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处 事——无所不能 有所不为(1 / 1)

外在的一穷二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和内心的贫瘠,尤其是立世准则、谋事技巧的长期缺失。世间有些事可以“亦此亦彼”,而有些事却只能“非此即彼”。象棋中有“弃子取势”,“弃”正是为了“取”。放弃并不见得是不能干好这件事,而是为了更好地干那件事。所谓“无所不能,有所不为”。

不以爱财为耻,但必惩无道取财之人

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里的“道”,不同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认识和看法,但无论怎样理解,这个“道”总是包含着正道、正途的内涵,这是任何人都必须相信的。只要得之于正道,不违法犯纪,害人坑人,君子也不会以爱财为耻。

“做生意还是从正路上去走最好”,胡雪岩经常对自己的合作伙伴这样说。胡雪岩与庞二联手“销洋庄”,本来所有事情都进展顺利,没想到,庞二在上海丝行的档手朱福年贪图个人利益为了自己“做小货”——暗地里拿着东家的钱自己做生意,赚钱归自己,蚀本归本家——中饱私囊,从中捣鬼,甚至对胡雪岩的生意从中作梗。

朱福年甚至私下对与胡雪岩做生意的洋人说:“你不必担心杀了价之后胡雪岩不肯卖给你。你根本不清楚他的实力,我知道。他是空架子,资本都是千方百计地别处地方挪来的,本钱搁在那里,还要吃拆息,这把算盘怎么打得通?不要说杀了价,他还有钱可赚,就是没钱可赚,只要能保本,他已经求之不得。再说,新丝一上市,陈丝必然会跌价,更卖不掉。”

为了拆穿朱福年做小货,将他收服,胡雪岩用了一计。他让古应春暗中先给朱福年的户头中存入五千两银子并让收款钱庄打了一个收条,然后让古应春找到朱福年,谎称由于手头紧张,手中囤积的丝急于脱手兑现,愿意以洋商开价的九五折卖给庞二,也就是说从中给朱福年五分的好处,约合一万六千两银子,这五千两银子是头付。

这算是胡雪岩与朱福年之间暗中进行的一桩“秘密交易”。不过,这笔“秘密交易”古应春在适当的时候一定要透露给庞二。

朱福年如果收下这五千两银子,也就进入了胡雪岩布设的陷阱。他如果敢私吞这笔银子,背着庞二暗中“做小货”,赚钱归自己,蚀本归东家,就犯了商业中当伙计的大忌。胡雪岩就可以托人将此事透露给庞二,朱福年必会丢掉丝行档手的差事。

如果他老老实实将这笔钱归入丝行的账上,跟庞二说是帮胡雪岩生意上的忙,十足垫付,背着庞二暗地里收个九五回扣,这也是开花账,对不起东家。

或者他老老实实,替庞二打九五折收胡雪岩的蚕丝,赚进一万六千两银子归入公账,那么,胡雪岩有这张五千两银子的收据在手,也可以说他借东家的势力敲竹杠,吃里扒外,如果不是胡雪岩送了这五千银子,胡雪岩的生丝卖不到这个价钱。也就是说,本来洋人只出八五折,只是因为姓朱的收了五千两银子的贿赂,才联手提到九五折。这样朱福年也要失去庞二的信任,总之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胡雪岩的计策果然生效,朱福年不仅被胡雪岩收拾得服服帖帖,并且退还了那五千两银子,而此时古应春也暗中留了一手,另外给他一张收条,留下了原来存银时钱庄开出的笔据原件,作为以后可以利用对付朱福年的把柄。

当古应春将此事告知胡雪岩时,胡雪岩说:“不必这样了。一则庞二很讲交情,必定有句话给我;二则朱福年也知道厉害了,何必一定要让他丢了丝行的差事。我们还是从正路上去走最好。”

胡雪岩所说的正路,也就是能按正常的方式、正当的渠道办的事情就不要用“歪”招、“怪”招去做。从某种意义上说,胡雪岩制服朱福年的办法,就是一种诱人落井、推人跳崖的阴狠招术,确实有一种歪门斜道的意味。

但胡雪岩认为,这种歪门招术,只有在万不得已时才能偶尔为之,一旦能够用正常的方法去做事,也就不必如此了。言谈之中可以看出,胡雪岩对于自己迫不得已而施出的制服朱福年的“歪招”从内心也是持否定态度的。

