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辽与宋、中亚的文化交流
一、辽与宋朝的文化交流
辽宋曾经交恶,自“澶渊之盟”后两国关系步入了一个新阶段。双方聘使往来络绎不绝,使臣名目繁多,有贺正旦(农历正月初一)、生辰使,还有告登位、赠馈等使。据统计,从景德元年(1004年)至北宋末的宣和三年(1121年)的117年间,仅贺生辰使一项,宋遣使赴辽140次,辽遣使赴宋135次;为贺正旦而派遣的使臣,宋赴辽139次,辽赴宋140次;为祭吊而派遣的使臣,宋赴辽46次,辽赴宋43次;因有事商讨而派使的,宋赴辽19次,辽赴宋20次。如此频繁的使节往来,必然密切了宋辽之间的文化交流。
壁画《鞍马仆从图》(辽)
由于辽朝天子和大臣中不少人汉文修养很深,君臣之间常诗文酬答,一旦有名家辞章传入辽境,他们便爱不释手,竞相刊刻流布。如“张芸叟奉使大辽,宿幽州馆中,有题子瞻(苏东坡)《老人行》于壁者。闻范阳书肆亦刻子瞻诗数十篇,谓《大苏小集》。子瞻才名重当代,外至夷虏,亦爱服如此”。[1]甚至出现了“逢见胡人问大苏”的盛况。苏辙写过一篇《服茯苓赋》,他出使契丹时,负责接待他的辽朝官员对他说:“令兄(指苏辙之兄苏轼)内翰(唐宋称翰林为内翰)《眉山集》已到此多时,内翰何不印行文集,亦使流传至此?及至中京(内蒙宁城),度支使郑颛押燕为臣辙言:先臣洵所为文字中事迹,颇能尽其委曲。及至帐前,馆伴王师儒谓臣辙,闻常服茯苓,欲乞其方。”[2]可见辽人对三苏均知之甚稔。在辽、宋之间的边境贸易中,中原汉族的经典书籍也是宋朝向辽方输出的商品之一。宋真宗景德年间,朝廷下令说:“民以书籍赴沿边榷场博易者,自非九经书疏悉禁之,违者案罪,其书没官。”[3]神宗熙宁年间,又重申这一禁令。这里明确说明,除九经以外的书籍,不准流传出宋朝境外。事实上,一纸禁止根本堵塞不了其他书籍流传到辽国去,通过民间贸易的途径,其他书籍流入辽国者当不在少数。到了元丰年间,“复申卖书北界告捕之法”[4],但是收效甚微。辽朝上下均喜欢汉文,甚至契丹小儿启蒙,也多以汉人诗词为教材:“契丹小儿初读书,先以俗语颠倒其文句而习之,至有一字用两三字者,如‘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两句,其读时则曰:月明里和尚门子打,水底里树下老鸦坐。大率如此。”[5]
“澶渊之盟”后,辽、宋交往增多,辽方“为了在出使、报聘、接伴、送伴等一系列活动中,避免鄙陋无文,他们需要一批知识分子,其他方面需要文化人才的机会也加多了,这些人才主要来自科举的选拔,因而扩大了科举的范围”[6]。要参加科举必须读书,按照辽朝政府的规定,莘莘士子读的多是汉文经典,如《五经传疏》之类。由于佛教在辽朝盛行,从圣宗迄于天祚,都在涿州云居寺(北京市房山石经山)镌刻石经,他们木版雕印的“辽藏”,数量之多,内容之丰富,都超过了“宋藏”。
在音乐、戏剧、医药卫生、绘画等方面,辽宋双方都有互相吸收和继承之处。辽代音乐分大乐、雅乐、散乐、国乐、铙歌、横吹乐等,其中大乐、雅乐、散乐是吸收的汉族音乐,是辽太宗耶律德光从后晋学来的。辽代册封皇后时,“呈百戏、角觝、戏马以为乐”,戏马是契丹人固有的风俗,百戏、角觝则来自汉族。《汉书·武帝纪》就有“元封三年(前108年)春,作角觝戏”的记载,这种角觝戏与摔跤相似。辽太宗曾多次观看俳优演戏,内容多是敷衍汉族故事。如宋仁宗时孔道辅出使辽朝,辽朝邀请孔道辅看戏,内容是演孔子的,演完之后令道辅相谢,道辅说:“中国与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侮慢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道辅何谢?”[7]汉族演戏,从未出现过孔子形象,倒是契丹人开了风气之先,把孔子的形象搬上了舞台。
