五 晴雯成仙(1 / 1)

红楼续梦 姜凌 编著 2219 字 28天前

黛玉未回京时,即已有信,先从北府里会转一万银子,托贾琏重修大观园,另建一阁供芙蓉神。此事禀过王夫人,即已承办。如今大观园工程已完,芙蓉祠也造得十分华丽,只是塑的像赶不上晴雯。芳官因提起四儿与晴雯十分相像,太太才将他撵了,他至今不肯提亲,仍在家里,找他来照着塑,就得了。宝玉道:“我正想着他!”便不觉流下泪来。郡主道:“这又何必?”便吩咐林之孝家传他母女进来。不一时,就来请安。黛玉看四儿又长大了好些,越出落得丰神秀丽,与晴雯一样,便与他母亲商量,留他侍候。他妈求之不得,千恩万谢去了。谁知四儿藏有晴雯自己描的小照。宝玉就命拿来看时,竟与活时风流无二,并手里恰好拿一枝并蒂芙蓉,不禁大喜说:“不必再塑,就将此画挂起来更好!”

那晚宝玉梦中,只见晴雯道:“宝二爷,很难为你,我特来谢你!”宝玉就问他:“一向在何处?”晴雯道:“人间天上,似有如无,来的处来,去的处去。”又问他:“何不还魂?”他道:“我们隶籍芙蓉,下界了缘,从不长住。所以坡老诗才说:‘飘然而来谁使令,肃然而去不可执!’况我的遗骸虽化,剩下的尚有两个指爪,现在你处。若当月白风清,及有要紧事时候,准天师府里信香例烧起来,我就会到。’因道:“我同你看一人去!”随到一所在,只见袭人披了头发,光着身子死白狗似的仰面躺着,和蒋玉函在那里干着警幻教导的事。晴雯将**挂的茜香罗汗巾抽来,在琪官项脖上绕了一转,拉着宝玉就走,说:“三元甲子之后,自有效验!”宝玉惊醒,告诉黛玉。黛玉说:“我也梦见他来谢。”大家诧异,遂定了下元日送主入祠。

恰好史湘云先期来谢。原来史湘云之夫并没死,是甄士隐仙师度他出世,用条竹杖放在棺里遮了世人俗眼。后知他尘缘已动,遂将他改名甄继,送他下山完聚。郡主知他困难,便叫宝玉带一百银子并自己的几套衣服,送与湘云夫妇,是以湘云来谢。郡主留他住下。随即遣人各处通知。到这日,一应人俱到。大家一齐入园,见景生情,往事历历,不免感慨一番。黛玉回明太太,将四儿和莺儿赏给宝玉,王夫人点头应允。放船到缀锦阁。郡主请薛姨妈与邢、王二位太太暂坐,自与宝玉等上去祭芙蓉仙。

上去看时,只见流苏结绮,软绣开屏,烛影摇红,香烟篆碧;中间供一幅小像,丰神旖旎,宛如凌波仙子一般。座下即供着个美女耸肩瓶,瓶内一枝风露清愁本色花。底下四十个缠丝五色玛瑙碟,装着四方冬夏时鲜果品,其余便是前书所谓“沁芳之泉,枫露之茗”。中间设下绣彩拜褥。先是郡主赐香,次即宝玉穿着雀金泥裘主祭,紫鹃等陪祭。祭罢,把前日这篇诔文改了好些,对众读毕。然后李纨、岫烟以下与晴雯好的,无不来助祭。宝玉力辞不肯,只得在旁还拜。又有麝月、雪雁一班,虽如今当了管家娘子,旧时同事,也来尽礼;随又玉钏等也来叩谒,闹有一顿饭时,方毕。

下楼来,回过王夫人,叫值日的将饭就摆在这里。原来这贾府旧时媳妇侍候规矩,贾政因有郡主在内,其李纨亦已受贾兰诰封为太恭人,特命捐免。饮毕,先看了水亭上演的《扫花》、《荣归》、《骂曹》三出戏。郡主道:“如今阿瞒也多,须得多几个好事的判官才好。”小旦复来请戏,薛姨妈知道姊妹们有诗社的事,便请他们自便,爱听戏的且听戏。黛玉遂托尤氏、平儿做主人;命紫鹃、芳官在此照应,自己恰同李纨、岫烟、宝钗、宝琴、探春、湘云等到潇湘馆里来。因此举原为晴仙而设,大家便照宝玉之意,用东坡《芙蓉城》体韵,联句做了一首《芙蓉仙子曲》。诗成,恰好来请上席,大家遂过去陪着看戏,吃酒,席散已二鼓了。