另外,胡雪岩所指的做生意要从正路上走最好,还有另一种含义,就是指做生意要时刻牢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要分得清清楚楚,不能一心只想赚钱而不顾道义,来路不正的钱绝不拿。

生意场上,经商就是为了赚钱,目的就是要把别人口袋里的银子“掏”到自己的腰包里来。商人图利,不过,赚钱要走正道,要光明正大地从别人口袋里“掏”来银子,并且要做到让别人心甘情愿地让你来“掏”。这当然并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里面也肯定需要许多必需的技巧和诀窍,这也就是所谓的“生财之道”。不懂得生财之道,“君子爱财”终归只能是爱爱而已,绝对是取之不来的。

胡雪岩驰骋商场一生,精于生财之道,他注重“做”招牌、“做”面子、“做”场面、“做”信用;而且善于广罗人才,经营在官场、江湖中的靠山;乐于施财扬名,广结人缘,这些措施,就是胡雪岩的“生财之道“,而且也确实行之有效,为他挣得了许多银子。

这里的“道”,应该解释为取财而不违背良心,不损害道义。经商之道,首先是做人为人之道。一个跟头跌进钱眼里,心中只有钱而没有做人的基本原则,为了钱不惜坑蒙拐骗,伤天害理,便是奸商,这种人即使拥有的财富再多,也为人们所不齿。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具体说来,也就是要完全依靠个人的胆识、能力和智慧。依靠自己勤勉而诚实地劳动去心安理得地“挣”取,而不是怀着发横财的心思靠歪门邪道、坑蒙拐骗去“诈”取。

真正做出大成就的成功商人都明白这样的道理:商业运作是最需要讲信义、信誉和信用,最应该讲诚实、敬业和勤勉。也就是说要于正途上“勤勤恳恳去努力”,生意才会长久,所得才是该得。所谓飞来的横财不是财,带来的横祸恰是祸,说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名与利,名为先

在生意场上,求利也要求名。名气做响了,“金字招牌”擦亮了,生意也就自然会兴隆起来。这就是所谓实至名归。胡雪岩深谙“先赚名气后赚钱”的各种奥妙,因此,他总是把如何做名气放在优先考虑的地位,把名气做大,就能把生意做大。

绝大多数人都爱为了赚钱而自我毁坏面子,露出贪婪样,这是胡雪岩的一大忌。胡雪岩在创办自己的钱庄时就十分注重自己钱庄的招牌名。他自知自己只会“铜钱眼里翻跟头”,对题定招牌这样需要文墨功底的事情力不胜任,因而郑重其事地去请教王有龄。

不过,胡雪岩虽然不知道题定招牌的遣词用字,但他知道题定招牌该有的讲究,当王有龄告诉他题招牌自己也是破题儿头一遭,还不知道怎么题法,有些什么讲究时,他毫不犹豫地就摆出了题定招牌应该注意的几条原则:“第一要响亮,容易上口;第二字眼要与众不同,省得跟别人搅不清楚。至于要跟钱庄有关,要吉利,那当然用不着说了。”

胡雪岩这里讲到的几点要求,正是题招牌的关键所在,上口,也就是要求题写的招牌要简洁明了、通俗易懂且读起来要响亮畅达,琅琅上口。挂出招牌目的就是要让人记住,因此,这一点也就显得特别重要。如果一方招牌用字生僻,读起来诘齿聱牙,招牌的作用也就失去好多了。

与众不同,就是使自己的商号在招牌上显出一种特别,而能在众多同行同业中引人注目。用现代商务运作的理念看,一个与众不同的招牌,实际上意味着一种独立的品味和风格。因此,这一点也显得非常重要。

跟钱庄有关,即招牌用字要符合自己商号的行业、行当的特点,要能让人一看招牌就知道你的商号是干什么的。

吉利,这大约是中国人题定招牌时特别讲究的一点,不过这也符合商场上人们的一种普遍的心理。商场上,无论买方卖方,都是希望能够大吉大利的,谁也不会喜欢自找晦气。

就是根据这几点要求,王有龄为胡雪岩选择了“阜康”两个字。这两个字取“世平道治,民物阜康”之意,可以说是完全符合了胡雪岩的要求,因此胡雪岩将这两个字念了两遍之后,立即欣然同意:“好极!……就是它。”

