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和K太太在转角处相遇。今天风很大、很冷,理查也提到这件事。他还说今天的晤谈时间很不寻常。(为了他的远足计划,K太太把晤谈时间改在晚上。)理查说,因为下雨,他们最后还是没去爬山,后来他跟约翰一起去找约翰的朋友。他问K太太会不会介意在这个时间与他见面,她不常在这么晚的时间与病人见面对不对?不等K太太回答,他就继续说他在山坡上看到一架英国战机坠落的残骸,里面的驾驶员已经死了。
K太太诠释说,他心里一直挂念着那架失事的飞机,所以更加担心更改晤谈时间会造成她的麻烦。他很怕她遭到伤害,而且会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所以产生了罪疚感。当他感到愤怒与受挫时,就已经透过各种方式表达出他希望K太太在伦敦遭到轰炸。现在,他更加担忧K太太未来的遭遇。
理查刚刚一直在吸吮、啃咬黄色铅笔,但现在他把铅笔从口中拿出来。他很沉默,一脸哀伤,而且若有所思。
K太太问他是不是因为没有去爬山而觉得很失望。
理查回答说,没有爬山其实也无所谓,他今天还是过得很愉快。
K太太问他们会不会改天再约去爬山。
理查说可能会,不过他不会去。
K太太问为什么。
理查没有回答。
K太太指出,可能是因为这样他就必须再要求她把晤谈时间改成晚上。
理查说不是,但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他再度表示他不想去爬山,因为可能会很累。他把暖炉打开,感到一阵温暖,令他相当开心。他指着暖炉说,是好妈妈带给他这么美好的温暖。
K太太诠释说,理查希望在外在与内在都维持她(代表妈妈)的生命;她提供温暖的时候,就证明她还活着。K太太提到上次晤谈的梦境,并指出小岛上有绿地以及一小块蓝天,表示他能够在体内保有一部分的好妈妈与好**。她也提醒理查,在他的王国图画中,浅蓝色的领土多半位于中央;他有一次还说浅蓝色正在扩散,并且在王国里面占据更多领土,而王国代表他与妈妈的内在。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希望,这个梦境才会让他这么快乐。
理查深深表示同意,而且似乎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诠释。他说,K太太喜欢他很专心地听她说话对不对?他还说他今天很专心听,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昨天也是。这时,他再度拿起铅笔用力吸吮。他说他想画画,可是不知道要画什么。(这一点很不寻常,他通常都是不假思索就开始画图。)接着,他说他知道要画什么最好了,然后刻意地画了一辆回家的公交车。
K太太问起他父亲的情况,因为理查之前都没有提到他。
理查回答说,父亲不是太好,一直很疲累,不过整体来说,他的复原情况还算不错。理查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相当担忧、哀伤。在他刚刚画的图中,有一个小人正准备搭公交车,图里面还有公交车司机和“浓妆艳抹”的车掌小姐,公交车中间还有一个空位,是理查准备要坐的位置。还有一架飞得很低的飞机就在公交车的正上方。理查说他觉得这辆公交车看起来摇摇晃晃的。他接着又提到那三位车掌小姐,这次说他三位都喜欢,她们都对他很和善。他还特别提了那位非常漂亮的车掌小姐,并再度表示她也对他很和善。
K太太提到她之前的诠释是那三位车掌小姐分别代表妈妈、保姆和她。理查希望能让她们都保持友善,也希望自己认为她们都对他很好,主要原因是他对于K太太的离去感到悲伤和担忧。
理查问现在还剩下几天。(他早就知道我要离开的日期。)
K太太提醒说,他刚刚说他觉得公交车“摇摇晃晃的”,这跟他早上看见的飞机残骸有关联。她也指出,理查担心K太太年纪大了,而且她会让他想起奶奶去世时他心中的感受。
理查问K太太晚上要做什么,是不是要看书或是弹琴,还是会听广播?
K太太问他希望她做什么。
理查回答说,他希望她坐在暖炉前听听广播或看看书,那“脾气不好的老先生”晚上都在做什么呢?接着,他指了指这时正巧经过的老人,问说他是不是那位老先生。
K太太说不是,并且诠释说,理查担心她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度过一个安安静静的夜晚,因为“脾气不好的老先生”代表着坏K先生或是史密斯先生,他可能会跟K太太在一起,然后伤害、打扰她或是扰乱她的内在。
理查问要是他晚上来见她,她觉得怎么样?她会跟他说话吗?还是她不喜欢他这么做?要是他遇到很大的麻烦,她会不会介意他晚上跑来见她?
K太太问很大的麻烦指的是什么。
理查说要是他没有地方去,K太太会不会收留他并帮助他。他坚持K太太一定要直截了当地回答他这个问题,并且一再哀求她一定要回答她究竟愿不愿意帮助他。
K太太说,他担心自己没有地方去是表示他害怕失去自己的家;如果爸爸把他赶走或是死去,他不确定妈妈会不会站在他这边并留住他。要是爸爸死了,妈妈就会觉得孤单,而他想知道妈妈晚上孤单的时候究竟会做什么。他一方面为父亲的病情感到难过和忧虑,另一方面也开始害怕那个生病或死去的父亲,因为他经常认为死去的父亲可能会变成不怀好意的鬼魂,并且骚扰妈妈。理查心里有这些恐惧,所以想确认K太太会帮助他和保护他。
理查说他想杀死希特勒,只有坏德国人才喜欢希特勒,而K太太已经加入英国籍了,所以她不是德国人。他走到外头去,抬头望着天上的云,然后说看起来要下“暴风雨”了。他把手臂上的痂抠掉,伤口开始流血。他说他喜欢吸自己的血,还说他在手帕上尝过血的味道。他的血看起来是健康的鲜红色对不对?他似乎开始担心起失血的问题,然后又问了一次他的血看起来健不健康。
K太太诠释说,理查觉得他已经杀了自己内在的希特勒—爸爸,所以现在不确定他的血究竟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希特勒的,还有他流失的血是好的还是坏的。K太太再度提及他梦境中的亚当与夏娃,然后问他们是以什么姿势躺着。
理查回答说:“他们躺着抱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很好。”
K太太提醒他,昨天他说他们很“可怕”,而且只要想到爸爸和妈妈在一起用性器官做一些事,就会让他很痛苦又害怕,所以他希望自己能把它想成是好的东西,却做不到。
理查表示抗议,他说爸妈不可能发生性关系,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们都没有再生小孩。他再度走到外面去,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提到四周的景色。回到房内后,他提到图中那架飞机上两支瞄准上方的机枪是妈妈的**,它们正在喂养小孩。
K太太诠释说,这表示他觉得**不是浅蓝色的,也不是好的,而是像机枪一样危险的东西。
这次晤谈中,理查不断试着要让每样东西都变成好的,所以他修正了那个亚当与夏娃的梦境。他时而沉默不语,而且若有所思,使晤谈过程有好几次很长的停顿。虽然未明说,但是他对K太太的喜爱与温柔一再表露无遗。他不仅专心地聆听、努力地画图,也尽力配合分析,显示他一直都想取悦K太太。他也尽量在克制自己对那架失事飞机的担忧与恐惧,就是为了不要让她担心。晤谈过程中,他一再地表达他想杀死希特勒,为的是保护K太太。他不愿跟其他男孩去爬山,很显然是因为不想要求K太太把晤谈时间改成晚上。此外,由于晤谈时间很晚,外头狂风暴雨大作,理查心头似乎有一种不寻常又诡异的感觉。他不断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感到既刺激又害怕。他一度还画了一张脚很长的自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