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五代时期,我国医药学获得了全面的发展。当时产生了巢元方、孙思邈、王焘为代表的一批著名的医药学家,撰写成了《诸病源候论》、《备急千金要方》和《外台秘要》等一批著名的医药学著作。此外,在医事制度、医学分析、医学理论、临床实践,对古医籍的整理,对本草著作的研究整理等各方面都取得了不同的成就。
隋唐时期主要为皇宫人员治病的医疗机构已比较完善。隋朝门下省属有尚药局,“总知御药事”;太常寺下设太医署,“掌医药等事”[31]。到唐朝略有调整,尚药局归殿中省;太医署仍归太常寺。就唐太医署而言,分为医、针、按摩、咒禁4科,并兼有教育的职能,各科“皆教以博士,考试登用如国子监”[32]。医科又分为体疗(内科)、疮肿(外科)、少小(儿科)、耳目口齿(五官科)和角法(火艾烧灸)5科,并“教授诸生以《本草》、《甲乙》、《脉经》”[33]等。针科主要教授学生学习各种针法,利用经脉孔穴部位,治疗各种疾病。按摩科主要教授学生学习消息导引之法,即以按摩推拿的技术治疗风、寒、暑、湿、饥、饿、劳、逸“八疾”,并且能对“损伤折跌者”,作正骨处理。咒禁科,“掌教咒禁祓除为厉者”,这反映了封建医学的局限性。此外,“宫人患坊有药库,监门莅出给;医师、医监、医正番别一人莅坊。凡课药之州,置采药师一人。京师以良田为园,庶人十六以上为药园生,业成者为师。凡药,辨其所出,择其良者进焉”[34]。
在各州府,唐也多设医学,太医署还“岁给药以防民疾”[35],此外,开元十一年(723年),唐玄宗亲制《开元广济方》5卷,颁示天下。天宝五年(746年),玄宗又令郡县官就《广济方》中选其切要者,于村坊要路处榜示宣布。贞元十二年(796年),德宗又亲制《贞元集要广利方》5卷,586方,颁于州县,题于通衢,以疗民疾。
据《唐会要》卷四十九《病坊》载,各地还设有“悲田坊”和“养病坊”,所谓“悲田养病,从长安以来,置使专知。国家矜孤恤穷,敬老养病,至于安庇,各有司存”。同时,唐朝还制定了有关医药的法律:“诸医为人合药及题疏针刺误不如本方杀人者,徒二年半”,“其故不如本方杀人者,以故杀伤论。虽不伤人,杖六十。即卖药不如本方杀伤人者如之”[36]。
就唐朝政府而言,在医学上最值得称道的是组织人编成了《唐新本草》一书。
(唐)《新修本草》
《唐新本草》修成以后,由政府颁布发行,很快流传全国,并被列为医药学生的必修课。这是我国由政府颁行的第一部药典,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药典。它比西欧最早的1494年意大利的《佛罗伦萨药典》要早八百多年。
《唐新本草》的编修和颁行,标志着我国药物学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对我国的药物学发展起了推动作用,对历代都产生着深远的影响。该书还传入日本,对日本医学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可惜这部巨著后来亡佚,大部分内容保存在孙思邈的《千金翼方》中。
《唐新本草》问世数十年以后,陈藏器收集《唐新本草》遗编的药物,于738年撰成了《本草拾遗》10卷,书中增加了很多药物新品种,虽然有些药物的实用价值不大,但起到了丰富药物品种和扩大用药范围的作用。
到五代时期,后蜀的韩保升,又在《唐新本草》的基础上重新增删,配以精细绘图,编成了《蜀重广英公本草》20卷,后人称为《蜀本草》。
《本草拾遗》和《蜀本草》对后世药物学的发展起了较大的作用。
除对药物的研究整理外,隋唐时期一些药物学家,还对《黄帝内经》等古医籍开展了校注整理工作。
《黄帝内经》最早见于《汉书·艺文志》,由于年代久远,文字古奥,错讹较多,齐梁时全元起曾对《黄帝内经·素问》篇作过校注,到隋唐之际,杨上善又编注成《黄帝内经·太素》30卷。
杨上善在隋朝曾任太医侍御,唐时又任通直郎、太子文学及太子司议郎等职,精于医和老庄之学,因感于《内经》繁杂,读之茫无津涯,而对《内经》的《素问》、《灵枢》两篇进行整理。他把两篇中的162小篇全部拆散,重新校注,并按其内容的不同性质,归纳为摄生、阴阳、人合、脏腑、经脉、腧穴、营卫气、身度、诊候、症候、设方、九针、补养、伤寒、寒热、邪论、风论、气论、杂病19类,在每类下又分若干小类,从而新编成《黄帝内经·太素》一书。
《黄帝内经·太素》是《内经》分类研究的成果,不仅加强了原书的系统性,而且对中医基础理论体系的形成起到了先导的作用。该书也是至今见到的最早的《内经》注本,对《内经》的注释考订科学正确,历来为研究《内经》的学者所重视。该书宋以后在国内失传,清代藏书家杨惺吾在日本的仁和寺发现该书唐代抄本。