辽代颇重视医药,中央设有太医局,南面官则设汤药局。景宗“雅好音乐,喜医术,伶伦针灸之辈授以节钺使相者三十余人”[8]。兴宗时曾命耶律庶成译《方脉书》,“初契丹人鲜知切脉审药……自是人皆通习,虽诸部族亦知医事”[9]。耶律阿保机族弟迭里特曾用针灸为他治病,吐谷浑人直鲁古“专事针灸,太宗时以太医给侍,尝撰《脉诀》、《针灸书》行于世”[10]。耶律敌鲁“精于医,察形色即知病源”[11]。这实际上就是中医的望、闻、问、切。辽道宗时赵挺之奉使辽国,因天寒冻坏了耳朵,道宗命人调治完毕,陪他的契丹人说,大使若用药迟,耳朵便会拆裂缺落,甚至全耳皆堕而无血。这种治疗冻伤的药方,也和辽太宗破后晋时从开封掠去的医书、医官有关。1954年在一座辽墓中曾发现两把牙刷,表明契丹人很早就已注意口腔卫生了。
辽代绘画成就颇高,圣宗耶律隆绪便好绘画,宋仁宗时,辽兴宗曾“以五幅缣画千角鹿图为献,旁题年月日御画”[12],由此推测,兴宗也是丹青妙手。契丹贵族萧融“尤善丹青,慕唐裴宽、边鸾之迹,凡奉使入宋者必命购求,有名迹不惜重价。装潢既就,而后携归本国,临摹咸有法则”[13]。可见他对汉人绘画的倾慕,已到了颠之倒之的地步。内蒙巴林左旗白塔子辽东陵内发现的壁画,亦多绘山水人物,日本鸟居龙藏断定:“以上人山水等绘,为五代及北宋时代之作品,所谓北宋画者是也。”[14]新中国成立后发掘辽阳县金厂以及锦西大卧铺辽代画像石墓,发现画像中有许多二十四孝故事,如“闻雷泣墓”“孟宗哭竹”“董永卖身葬父”“郭巨为母埋儿”“王祥卧冰求鱼”等。二十四孝故事在中原汉地已家喻户晓,但在辽朝所辖地区,也传播得如此广泛,说明契丹人对汉族文化的喜爱。
辽朝在城市建筑上也模仿中原汉地的风格。耶律阿保机委托汉人康默记主持设计的上京城,“城郭、邑屋、市廛,如幽州制度”[15]。建筑中京时,能工巧匠大多来自燕京,历时两年建成,郛郭、宫掖、楼阁、府库、市肆等,也都模仿汉地。从1958年发掘的内蒙古昭乌达盟宁城县中京遗址来看,其街道、官署、庙宇、廊舍、廛市以及武功、文化两殿址,建筑体制比上京模仿中原都城的地方还多。
在生活习俗上,辽、宋双方都互有学习借鉴之处。比如辽朝在服饰上,“国母与番官皆番服,国主与汉官则汉服”[16]。到了乾亨(辽圣宗年号)以后,“大礼虽北面三品以上亦用汉服,重熙(兴宗年号)以后,大礼并汉服矣”[17]。重阳节登高饮**酒本为汉人习俗,有唐人王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诗句可证。契丹人后来也有了这一习俗,辽圣宗曾多次重九登高,“赐群臣**酒”,以后相沿不替。人日(正月初七)、端午节亦仿汉俗。太宗灭晋后,秦、汉以来帝王文物尽入于辽,在玺印、卤簿、仪仗方面皆仿汉族帝王,穆宗应历年间,又诏“朝会依嗣圣皇帝故事,用汉礼”[18]。当然,契丹文化对汉族文化也产生过影响。比如在饮食方面,漠北游牧民族的主要食品是乳酪,中原地区没有这种食品。契丹人牧马南下后,乳酪也随着传入了中原汉地。由于这种食品风味独特,制作方便,深受汉族百姓的欢迎,东京(河南开封)有“乳酪张家”,南宋时临安有贺家酪面,甚至这种食品也传入了宫廷。除了乳酪外,其他如鹿脯、冬月盘兔、炒兔、葱泼兔、野鸭肉等,皆是契丹族风味小吃。