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金与宋、西夏、高丽的文化文流(1 / 1)

一、金与宋朝的文化交流

金国与辽朝作战时,开始是反抗压迫的正义战争,由于金朝当时还处于奴隶制社会,战争一开始就带有很大的掠夺性。转入对宋战争后,又变本加厉地烧杀掠夺,如宋金联合攻下燕京后,按照事先达成的协议,应将此城交给宋朝。金朝撤兵时,“燕之职官、富民、金帛、子女,皆为金人尽掠而去,唯存空城而已”[37]。金人盘桓燕京将近半年,久客欲归,士兵到处剽掠财货,户户遭受洗劫,家家室如悬磬,居民多逃匿山谷,弄得城市丘墟,狐狸穴处。北宋灭亡后,金兵“凡所经过,尽皆焚燹”[38],“虏骑所至,惟务杀戮生灵,劫掠财物,驱掳妇人,焚毁屋舍产业”[39]。史籍中类似的记载,不胜枚举。女真贵族的烧杀掠夺政策激起了汉族、契丹族人的强烈反抗,揭竿起义者不绝如缕。在这种情况下,女真族统治者不得不改弦更张,调整政策,对被俘与归降者多加抚慰,允许其自赎为良民;不再把降兵降将及新占领区百姓编入奴隶制的基层组织猛安谋克;不准将士掳掠;重视恢复农业生产。通过这些措施,在中原站稳了脚跟。社会秩序的稳定,为金、宋文化上的交流提供了条件。

铁犁镜(金)

宋、金的文化交流主要是女真人对汉文化的吸收,但在宋、金对峙时期,金朝一直占上风,因此女真文化在汉人中也有相当影响,“女真人吸收汉文化,主要通过三条途径:一是从降金和陷金的汉族士人与官吏获得;再是向被扣留于金的宋朝使臣学习;三是提倡学习儒家经典和汉人诗文集。”[40]女真贵族在进入汉地之初,排斥汉族文化,制造民族隔阂,甚至强迫汉人薙发,“禁民汉服及削发,不如式者死”[41]。为了防止女真人汉化,又规定“女真人不得改称汉姓,学南人衣装,犯者抵罪”[42]。对于迁入华北地区的猛安谋克也防范甚严,不准他们和汉人接触,猛安谋克户都是单独筑垒于村落间,“所居止处皆不在州县,筑寨处村落间,千户百户虽设官府,亦在其内”[43]。但是民族间的文化交流是历史发展的趋势,一纸禁令是阻挡不了的。那些猛安谋克户虽然独设村寨,但与汉人比邻而居,自然就有接触的机会,因此学习汉语是当务之急。金世宗曾对他的子弟说:“汝辈自幼惟习汉人风俗,不知女直纯实之风,至于文字语言,或不通晓,是忘本也。”[44]身为女真贵族子弟而不通晓女真族语言文字,这说明在日常生活中汉语的重要,已超过了女真语,同时也说明在公共场合,汉语已取代女真语了。世宗时完颜璟(后来的章宗)晋封为原王,“入以国语(女真语)谢,世宗喜,且为之感动,谓宰臣曰:‘朕尝命诸王习本朝语,惟原王语甚习。’”[45]诸王之所以不肯学女真语,是因为在交往中须用汉语,因此懂女真语的人越来越少了。

北宋灭亡,女真人占有中原后,学习汉文化采取了更加积极的态度,“虏既**中原,国之制度,强效华风,往往不遗余力,而终不近似”[46]。为了和汉人交往方便,女真人改汉姓者甚多,虽然统治者三令五申,“女真人不得改汉姓”,但改汉姓者还是越来越多。据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统计,改汉姓的有:“完颜汉姓曰王,乌古论曰商,乞石烈曰高,徒单曰杜,女奚烈曰郎,兀颜曰朱,蒲察曰李,颜盏曰张,温迪罕曰温,石抹曰萧,奥屯曰曹,孛术鲁曰鲁,移剌曰刘,斡勒曰石,纳剌曰康,夹谷曰仝,裴满曰麻,尼忙古曰鱼,斡准曰赵,阿典曰雷,阿里侃曰何,温敦曰空,吾鲁曰惠,抹颜曰孟,都烈曰强,散答曰骆,呵不哈曰田,乌林答曰蔡,仆散曰林,术虎曰董,古里甲曰汪。”[47]