到唐玄宗及其以后时期,著名医学家王冰又整理注释《内经》,撰成了《注黄帝素问》一书。王冰治学严谨,校注精慎,把原书重新编排,并根据先师张氏所藏秘本,补齐了《素问》所缺的第7卷。《注黄帝素问》合计24卷,81篇,大体分为养生、阴阳五行、脏象、治法、脉法、经脉、疾病、刺法、运气、医德和杂论等,文字通畅、简洁、精当,较齐梁时期全元起著的《内经训解》前进了一大步,此外,王冰在该书中对《内经》的理论也多有发挥,如在《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注中认为:阴阳二气互为根本,只有“二气常存”,才能强身延年。又如在《素问·至真要大论》中,注说:“肝气温和,心气暑热,肺气清凉,肾气寒冽,脾气兼并之。”也即人体五脏性质是各不相同的,认识这一点,对探讨病理是非常重要的。
《注黄帝素问》对后世中医理论和临床实践产生了很大影响。
此外,唐初杨玄操还对《黄帝八十一难经》做了研究。他把《难经》81篇,归并为13类,并在东吴吕广所注《难经》的基础上,详加注释,撰成《黄帝八十一难经注》5卷。
隋唐五代时期,在临床辨症上也有了很大进步,这突出的表现在巢元方所著的《诸病源候论》一书中。
巢元方在隋大业年间(605—616年)曾任太医博士,在此期间,他和吴景贤主持编著了我国第一部病因学专著《诸病源候论》。
《诸病源候论》简称《巢氏病源》,成书于大业六年(610年),全书50卷,分为67门,1720论。书中自言“汤熨针石,别有正方”,所以“但论病源,不载方药”[37]。
全书记载了内、外、妇、儿、五官、皮肤等各科,在各科中又对各种疾病分类系统加以叙述。如在内科疾病中,首先把风病、虚劳病、热性病以及伤寒、温病、热病、时气病等全身性的大病列在前面,然后再根据脏腑系统、症候特征,把其他疾病分门别类进行叙述。又如把妇科疾病分为杂病、妊娠病、将产病、难产病、产后病五类叙述。这些分类比较科学,较前代有了很大的进步。其次对各种疾病的症状和病源的描述都比较具体和准确,如描写中风症状说:“风邪之气,若先中于阴,病发于五脏者,其状奄忽不知人,喉里噫噫然有声,舌强不能言。”又如解释“虚劳咳嗽”的病源说:“虚劳而咳嗽者,脏腑气衰,邪伤于肺故也,令人胸背微痛,或惊悸烦满,或喘息上气,或咳逆唾血,此皆脏腑之咳也。”从这些描述可以看出,作者把临床经验和《内经》的基本理论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使我国中医临床理论发展到一个新水平。此外,该书有些描述,如“妊娠欲去胎候”、“金疮肠断候”、“拔齿损候”等,说明当时已能进行人工流产、做肠吻合和拔齿等手术,可惜具体方法不详,我们还不能了解这些手术的实际施行情况。
《诸病源候论》总结了魏晋南北朝以来医疗的经验和成就,并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和提高,标志着我国古代医学理论发展到一个很高的水平,对后代医学有着深远的影响,也给现代医学的研究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资料。该书问世以后,历代都非常重视,并传入朝鲜和日本,也被视为医学的经典之作。
隋唐五代时期,还产生了很多著名的医学家,其中以唐代的孙思邈最为著名。
孙思邈像
孙思邈,京兆华原(今陕西耀县)人,年轻时通释老及百家之学,后隐居太白山,攻读医学,成为一代名医,并多次推辞统治者的做官征请,终生生活在人民群众之中,为我国的医学事业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的医学成就主要表现在他所作的《备急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中。
《备急千金要方》成书于652年,他在该书序中说:“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因此,书有“千金”之名。全书30卷,分232门,合方论5300首,除广辑前代各家方书及民间验方外,又叙述妇、儿、内、外各科疾病的诊断、预防与主治方药、食物营养、针灸等。所列方剂,有些药味较多,有一病而立数方,或一方而治数病,内容丰富,保存了不少唐以前的医学文献资料,是我国古代重要医学著作。《千金翼方》为《备急千金要方》的续编。全书30卷,内容涉及本草及临床各科,其中首卷为“药录”,辑录药物八百余种,详论其性味、主治等,其中有些是以前医书未曾收录的。此外,对伤寒、中风、杂病、痈疽等的论述也较突出。其他内、外各科病症的诊治都在《备急千金要方》的基础上有所补充,并选录《备急千金要方》未载的古代方剂二千余首,保存了很多失传的方药,是一部内容丰富的重要医学著作。