题定招牌,用现代商业术语说,也就是为自己的公司或商务机构做商业性命名。中国传统的说法是定字号,而用大白话说,也就是为自己的生意取一个名字,实际上也就像为新生儿取名一样。不能小看了这一取名。做生意首先就必须定名,要有名目(也就是字号)别人才知道,要有名,还要有名气,别人才信服,而取一个好的名字往往一叫就响,成为金字招牌的基础。因此,一些有眼光的商人都注重如何为自己的商号题名。

从这一角度看,胡雪岩对于自己钱庄招牌的重视以及他对题定招牌的要求,也显示了他的精明的生意眼光。

其次,靠诚实无欺来建立起自己的信誉,建立起自己的“金字招牌”。诚实不欺是所有生意行当的立足之本,也是在竞争中取胜的一个重要砝码。有才无德,仅靠耍花样来求名取利,到头来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胡雪岩很郑重地说道:“我们也不是故意耍花样。只不过生意要做得既诚实,又热闹。”

胡雪岩处于商业意识还不很发达的晚清时期,就具有如此强烈的品牌意识,这是何等的高瞻远瞩!

必要时也得“诈一诈”

常言说:“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清澈的水潭里如果有鱼的话,早就被人用尽办法捞走了。其实人也一样,如果城府太浅被人一眼就看透,那么,这个人的前途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做人应该虚虚实实都来一手,这样才能在处处“险恶”的社会环境中生存下来。

商场如战场,不懂计谋,不懂伪诈的商人肯定会被商海无情地吞噬掉。因此,身在商海的商人应该多放几处掩盖真实的烟幕弹,虚虚实实,让对方无从下手,这样才能在激烈的商战中脱颖而出。

当时,阜康挤兑风潮全面波及胡雪岩的生意,已经面临破产倒闭的时候,胡雪岩还是不肯将自己囤积的价值九百万的生丝按洋商的开价脱手。

胡雪岩直到此时还不肯松口,便是完全从生意上、从补救危机的角度考虑了。

到阜康倒闭之前的几年,胡雪岩的丝生意,已经超出了在商言商的范围。此前,他不肯将自己囤积的生丝按洋商开价出售,事实上已经不仅仅是从垄断市场、控制价格的生意角度做出的决策,而是以丝业领袖自居,为了维护江、浙养蚕做丝人家几百万人的生计,跟洋人斗法。但商场如战场,斗法双方都讲虚实,讲攻守。

洋商联合起来实力充足,可以一直保持进攻不懈的势头,而胡雪岩却是孤军应战,唯有苦撑待变。不过,这情形也如围城守城,洋商大军压境,劳师远征,最怕久持不下,故而求速战速决。而胡雪岩被日城中,利于以逸待劳,只要内部安定,能够坚守,等围城的洋商师劳无功,军心动摇,再等他们撤兵退散时开城追击,也就可以大获全胜。胡雪岩几年来大体就采取这种战术,也确实收功不少。

但自上海阜康挤兑风潮一起,此时就好比城内生变,洋人必然在拭目以待胡雪岩自动弃城投降。但这个时候,只要洋人看出胡雪岩已经力不能支,必然会像恶虎扑食般扑了过来,最终只能任他们宰割:洋人本来就在联合抵制胡雪岩,狠杀胡雪岩所囤生丝的价格,一旦松口,让洋人知道胡雪岩急需将生丝脱货求现用于钱庄周转,必然会趁火打劫,要将这批生丝活剥生吞下去。你既然急等现银来找我,那就得一切听我的了。

一个直接的后果就是,九百万的生丝,不仅不能照本收回,而且甚至会打“倒八折”,最多只能收回一百八十万。胡雪岩此时所有财产,不算价值九百万的生丝,加起来不过三百万左右,而他所欠债务,连代理官款在内,已达八百万。此时的胡雪岩事实上只希望能够半价售出这批生丝,以帮助自己渡过难关。而如果落到了只能“倒八折”拍卖的地步,胡雪岩真就是神仙也救之不得了。

