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李靖灭东突厥,俘虏了颉利可汗,带回了萧瑀的姐姐萧皇后,却杀了义成公主。
萧瑀十分气愤,上书弹劾李靖乱杀无辜,纵容士兵劫掠了突厥的府库、吞没了突厥许多金银财宝。但是唐太宗没有搭理他,反而赏赐了李靖,并任命李靖为右仆射。
不过,萧瑀终于可以常常见到自己的姐姐了,这让他开心许多。然而他自始至终都看不惯那一班平民知识分子,一直和他们发生抵牾,也因此一直让唐太宗烦恼。
此后萧瑀一次次被罢相,又一次次被任用。李世民总是因为被惹烦了就罢他的官,可在罢免他之后又想起他的种种优点,任何人都不曾拥有的、独特的优点——完全纯粹的无私,于是又不得不让他官复原职。
计萧瑀一生,总共六次罢相,最严重的是第六次,他直接被赶出京城。
让人惊异的是,唐太宗的《贬萧瑀手诏》被保留了下来。当我第一次读到这篇文字时,顿时感觉仿佛穿越了一千五百年的时光:
朕闻物之顺也,虽异质而成功;事之违也,亦同形而罕用。是以舟浮楫举,可济千里之川;辕引轮停,不越一毫之地。故知动静相循易为务,曲直相反难为功,况乎站上下之宜,君臣之际者矣。
朕以无明于元首,期托德于股肱,思欲去伪归真,除浇反朴。至于佛教,非意所遵,虽有国之常经,固弊俗之虚术。何则?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沙门,倾帑藏以给僧祗,殚人力以供塔庙,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馀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鷇,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缪也?而太子太保宋国公瑀,践覆车之馀轨,袭亡国之遗风。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辨邪正之心。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往前朕谓张亮云:“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乃端然自应,请先入道。朕即许之,寻复不用。一回一惑,在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帷扆之所。乖栋梁之大体,岂具瞻之量乎?
朕犹隐忍至今,瑀尚全无悛改。宜即去兹朝阙,出牧小藩,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大意是说,君臣之间要互相配合才能像机器一样有效运转,不要太挑剔人家的毛病。佛教、道教不过都是人们的一种信仰,不要过于迷信,而萧瑀这个人完全沉迷于佛教,就像他那个因为崇佛而亡国的祖先梁武帝萧衍。他居然继续在他祖先所犯的错误道路上前行,我怎么也拉不住他。我前几天还说,你既然这么信佛,干脆出家算了,他居然回答说要先入道。我对他忍了好多年,可他从来没有为我做出一丝一毫的改变,我也死了心。让他别天天在我面前晃悠让我烦心了,离开长安吧,我觉得他当个商州刺史还是不错的,但所有封号要一并摘除。
萧瑀从此成了一个平民。
这一次免职出京的动静比较大,他的姐姐萧皇后本来就年龄大了,还有病在身,得知这个消息,一下子没扛住,去世了。
姐姐的去世让萧瑀如雷轰顶,万念俱灰,身体也一下子垮了,再一次得了重病。
李世民听说后非常后悔,连忙召回萧瑀,恢复了他的爵位,还加授金紫光禄大夫,又加“特进”。
那段时间李世民身体也不好,一直在玉华宫(皇帝避暑行宫)休养,就让人把萧瑀也接来,两个人有个伴,一起养病。
但萧瑀这一次再也没有恢复过来,病情越来越重,终于还是在玉华宫去世了。李世民认为要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所以谥号“贞褊”。
不过就我而言,我看到的却是一个老头最后的倔强。什么顽固信佛?这是萧郎对自己贵族身份的最后坚守。
从至奸至佞到至忠至贤,裴矩只需要换个老板
历史之变,翻云覆雨。
在时光银河的洗练之下,人若星子,闪耀一时迅疾陨落者有之,黯然无闻骤然绽放者有之。亦有极个别的,他们似乎拥有一种超凡的生存智慧,总能在朝代更替凶险不已的“职场风云”中游刃有余,在历史之潮汹涌澎湃的剧烈变动中随形就势。
比如隋唐之际的一代名臣,裴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