酒果、蜜果、冻果等契丹人的特殊食品,也传入了中原汉地,至今仍在中原流行。契丹人的服饰美观大方,传入中原后,仿效者甚多,宋仁宗曾下诏“禁士庶效契丹服及乘骑鞍辔、妇人衣铜绿兔褐之类”[19],但一纸禁令阻挡不了契丹服装在中原汉地的流行。幽燕地区的汉人因经常与契丹人接触,双方经常通婚,不少汉人为儿孙起契丹名字。如汉民韩瑜之子起名为阿骨儿、骇里钵、宝神奴、高神奴;韩德凝之孙取名为高十、高家奴等,均是契丹名字。幽燕之人原多土葬,因受契丹葬俗的影响,死后火葬者亦复不少。即使在汉人的土葬墓中,也有契丹族器物马镫和鸡冠壶出土。双方的语言文字也有交流,如汉语中的“乣”字,原本是契丹大字,后来被汉字借用了。
二、辽与女真、高丽及西北地区的文化交流
契丹人在建国前,就和女真人的先民靺鞨有过接触,辽朝建国后,女真人成为辽朝的属民,在文化上深受契丹人的影响,即使在金朝建立之后,也未摆脱契丹文化的熏陶。这种承袭表现在诸多方面。如官制“大率皆循辽、宋之旧”[20],在选举上“皆因辽、宋制”[21],在刑法上“亦稍用辽、宋法”[22]。其他如榷沽、钱币、文字、服饰、音乐等方面,均有因袭辽朝的痕迹。
辽灭渤海后,与高丽成了毗邻之国。两国时而朗月霁风,使轺往还,时而兵戎相见,大动干戈。圣宗当国期间,有不少契丹人投奔高丽。据郑麟趾的《高丽史》一书记载,高丽睿宗时南京(汉城)附近的契丹人即达数万之多,每逢节日时,便聚集一起,表演契丹戏,高丽人也前往观看。因高丽系辽朝属国,辽朝册封时,往往赐以玉册、封印、冠冕、车辂、鞍马等,高丽的皇帝肯定从这些封赐中受到了浸润和熏陶。对高丽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辽朝赐予的大藏经了。辽道宗清宁九年(1063年),辽朝赠送大藏经给高丽,高丽的皇帝文宗为表示虔诚,专门备法驾至西郊迎接。高丽藏经以宋版和契丹版为原本雕成,然后送给辽朝一部。辽道宗太康九年(1083年),“诏僧善知雠校高丽所进佛经,颁行之”[23]。以后辽朝又几次向高丽赠送大藏经。后来高丽显宗时雕版的初刻大藏经被蒙古军烧毁,高丽不惜工本,斥重金花了十几年时间镌刻,其中一部分系契丹人所著。目前庋藏在韩国海印寺的高丽大藏经,就是对照契丹大藏经校勘的。辽圣宗时“高丽遣童子十人来学本国语(契丹语)”[24]。辽朝和高丽还懋迁有无,以满足自己的需要。辽朝输入高丽的物品有绫罗、家畜等,高丽输入辽朝的有贡平布、大纸、黑笔、龙须草席等。这些物品对双方都产生了一定影响,正如高丽仁宗的诏书所说:“华夏之法,切禁丹狄之俗,今则上自朝廷,下至民庶,竞华靡之风,袭丹狄之俗,往而不返,深可叹也。”[25]这里所说的丹狄当指契丹而言。高丽国王对本国沾染辽国的风俗感到忧虑和无奈,其实这种文化交流对两国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渤海国经济、文化水平比辽朝要高,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灭渤海后,保持了渤海原有的封建秩序,又把大量渤海遗民迁入契丹地区,这种措施为双方的经济、文化交流提供了方便。据《契丹国志·王沂公行程录》记载,宋仁宗时王曾使辽,“又过芹菜岭,七十里至柳河馆,河在馆旁。西北有铁冶,多渤海人所居,就河漉沙石,炼得成铁”。可知冶铁是渤海人的特长。又云“富谷馆,居民多造车者,云渤海人”。辽朝对内对外战争频繁,冶铁和造车无疑都是辽朝统治者所需之物。
