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实践政治(1 / 1)

1775年,假如对美洲殖民地的情况多一些了解,英国政府就能省去很多麻烦。本来,他们可以利用放债的城镇和借债的乡村之间存在的矛盾,以此克彼,获得商人或农民任何一方的好感,建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同盟。

然而,英国官员没有这样做,这对美洲的自由事业是件幸运的事。由此,倒使沿海和山区结为同道(至少暂时),忘记了彼此的经济差距,而这种差距曾使扬基银行家在农村几乎像国王陛下钦定委任的“敲竹杠者”和“税收员”一样不受欢迎。

我曾在我的另一本书中说过,革命通常是按照以下模式构成的:

10%的人愿意为自己的原则而献身。

10%的人也能献身,但并非心甘情愿,因此,他们希望了解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是否必须采取剧烈的方式才能够达到。

40%的人(他们自称为“务实”者)抱着观望的态度,直到他们看到哪一方必胜无疑,就会加入胜利者的队伍。

以上这些人共占60%。其余40%的人笃信“法律和秩序”。其结局就是,要么他们的前邻居举事失败,被他们处死;要么他们推测失误,自己被吊死。

也许,此章节未免有些血腥。对此,我很遗憾。但是,任何一个读过这一时期(大西洋两岸印刷的)文献的人就会知道,绞刑架不仅存在于反叛者的头脑中,而且浮现在仍忠于英国王室的人们的脑海里。

对那些羞于提起“革命”这两个字眼的人,以及那些议论坐在英国王位上的恶毒的日耳曼统治者闲话的人,据说在1778年的普通英国人眼里,乔治·华盛顿简直就是列宁,对于那些参与战争的人来说,这种说法可能令人更为震惊。然而,让他们感到安慰的是,我可以坦诚地说,就革命而言,这是一场最温文尔雅和最体面的革命——没有巴士底狱受到猛攻,没有冬宫受到洗劫,没有大批平民囚犯被处决、没有秘密法庭负责建立恐怖统治。

相反地,非常善良的人们参加了起义。每当战争的运气,迫使一位将军向另一位将军投降,这种事件就变成了以礼相待、互致友好祝愿的仪式,这会让兴登堡和福熙[1]热泪盈眶。

究其原因,也可能是在十八世纪,战争是绅士的职业,而且会遵循一套明确的规则。没有人能够预言谁将赢得下一场战斗。因此,胜利者有必要谨慎行事,善待对手,就如同自己一旦败北,希望受到的对待那样。

况且,这里面很少存在个人恩怨。个人恩怨曾使很多场欧洲战争成为了灭绝性的斗争。几个英国总督及其下属曾经让人非常恼火,他们头脑迟钝,奸诈挑剔,视殖民地的所有居民为低等人。他们对待其美洲臣民,要么显示出一种伪善的爽朗和友善,诱发我们中最胆小的人去杀人;要么迫使其在阴冷黑暗的前厅站着等好几个小时,直到这些官府老爷喝完第三瓶葡萄酒。

这种人在恐慌时刻也许会很残忍,但他们很少是残酷无情的。在美洲大陆犯下的种种暴行,皆是由于殖民地居民自己的宗教狂热造成的,跟英国官员没有关系。

因此,英国过去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些美洲人之所以会奋起反对母国,是因为他们担心英国将来可能的做法,除非殖民地居民的权利受到充分保护,免受王室和牧师的侵犯。

这一切,反叛的领导者都知道。因此,他们愿意偶尔对那些“乌合之众”放任自流(不打破几个鸡蛋就别指望做煎蛋饼)。但是,这群“乌合之众”(商人以及身为反叛领导人的种植园主是贵族,但对于他们本阶级以外的人几乎无用),这群小人物,这群普通百姓,必须很好地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以便一切按照秩序,根据自由独立的自由民社区悠久而令人尊敬的法律,体面地进行。

本章虽然冠以约翰·亚当斯及其堂兄弟塞缪尔的名字,但是,不要由此就认为,仅此二人引发了导致宣告独立的骚乱。约翰和塞缪尔,虽然在很多方面与众不同,然而他们都是那种挺身而出的典型爱国者,就像我眼下能够想到的任何其他两个人一样,他们将为我们的目标而奋斗。

亚当斯兄弟系英国后裔,其家族在十七世纪三十年代后期,从德文郡迁到了马萨诸塞。他们成了农民,为了生存拼命劳作。哈佛学院一成立,他们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学习,并选择了一种职业。约翰(1755年自哈佛毕业)经过学习成为了律师。他不是一个惹人喜爱的邻居。我们会说他是“一个充满信念的人”。但是,在不安定的时期,他仍是一个大有作为的人。他是一个死板、毫无幽默感和离群索居的人,对于王室的不满或大众的赞同,他漠然置之。

他的堂兄弟塞缪尔却大不一样,塞缪尔比他早十五年毕业,他认识小镇中的每一个人,当听说有小小骚乱的机会,就会兴高采烈地锁上酿酒坊的门。他是一个聪明的领导人,不论是在波士顿港的茶会上,还是在马萨诸塞镇政府的正式会议上,他都能谈笑自如。

殖民地的人民,尽管已经读了很多东西,但他们是英国人,而且打算仍然做英国人。他们相信人类理智的力量。他们希望那些在大西洋彼岸的同胞了解,美洲发生了什么,而且一切都会更好的。

与此同时,为了启蒙他们的英国同辈和子侄辈,他们打算撰写传单,起草决议,召开由来自不同的殖民地代表参加的“大陆会议”(定于1774年9月5日在费城召开),成立警戒会(即所谓的通讯委员会,随时向所有爱国者通告官方暴政的举动),提出完善的法律论点,说服英国托利党中的最顽固者,承认美洲的要求是正义的。

这是1775年4月。

第二次行动的舞台已经搭好,帷幕即将拉开。

[1] 福熙(1851—1929),法国陆军统帅。“一战”末期任协约国联军总司令,统一指挥英、法、美等国军队对德军发起总攻,迫使德国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