宝玉盥洗更衣,独自一个再到祠中。只见香烬碧消,烛花红隐,剔了一剔灯,取出指甲,含泪剪了一寸,和鹊脑香烧着,便向里间坐定,看那“幔隐海红,帐垂山碧,锦衾绣褥,掩映生辉”。正凝想间,忽听得道:“宝二爷,真信人!”抬头看时,那仙子已端然立在面前,忙拉手同坐床沿,因将联句的诗给他看。晴雯一路点头道:“得此诗,我也扬眉吐气了!但你押‘星’字这韵要改,‘明明三五东方星,仙乎仙乎君独醒’,难道我还是小老婆么?不如改作‘明河鹊桥渡双星’的好!”随道:“你请了我来,想不肯担虚名的了。但是三件事先要说定。”宝玉忙问:“何事?”因道:“第一,这信香有要事许烧。第二,仙凡路隔,应说的事我自说,若不说,不得妄问。第三,除自己家请,外面仍须秘密,不得来问休咎。”宝玉一一应允,方携手入帏,定如杜诗说的“并蒂芙蓉本是双”了。次早醒来,仍是单衾独梦,恰已红日满窗。

却说邢夫人因巧姐一事,很恶数平儿。恰好贾环与薛蟠、贾芸、忠顺王府三阿哥在蒋琪官家聚赌事发,贾政将贾环打得死去活来,又查出两只金虾须镯,是因贾环善于偷张,贾芸输与他的。邢夫人闻得金镯系平儿之物,就与王善家的作计陷害,吩咐贾环咬定这镯子是平儿送给贾芸的。实在这镯子是贾芸托小红向坠儿借的。平儿蒙这不白之冤,气得寻死觅活。后虽真相大白,也心灰意冷了,因回贾政道:“这个账房,前日我们奶奶办着,后来奶奶没了,府里的事也少了,我还办得过去。而今宝二爷也做了官了,老少两位大人了,郡主又下嫁来了,局面比前番盛时还宽绰了许多,东拉西扯却也难办,还受这班小人们的妒忌,求老爷另委人罢!”贾政道:“这也是正经。且交给谁呢?”王夫人道:“只有郡主掌得住。他的才情比凤姐还大,又正当,但亵渎他些!”郡主道:“这事原没有叫琏嫂子偏劳的理。但交给甥女时,前番回太太要留莺儿的话,却难迟缓,并要求太太将玉钏也赏了宝玉,使他们一人一月轮着,甥女只好提着些罢了。”贾政道:“既如此,就这样办!”便对贾琏道:“你仍要在外面照应些呢!”贾琏道:“侄儿怎敢躲懒?”过了两日,先择吉与玉钏成亲,次及莺儿,次及佳蕙。一样摆酒庆贺。不必细说。郡主理家,果然处事有方,恩威俱当,无人不服,其问细事,亦难以尽说。

却说荣府这年因宝、黛二人荣归,十分热闹,不必细说。恰好初四郡主在南安府赴宴,见他下嫁理国公柳芳的郡主所生妞妞,年方十九,性情柔婉,容貌庄丽,郡主就有与兰哥对亲意思。回来告诉李纨。李纨大喜,就到上房回贾政。贾政道:“本系世好,极好!此事竟语郡主便了。”郡主就托北府里去说。王爷做事一做便成,说定上元日插戴。到了上元,王夫人、李纨仍托郡主出面,同了湘云,到理国府行了聘,不提。

上元这夜,荣府中又开筵团饮。等到席散,宝玉独自一个到芙蓉祠烧信香,会仙子去。哪知香才烧着,听得里面道:“宝二爷,我在这里替你拜节,等候多时了。”看时却是晴雯。宝玉见了狂喜,人月双圆,不必细说。晴雯道:“恭喜你!驿马星动了,五日以内必要出差,忧中带喜,定主升官。郡主这辟火、辟兵的几颗珠,连我信香,都要带去。天机不可预泄。临时我自来照应,还要借重借重你,讨个封号呢!”宝玉知事已预定,也是由他。次日告诉郡主,叫他将定风、定海、辟火、辟兵等宝珠捡出,另作一囊佩带,临时好用。