至于女真人的风俗习惯,汉化的程度就更为明显了。“金人自兴兵之后,虽渐染华风,然其国中之俗如故。已而往来中国(指汉族地区),汴、洛之士,多至其都,于是四时节序,皆与中国侔矣。”[48]上京会宁府(黑龙江阿城县南白城)离中原汉地悬远,但那里的“燕饮音乐,皆习汉风”[49]。女真族妇女的服饰也逐渐向汉族看齐,“自灭辽侵宋,渐有文饰,妇人或裹‘逍遥’,或裹头巾,随其所好”[50]。女真统治者曾下令禁止学南人装束,这必定是在汉人服装泛滥于女真人之中时才作出这一决定的。金国建立伊始,天子仪卫大体上相当于中原地区的守令,在宫廷内如遇到雨雪,尊贵如后妃者也脱掉鞋袜,在泥泞中行走。迁都燕京后,仿效中原帝王,天子也有了车辂、衮冕,每出行时,前呼后拥,仪卫填塞街衢,“皆执旌旗,上绘一日,至一大绣日旗,曰御坐马,伞或黄或红,时或排驾而出,大率制服与中国等”[51]。南方的弈棋、双陆、上元灯节等习俗也为女真人所仿效。

在宋、金交往中,金国扣留了宋朝许多使臣,或授以官职,或延请为师,他们在宋、金文化交流中起了积极的影响。如宇文虚中在宋钦宗时奉命使金,为金人扣留不遣,因爱其才艺,命他与韩昉等人俱掌词命。累官至翰林学士、知制诰兼太常卿,封河内郡开国公,撰写金太祖《睿德神功碑》,“金人号为国师”[52]。张邵在高宗建炎年间使金,被徙往荒远之地,“其在会宁,金人多从之学”[53]。洪皓使金,被扣10年,陈王悟室(即完颜希尹)敬其为人,“使教其八子”。在金期间,“所著诗文,争钞诵求锓梓。既归,后使者至,必问皓为何官,居何地”[54],可见对他仰慕之深。洪皓在金国时,因生活无着,以教授生徒自给,“无纸则取桦叶写《论语》《大学》《中庸》《孟子》传之,时谓桦叶《四书》”[55]。至于金代帝王喜欢儒家经典,前几章已经述及,这里不再多说。

女真文化对汉人也有影响。《西湖老人繁胜录》记载,南宋都城临安宫廷的舞蹈中有“鞑靼舞老番人、耍和尚”[56]。从金朝返回南宋的“归正”人中,因在金国生活很久,归来后仍“往往承前不改胡服,及诸军又有效习蕃装,兼音乐杂以女真”[57]。开封城作过金国的都城,女真族的衣冠在那里颇为流行,范成大的《相国寺》一诗中就有“闻说今朝恰开寺,羊裘狼帽趁时新”的句子。

二、金与西夏、高丽的文化交流

金与西夏发生联系,是在辽朝末年天祚帝时期,金朝为拉拢西夏攻辽,许割地作为酬偿,西夏才以事辽之礼称藩。北宋灭亡,南宋建立后,金国又采取联夏制宋的政策,两国交往频繁,双方聘使往来三百余次。两国经济上的联系,主要是榷场贸易,西夏因金国阻隔,无法与南宋贸易,只能与金懋迁有无。金国在兰州、保安(陕西志丹)、绥德(今属陕西)等地开设榷场。当时金宋战事正殷,金国想通过榷场购买西夏的马匹,而西夏投放榷场的多是珠玉之类,金国认为“夏国以珠玉易我丝帛,是以无用易我有用也”[58]。于是关闭了几处榷场。后来两国的榷场时开时闭,尽管如此,仍给双方带来了好处。

金、夏之间也有文化交流。如西夏黑水城(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哈拉和图)曾发现过金朝在平阳(山西临汾)所刻的《刘知远诸宫调》剧本,表明金国的文艺书籍已传入西夏。夏国官员李师白两次使金,写有《奉使日记》一书,专记金朝民风民俗。夏国其他使臣赴金时,也注意购买儒、释方面的书籍。

金与高丽陆地接壤,金国建立前双方便有联系。有金一代,“金遣使赴高丽共118次……高丽遣使赴金共174次”[59]。通过使节往还,金与高丽建立了比较密切的联系。双方也有贸易往来。这种贸易均是以朝贡、回赐的名义进行的,金方输往高丽的物品主要有国王、王室穿戴的九旒冠、九章服等服饰,还有供观赏用的金银手工艺品以及弓箭、马匹等。高丽输往金方的有金银器皿、丝织品、药材、铜器以及米、纸、墨等。苏联的考古工作者曾在远东的安那尼耶夫古城址发掘出一枚铜镜。铜镜的背面图案有交叉错落的四个亭子,亭子里有一人端坐弹奏弦乐器。具有这样特点的铜镜,在朝鲜平壤中央历史博物馆的陈列展品中也可见到。这两种铜镜虽不完全相同,但有相似之处,可能出于同一工匠之手。另外,在塞金古城址和安那尼耶夫古城址还发现过4枚铜镜,有的铜镜带有把手。有一枚铜镜背面的花纹是:一个身穿长襟衣服的人,拿着一柄无齿的平地耙,站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在他前面,有一人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站着,手中拿着一把团扇,这是长生的象征。这样的铜镜在朝鲜半岛也发现过。学者们认为,“这种形制或类似的铜镜起源于女真人。这个事实证明,女真文化也同样对高丽文化产生过重要影响。”[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