因此,这个时候,胡雪岩绝对不能投降,不仅不能投降,甚至连一点投降的苗头都不能让洋人看出。

这就是胡雪岩虽然本来只求将自己囤积的生丝半价脱手,而实际运作中也绝不松口抛售的原因。尽管胡雪岩最后也没能逃过破产查封、拍卖抵债的结局,但他在危急关头绝不手软的决策,无论如何也是根据情况采取的一种挽回败局的必要手段。

正如胡雪岩自己打的一个比方,处在危急关头,就如一个人在舞台上顶着一个石臼做戏,对于做戏的人来说,石臼压在头上,既是负担,也是弱点,但越是如此,越要尽力把戏做好,如果能够做得让台底下的观众看不出自己头上顶了一个石臼,戏就可以做下去,能够维持到换幕转场,那就不要紧了。

这个“顶着石日做戏”的比喻,其精义就在于,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要注意:不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自己的对手。这也正如战场用兵,所谓兵不厌诈。

危急关头,大兵压境,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方守备空虚而弱点太多,但这些弱点只有自己知道,这时如果能出之以镇静,不使对手知道自己的弱点,不让对方摸透自己的虚实,这样也就还有化险为夷的希望。如果自己先就气馁起来,甚至一不留神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手,那就无异在加速自己失败的进程了。

做人也是同此理。人性丛林是十分复杂的,没有必要的伪装等于身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中而毫无防备,随时都有受敌侵袭的可能。必要时学会“诈一诈”,也是一种做人的心机。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从哲学的观点看,世间万物都是有联系的,没有联系就没有事物的存在,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

既然万物是普遍联系,那么思考问题、处理问题就必须在相关性、连环性的背景下进行。从而在谋略上则可引申出连环计。连环计,环环相扣,一环都不能松,一环都不能失败,否则整个计划都将失败。这充分反映了事物的普遍联系、相关性的哲学理论。

胡雪岩就是一个十分善于施展连环计的商界高手。最典型的一例就是在与“隆昌”米行斗法的过程中。

在“隆昌”米行,谭柏年不是老板却胜似老板,真正的老板名叫石三官,他远在苏州乡下,是个纨绔子弟。其父亲死后遗下一大笔财产,又继承了年代颇久的一家老米行。

石三官喜欢斗鸡走马玩蟋蟀,疏于生意买卖,便把米行的一切事务交给舅舅谭柏年,委托他全权处理一切,连账本也不过目,每年只须按时交付赚来的银子,便不再过问。谭柏年得了授命,仗着长辈关系,在米行中行使老板的实际权力,对伙计十分苛刻,店里上下没有人不惧怕他的。

有一天,谭柏年用过早餐之后,吩咐下人备轿,要去“福轩”客栈会一位重要的客商。一路上,谭柏年就在脑中飞快地盘算,思考见面时要做的事。这年苏州乡下风调雨顺,谷米丰收,隆昌米行趁机敞开收购,仓房里屯集了上万石的新米,需要寻找买主。谭柏年的米行生意,屈指算来已有三十多载。其精通业务自不必说,做米生意的个中奥秘也都了如指掌。 论谭柏年的资历和才干,本可以开一家米行,做真正的老板。但命运偏偏与他作对,家道本属小康,一场突如其来的兵火,将其房屋财产付之一炬,沦落到给人帮工的地步。

后来,他慢慢爬到米行档手,所靠的几位老板却又相继破产,谭柏年惶惶如丧家之犬,不断寻找新的避难所。幸而上苍有眼,天不灭曹,外甥石三官聘用他做“隆昌”米行的档手,并无比信任。

这样,谭柏年蛰伏多年的念头又开始萌动起来。尽管隆昌的大小事情他说了算,但还不是真正的老板,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必得如数交给石三官,他心里就发痛。外甥虽待他不薄,年俸可观,外加不少红利,但终究不是自己的米行。

谭柏年于是打起“小九九”:要做老板,得靠自己的手段,略施小计,在账目上做手脚,石三官看不出来,这里头揩的油,抵得上两三个档手的年薪。但雕虫小技,难成大器,真正大把捞进的机会在于存米销出的方式。