又过了两日,圣上果有密旨,差宝玉到沧州稽查盐枭图谋不轨,及关部书役串通海盗、私开洋禁、偷放米石及火药出洋等事。宝玉领旨出京。柳湘莲奉师命要救薛蝌,亦赶来会合。宝玉因有辟兵、辟火两珠,使反贼枪炮无声、弓刀全折、箭矢自坠,又有晴雯请了姽婳夫人的神兵神将前来助阵,一战成功,擒了一名贼头“跳地虎”,另一名贼头“钻天龙”下海遁去。朝廷闻奏,即降旨褒奖一应有功之臣:原镇台大人史鼎,着加二级;宝玉着加恩晋封一等侯、晋加兵部侍郎,赏给上方宝剑,先斩后奏;晴雯封为贞敏仙姑,赐御祭一坛,听本家自行建祠。所有柳湘莲及薛蝌等俟查明再恩降旨。至赵全身为关部,听信书吏私通洋盗,贿放食米禁物,着即革职拿问,查抄家产,交宝玉会同史鼎严审议定。宝玉查明情况,奏明圣上,获准将赵全绞决,其手下鲍二、李十问成枭示。当今除依宝玉奏折之外,因甄宝玉议叙来京升用,却值长芦缺出,遂以四品京衔管理关部盐政,又推贾政之功,将贾琏放天津道;薛蝌升了天津府;柳湘莲补风化店参将,以酬其功。

旨意一下,大家多忙着道喜。甄、贾二姓本属世家,倒还看得淡。独有薛家虽称豪富,但不过倚仗有钱,结交几门贵显亲戚,实在没有做官的人,如今猪堆里跳出象来,竟是黄堂太守,不说别人,就是那呆子也扬扬得意,竟是一位大大老爷。后来,呆子随薛姨妈、岫烟到了薛蝌任上。他既是知府令兄,又是道台表兄,又是钦差令舅,又是盐台世交,那班趋炎附热的邀他今日听戏、明儿听档,无日不醉,把呆子几乎乐而忘返了。

谁知呆子竟是乐极生悲。原来薛蟠在蒋琪官家里结识了他的徒弟马二,喜他俊美,就好上了,并接他在家里住下。不几日,马二便与宝蟾勾搭上了。自薛蟠出门后,他更是与宝蟾恣意**乐,无所不为。因薛姨妈怕宝蟾一人在家闹出原故,屡次催薛蟠回家,薛蟠无奈,只得回家。谁想进门就撞上了,便当众将马二、宝蟾羞辱了一顿。他二人脸上下不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了薛蟠的行李银两,又拐带了卜世仁托蒋琪官走薛家门子赎买死囚的五十两黄金,趁空儿走了。薛蟠闹了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自此之后,呆子便一蹶不振。后来与柳湘莲在稠桑驿饮酒,遭到昔日被他打死的酒保的报应,也被碗片嵌入顶门正中,一命呜呼,只留下香菱生的一个九岁儿子。这蒋琪官也因逃不脱干系,卖尽衣饰家产,也无力偿还卜世仁的金子,渐渐连班房使费都没了。琪官左想右想,除写了一张冤单叙了苦情,又一张遗嘱,说袭人原系贾府旧人,叫他依旧投靠去,挨到人静,就将茜香罗汗巾自尽了。袭人得信,赶去哭了一场。送殓已毕,衙门里又来着家属追寻。花自芳只得与妹子商量,过了出殡,便将衣服浆洗浆洗,雇乘驴车将袭人送往荣府。

王夫人、宝钗自然愿意收留袭人。王夫人遂命宝钗带了袭人来见宝玉。这里刚行了礼,只见宝玉冷笑了一声,恰好秋纹送茶上来,就将这杯茶接来往地下一泼,道:“这可收得起么?”放下杯子,起身去了。袭人十分难过。宝钗也叹气道:“整日说人家禄蠹,做了官连家里人都改了样,才是禄蠹呢!”胡乱过了一夜。次早告诉王夫人,王夫人也闷闷不乐。随后宝钗虽与王夫人设计让宝玉亲近袭人,袭人也百般兜搭,无奈宝玉只是不理。袭人又去求郡主。郡主道:“你是太太心上人,得你在园里防范些,不至二爷做出下流事来,很好!但我闻二爷如今见你很生气,怎么好?”袭人道:“实在奴才该死,总求郡主施恩!”郡主沉吟了好一会儿,道:“也罢。我想,看美蓉祠的这缺,又清闲,你又素和晴妹妹好,就是太太撵了他,他也感激你。如今派你去,也是二两一月,月费在我这里开销。——只是到上房回话,要留神些!”袭人听一番话,吓得要死,只有碰头,谢着搬过去了。下午,宝玉回来闻知此事,说“这是明太祖叫危素守余阙墓”,连声道“好”。

一日,袭人见宝玉一人从缀锦阁榻上睡着了,便脱去衣服,要上去俯就,却叫晴雯重重打了个脖子拐,又叫宝玉骂了一顿。晚上在芙蓉祠,更被晴雯历数罪恶,叫丑鬼剥去衣服打得死去活来。从此,袭人再不敢作非份之想了。倒是郡主动了恻隐之心,要调他出来。他因害臊,好歹不肯出来。后来,袭人深知罪悔,焚香扫地,小心供役,终得蓉仙宽恕,又得宝玉亲近。补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