契丹与回鹘关系密切,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皇后述律氏的祖先就是回鹘人。辽圣宗统和十九年(1001年)“回鹘进梵僧名医”[26],从此回鹘人的医药传入契丹。契丹人吃的西瓜,也是从回鹘引进的。后周年间从契丹归来的胡峤曾说:“自上京东去四十里……明日东行,地势渐高,西望平地松林(内蒙克什克腾旗一带),郁然数十里,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纥得此种,以牛粪复棚而种,大如中国(指中原汉地)冬瓜而味甘。”[27]西瓜由回纥(即回鹘)传入契丹,再由契丹传入内地,如今已是全国遍地皆种植西瓜了。西北地区的甜瓜如哈密瓜之类,也是由回纥先传入内蒙和东北地区,然后传入内地的。契丹境内还有一种回鹘豆,顾名思义,当是从回纥传入的,这种豆“高二尺许,直干,有叶无旁枝,角长二寸,每角止两豆,一根才六七角,色黄,味如粟”[28]。西北地区的高昌(新疆吐鲁番县东南高昌废城)、龟兹(新疆库车县东郊皮朗旧城)、于阗(新疆和田县境)、甘州(甘肃张掖)等地,都与辽朝有贸易往来,高昌国主甚至亲自与辽国讨价还价。这些地区还每三年一次遣使入贡于辽,贡品有玉、珠、犀、乳香、琥珀、玛瑙等,辽国也给予他们赏赐。双方在经济、文化上的交流是很频繁的。
三、辽与中亚的文化交流
辽朝与中亚的文化交流主要是指的西辽(又称喀喇契丹)与中亚的文化交流。西辽是契丹人耶律大石创立的。辽朝末年,天祚帝在金人的打击下逃入夹山(内蒙土默特左旗西北,系大青山南支),翰林承旨耶律大石前来投奔。二人因抗金意见不合,耶律大石率军北走可敦城(蒙古人民共和国布尔根省哈达桑东),自立为王。经过十多年的惨淡经营,建立起了东起土拉河上游,西至咸海,北越巴尔喀什湖,南抵阿姆河的辽阔帝国,这就是西辽,首都为虎思斡耳朵(中亚托克马克以东楚河南岸)。西辽是辽朝的继续。
耶律大石西行时,跟随他的主要是契丹人,但汉人也有一定数量。如刘郁在其《西使记》一书中说:“过龙骨河,复西北行,与别失八里南已相直,近五百里,多汉民。”别失八里即今天的新疆吉木萨尔县北破城子。“有关曰铁木儿忏察,守关者皆汉民。”“阿里麻里城(新疆霍城县治水定镇西北)……回纥与汉民杂居。”[29]这些汉人都是耶律大石率领的汉军后裔。耶律大石本人汉文修养很深,国内又有众多的汉人,无怪乎西辽与中亚的文化交流中,汉文化占有重要地位了。
首先,西辽把汉语作为官方的语言文字。“西辽五主,凡八十八年,皆有汉文年号,可知其在西域曾行使汉文。”[30]契丹文也没有废弃,很多人在通晓汉语的同时,也熟悉契丹文。西辽末年的宰相李世昌就知晓契丹文,为元朝安邦定国立过功勋的耶律楚材就跟李世昌学过契丹文,然后把辽朝寺公大师用契丹文写的《醉义歌》翻译成汉文,可知西辽政府在有些场合下也使用契丹字。西辽王朝在向河中地区(阿姆河与锡尔河间地)发布诏谕时,则是用波斯文书写的。
在生产技术上,中亚承袭汉文化的痕迹非常明显。李志常随其师丘处机赴西域谒见成吉思汗,就其见闻撰成《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其中云,伊犁河谷地区,“土人唯以瓶取水,载而归。及见中原汲器,喜曰:桃花石诸事皆巧。桃花石,谓汉人也”。中亚地区之人原来只以瓶汲水,后来中原汉地的汲水器具如桔槔、水车之类传入了西域,使他们惊叹不已,佩服“桃花石”诸事皆巧。桃花石的根本含义是“我国操突厥语的各兄弟民族突厥、回鹘、葛逻禄等部用作对中国的称呼,同时也指中国人、汉人、唐朝、宋朝”[31]。耶律楚材的《西游录》记载,位于阿姆河以南的斑城(巴里黑)、搏城(团八剌)颇为繁华壮丽,“城中多漆器,皆长安题识”。由是可知,中原的漆器已传入了中亚。