谭柏年此刻就是在寻找这种机会。

山东米商潘家祥近日抵达上海,谭柏年闻讯之后前去码头相迎。他俩是老相识,言谈之间,谭柏年得知对方有意要在上海收购大批谷米,运往北方。

此前,谭柏年已见到《申报》刊登的快讯,知道齐鲁适遇大旱,庄稼歉收,急需大米救灾。两相印证,潘家祥于是决定要做一笔大生意。上海米行林立,各家竞争激烈,这块肥肉到底落入谁家之口,尚难料定。谭柏年决意拼力一争,做成这笔生意。

凭经验,谭柏年知道潘家祥本钱雄厚,不屑于做零碎买卖。与小本米行锱铢必较,费力费神,且不能满足需要,能看得上眼的大米行,在上海不过三五家。谭柏年把几家米行加以排列,估量实力,隆昌属前三名,可以力争。谭柏年同样喜欢做大买卖,因为报损率高,回扣可观,一笔生意下来,除了应付石三官,自己还能落下一笔银子。

然而,见到潘家祥之后,潘却说他已经与胡雪岩签下了契约并将契约掏给谭柏年看。

谭柏年只瞅了一眼纸上的“胡雪岩”这三个字,便明白对方说的是实话。敢于把这事告诉他人,证实这桩买卖已铁板钉钉,不会生变故的。谭柏年霎时充满失望之感。

胡雪岩在浙江把持海运局,改漕运为海运,做得相当成功,商界尽人皆知,但没想到他会在上海米行中抢生意。谭柏年事先排定的上海各家米行名单中,偏偏就没有想到过胡雪岩。这是因为胡雪岩的海运局主要收购谷米北运,与潘家祥干同样的营生,而非售米。这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令谭柏年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按他的筹算,隆昌米行的存米如果全部出手,他至少可得两万银子的外快,而今却打了水漂。

于是谭柏年使尽了伎俩,废尽了口舌,终于使潘家祥毁了约。

胡雪岩很快得知潘家祥毁约的消息,这时,他并没有因为对方付出的一笔罚金而高兴,反而陷入了莫名的烦恼之中。

潘家祥听了谭柏年的挑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胡雪岩此番抛售大米,的的确确想做一次米行生意。生意若要做活,必出奇招,改变套路,抓住机会,才有所获。海运局向来只购不粜,给人的印象属官办机构,盈利不多。今年浙江谷米丰收,米价狂跌,胡雪岩知道北方连遭旱灾,粮食紧缺,于是当机立断,一改通常惯例,大量收购新谷,寻找米商脱手,想打一次奇袭战,赚一笔银子,再转入常规运作。

在这次行动中,胡雪岩迫切需要寻找大宗买主,迅速成交。否则拖延日久,与同行产生竞争,难以脱手,待到海运季节一到,只得启仓北运,剩下的谷米只好屯集翻年,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的结果。所以胡雪岩必须卖了新谷腾空谷房,再购谷米应付海运,计划才算圆满完成。

潘家祥的突然毁约,令胡雪岩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倘若再传到圈内人中间,也有损他的信用。潘家祥系山东富商,垄断了北方民间粮米市场,在商场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而胡雪岩向来以诚为本,视信用为生命,如今不能取信于潘家祥,有何面目见商场同仁?

于是,胡雪岩打定主意为自己的利益而战。他沉思了一刻,便想出了一套连环计。

首先:寻找谭柏年的弱点。

俗语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胡雪岩在商场征战半辈子,就极善于抓住对手的弱点和疏失,予以痛击,而且无往不胜。凭他的直觉,谭柏年身为隆昌米行的档手,老板不在店内主事,他必然营私舞弊以售其奸。

胡雪岩细细回想与谭柏年曾经做过交易的每一个情节。如果换成其他人,早已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但胡雪岩记忆力惊人,如电火闪烁,忽然记起一个情节:当时同谭柏年讨价还价时,谭柏年并不在意谷米的价码,只是要求按一厘二的回扣,把钱存到“裕和”钱庄的一个户头上。

胡雪岩敏感地觉察到这笔钱存得蹊跷,若是替主人赚的钱,必然随大笔米款同存入一个户头。分开来的目的,说明谭柏年私吞这笔回扣银,而石三官肯定毫无察觉。生意场上,档手欺骗东家,“账房吃饱、老板跌倒”的现象比比皆是。以此观之,谭柏年单是从售米私吞的回扣,当不是少数。可以推测,此次潘家祥毁约、与隆昌成交,谭柏年必然竭尽诋毁诽谤之能事,且能赚一大笔回扣。