孙思邈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山区,他亲自到山野去采药,他对苦参子、白头翁、黄连可以治痢疾,朱砂、雄黄可以消毒等,作了进一步研究和肯定。他还从自己临床实践中得知大脖子病(今天医学上叫甲状腺肿大,因食物缺碘所致)是由于长期饮用山区里的水造成的。治疗这种病,需用海带、海藻或羊和鹿的甲状腺作药物。他还强调妇女和小儿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主张另立妇科和儿科,对孕妇、婴儿的护理,对难产和产后病的治疗,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对老年病,他强调“食疗不愈,然后命药”,同时提倡老年人要抑情节欲,注意养性。此外,他还认为讲求卫生,可以预防疾病,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有利健康,这些看法,在今天仍有现实意义。
《千金翼方》和《备急千金要方》
孙思邈还非常重视医德和医疗态度,他说一个好的医生要精力集中,不能有丝毫贪求财物的念头,要对病人非常爱护、同情,一视同仁,在治病过程中,要有献身精神,“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还要有一种谦虚谨慎、严肃认真的敬业精神。他的这些主张对后世有很大的指导作用。
总之,孙思邈对我国医学及医风医德的建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死后被人们尊称为“药王”,又将他隐居过的五台山,称为“药王山”。
孙思邈之外,唐前期的王焘和他所著的《外台秘要》,也在我国医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外台秘要》成书于752年,40卷,辑录唐以前有关各科疾病的理论和方药,包括内、外、骨、妇产、小儿、皮肤、眼、齿、精神病等各科病症,其中有很多独到的见解,如对天花(斑疮、登豆疮)的发疹、起浆到化脓、结痂整个过程作了详细的说明,并能根据痘的色泽、分布预后吉凶。又如对糖尿病(中医称消渴)人小便发甜的记载,在世界上是最早的。此外,还重视灸法,但不录针法,应该说是一种缺憾。
王焘是继孙思邈之后的又一位著名的医药学家,《外台秘要》是继《千金方》之后,又一部大规模的综合性医学著作,至今仍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隋唐五代时期,藏族医学也得到了很大发展,产生了《月王药诊》和《四部医典》等著名的医药学著作。
《月王药诊》是现存最古老的藏文医著,全书记载各种药物三百余种及各种疾病的病源病理和治疗方法。其中有不少药物为西藏高原所特产,有些医疗知识还处于领先的地位,如藏族有天葬的风俗,经常解剖尸体,所以书中所载人体解剖学知识要比汉族医书清楚。此外,书中所介绍的灌肠、艾灸、放血等治疗方法,至今仍被藏医所沿用。
《四部医典》的作者宇妥·元丹贡布是8世纪著名的藏族医学家。他精于内科、妇科,又长于精神疗法和针灸疗法,是吐蕃王朝中期九大名医之一,曾任吐蕃王朝首席侍医。他总结了西藏各族人民丰富的医学经验,结合自己的临床实践,又博采众书精华,历时20年,写成了《四部医典》一书。
《四部医典》分为4部,156章,共24万余字。另附人体解剖、药物、器械、脉诊、饮食卫生防病等精彩绘图79幅。第一部(总则本集),为医学总论。第二部(论述本集),讲述解剖、生理、病理、药物、器械、饮食和疾病诊治原则。第三部(秘诀本集),为临床各论,讲述内、外、妇、儿等各科疾病的临床治疗。第四部(后续本集),主要介绍各种药物的炮制和用法。
《四部医典》全面论述了藏医学理论,记述了藏医学丰富的临床治疗经验,奠定了藏医学体系形成的基础,对我国及世界医学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隋唐五代时期,中外医学交流也很频繁,如鉴真东渡日本,对日本医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中国炼丹术传入阿拉伯,之后又传入西方,对现在化学的形成和发展起了巨大的作用。当时,中国的医药输入印度,如人参、茯苓、当归、远志、麻黄、细辛等,被印度人誉为“神州上药”。此外,中国医药对今天的越南、东南亚、欧洲、非洲等国家和地区都产生过一定的影响。同时外国医药知识也传入了中国,如朝鲜的白附子、元胡索;印度的龙脑、郁金香、菩提树、质汗;越南的白茅香、苏方木、丁香、诃黎勒;东罗马一带的底也伽等药物,也相继传入中国,丰富了我国的医药学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