1980年3月,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图什县发现了大批喀喇汗朝的钱币,约1.8万枚,重约130公斤,发掘者在其中的18枚钱币背面铭文中发现镌刻有“苏来曼卡得尔桃花石汗”字样,极有可能是1032年登上大可汗位的苏来曼·本·玉素甫时期铸造的。俄国东方学家巴尔托尔德认为,“东土耳其斯坦一直在中国文明影响之下,甚至晚到十一世纪前半叶,喀喇汗朝的统治者们,包括玛瓦朗那尔地区(河中地区)经常拥有‘桃花石汗’的称号。这个称号在鄂尔浑碑刻中是对中国大皇帝称呼的。自(回历)459/1067(公元)年以来,‘马立克·阿尔——马什立克·瓦·阿尔——秦(意为东方和中国之王)’的名称不断出现在喀喇汗的钱币上,这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中国文明和中国王朝影响已经到达这里。”[32]
在建筑与造型艺术方面,中亚也受到了汉文化的影响,苏联吉尔吉斯共和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编写的《吉尔吉斯地区史》说:
除巴拉沙衮外,在斯莱坚卡镇附近,在列别季诺夫卡镇地区,在亚历山大古城也发现了哈喇契丹居民点的遗址。它们在建筑装饰方面,总的说来广泛表现出汉艺术和汉文化的影响。它在这里已同中亚文化融合。无论汉族匠人,还是当地建筑工匠,都首先利用了汉人的建筑技术和材料——瓦、泥塑、炕式的取暖系统。
例如,在亚历山大古城发现了有代表性的远东建筑材料:方砖、灰色的半圆瓦(用织物模子做成)。在这里还发现了瓦当,在瓦当上有图案。看来中央坐着的是佛,四周是菩萨。
哈喇契丹修建的庙宇,用汉人风格的绘画作为装饰,有富丽堂皇的塑像。例如,在巴拉沙衮发现了石佛像的断块,其身躯比人略高。还发现一尊站在金台座上的佛像,其身后的石板上是光轮和菩萨。除去一些石像断块外,还有许多保存完好的泥塑像的断块,带有衣服皱褶的躯干、在艺术处理上很有特色的头发。无论是神的外貌,还是其周围的陪衬物——保卫佛的神兽、蟾、莲花的形状,都表明这些塑像不仅源于汉艺术的原型,而且也源于古代印度古典艺术的优秀模型。[33]
作者因此得出结论说:“吉尔吉斯斯坦出现的高度发展的汉文化的新浪潮,归功于哈喇契丹。”[34]
凡是到过西辽的人,莫不称赞该国受汉文化影响之深,如元代人周致中撰写的《异域志》中说:“撒母尔干(又译邪米思干、寻思干,西辽以其地为河中府,即今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儿罕)在西番回鹘之西,其国极富丽,城郭房屋皆与中国同。其风景佳美,有似江南;繁富似中国,商人至其国者多不思归。皆以金、银为钱。”[35]置身西辽,仿佛如在中国江南,可见西辽的建筑乃至风俗,与汉人居住区差别不大,倘若置身于欧洲、非洲,恐怕周致中是没有这一感受的。《长春真人西游记》则说,他赴西域途中经过西即鳖思马(即别失八里)城,被西辽当地官员迎驻于城西葡萄园之上阁,“供以异花、杂果、名香,且列侏儒、伎乐,皆中州人……侍坐者有僧、道、儒人。因问风俗,乃曰:此大唐时北庭端府,景龙二年(708年)杨公何为大都督,有德政,诸夷心服,惠及后人,于今赖之。”[36]刘郁的《西使记》说阿里麻里城回纥与汉民杂居,“其俗渐染,颇似中国”,都说明了汉文化在中亚传播之广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