想到这些,胡雪岩有些兴奋,他自知抓住了对方的狐狸尾巴,只须用力拽出洞来,使其真面目大白于天下,则可战而胜之,挽回败局。

其次:抓住谭柏年的把柄。

为了抓住狐狸尾巴,胡雪岩以存二十万两银子为条件,让资金紧张的“裕和”钱庄的档手谷真豪把“隆昌”米行档手谭柏年在“裕和”的存款数目告之。

谷真豪见有这等好事,马上同意了,不日就送来了明细账,秀丽的小楷,把谭柏年每次存银的数目、日期誊写得一清二楚,明白在目。

胡雪岩看罢大喜过望,立刻按谭柏年每次存银的数目,推算出“隆昌”近年来的生意情况。这样一来,隆昌米行再无秘密可言,而谭柏年从米行中攫取的不义之财也随之暴露无遗。

然后:入股“隆昌”米行。

胡雪岩用计假冒“裕和”之名,将谭柏年在裕和的存银和利息结算账单故意误送至老板石三官处,使隆昌米行的老板石三官知道了谭柏年的所作所为。同时,胡雪岩又找到了石三官,以入股三成、负责米行事务为条件,帮助石三官整顿米行,挽回损失,很快就获得了石三官的允许。

接着:收服谭柏年。

胡雪岩把谭柏年的罪证出示出来,并说:一、要么把谭柏年送官处置;二、要么跟他安心管理米行为他奉差,而且俸银翻番,二者任谭柏年选择。在胡雪岩的威逼利诱之下,谭柏年无路可走,只好打定主意,死心塌地地替胡雪岩效力。胡雪岩教他听候待命,不要轻举妄动。原来胡雪岩考虑到潘家祥既然敢毁约,一定对胡雪岩的信用产生了怀疑,贸然劝他信守前约,必遭碰壁,唯有设下圈套,令他钻入,不得解脱,情急之中,才可乖乖就范。 最后:对付潘家祥。

潘家祥并不知道隆昌米行的这些变故,他绝对信任谭柏年。签约付完定金之后,他就急忙返回了山东,寻找销售谷米的合作伙伴去了。其时,北方数省旱灾严重,庄稼连年赚收,饥民成群,已出现“吃大户”、“抢公仓”的情形。捻军、白莲教等团体,乘势号召天下,揭竿而起,攻城掠地,对抗官府。朝廷严令各省抚督,开仓赈灾,安抚饥民,以防民变。

潘家祥看到这种情景,心中自是暗喜。饥民愈多,说明谷米愈不愁销路,正可囤积居奇、待价而沽,谋求最高的价钱抛售出去。

就在他正忙于物色代理商时,胡雪岩请的一位官大人翩然来访,此人自称主持直隶粮道,急需购进大批谷米,缓解直隶灾情。潘家祥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几天来,前来拜访的粮道官员接踵而至,都希望潘家祥这位粮商提供米源。之所以如此,都因朝廷公仓空虚,漕运迟迟不至,远水不解近火。潘家祥未便慨然相允,因官府出价太低,差强人意。

这位粮道大人焦急不安,出手不凡,愿以每石十五两银的价码,购买两万石谷米。潘家祥估算一下,已高出进价近两倍,除去运费打杂开支,这笔生意能净赚十多万银子。他暗自高兴,却不形于色,大叹苦经说:“江南战乱频仍,谷价腾贵,购之不易,路途迢迢,成本高昂,我已蚀不起老本,不敢多做了。”

粮道大人知道他在讨价还价,索性每石再添二两银子。潘家祥见火候已到,决定成交。

签约付定金后,粮道大人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救灾如救火,还望潘公信守合约,按此交割,耽误了公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潘家祥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收了定金,当下潘家祥就乘小火轮飞快回到上海,只等谭柏年如期交米。他已雇下快船二十多只,整帆待发,万事俱备,只等大米装船启运。

眼看第二天就到了行期,但是隆昌米行却毫无动作。船老大来客栈找到潘家祥,询问哪天装船。潘家祥这时正在吞云吐雾,闻言此事吓得没了烟瘾,一骨碌从榻上翻下来,心急火燎,打轿到隆昌问罪。谭柏年一迭声致歉,言称米行已换了老板,他作不了主,凡事可问胡雪岩。

潘家祥正要发作,只见胡雪岩背着双手,踱出内屋,这时自己便明白中了胡雪岩的圈套。交粮日期迫近,另找米行已来不及了,倘若误了期限,粮道大人是胡雪岩的至交,岂能轻饶了我?潘家祥愈想愈怕,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到此时,潘家祥只好服输,以每石二十两银子向胡雪岩买了两万石米。由此一算胡雪岩反败为胜,并且净赚了十万两银子。

由此看来,胡雪岩的连环计可谓用得炉火纯青。胡雪岩在总结自己的经验时说:“用连环计,要计计相连,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方能有效。”

做奇人办奇事为最高境界

这个世界上,新奇的事物是吸引人的,新奇的人也不例外。一个人能把自己的人生演绎成一种传奇,那么这个人本身也就是一个奇特的人了。胡雪岩就是这样的奇人。

胡雪岩的“奇”是一生经历之“奇”。清代陈代卿在《晴节斋文存》中这样评述胡雪岩离奇的一生:“游刃于官与商之间,逐追于时与势之中;品尝了盛衰荣辱之味,尝尽了生死情义之道。”

胡雪岩的一生的确是极为奇特复杂的一生,他是我国封建社会商人经营、发达的浓缩,更兼终结了旧式的传统商人,开启了中国新式商人的先路。所以,鲁迅先生称他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最后一位商人”。

“最后”有三层含义:一是“集大成者”;二是“承前启后”;三是“不再出现”。这一定位恰恰又体现了胡雪岩在商业史上的地位的特殊性,这又是一“奇”。

就个人的价值实现层面来看,胡雪岩一生中体味到了正二品“红顶商人”、家财亿贯的极盛极荣,又品尝到了家败世衰、家破人亡的极衰极辱。这样大的反差的经历集于一人,在历史上也属少见。

就个人情感上而言,无论是友情、爱情与亲情,其间的虚伪、欺骗与狡诈,真挚、诚实与倾心,都在胡雪岩一人情感心路中影印出来了。

胡雪岩的创业、发达也乃一“奇”。创业之“奇”,一在“快”。胡雪岩在短短的十年间,就从一个地位卑微、一贫如洗的店员发迹到富甲天下的豪贾;二在其白手起家。而恰恰又是这两点迎合了广大创业者的胃口,给那些渴望成功之火以勇气与希望。

“火创造了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了人。”当然,胡雪岩创业发达之“奇”,也必然有赖于他所处的时代之“奇”。

我们都知道,胡雪岩所处的时代既有内忧外患频仍交袭的创痛,又有新潮激**、网罗打破的感奋。这是一个忧患与希望并存,机遇与挑战同在的时代,而他正是在这个大变动的时代中把握住了机遇,成就了一代巨贾,这也是一个剧变激烈、震**翻天的时代,也正是这样一个起伏巨大、跌宕冗起的环境,才使得胡氏有如此巨大的起伏。

如果说时代之“奇”是“机遇”、是“天助”的话,那么,谋略之“奇”则是胡雪岩自身具备善抓机遇的本质与能力,是“自助”。浸于几千年中国传统谋略之中的胡雪岩,可谓将古代谋略充分地运用于生意场上,并对中国古代商人的经营手法做了一个全面的总结与提升。连环计、双面手法、美人计;营销、扬名、借势、用人、用情、用义等等皆见于其一生之中。

活动方式之“奇”也映现了胡雪岩一生的特点。胡雪岩的时代恰好是一个新旧、东西接触博弈的时代,这导致了胡雪岩一生的活动方式也是一个新旧、东西**的形态。办钱庄与贩军火,买卖商品与做期货,凡是可能做的,凡是他知道的,无论是中国的还是西方的,他都做。也许正是他这种包容新旧、中西的,在当时属于创新性的经营活动方式,才促成了他的成功。这在当时来说,也不得不说是一“奇”。

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从这个“奇”里学到很多对人生有益的东西,能够充分施展自己自身的才能,使什么事在手上都不成为事,什么人在面前都是可用之人,即使遇到再坎坷不平的人生路也能变为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