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存在主义人性观与教育(1 / 1)

雅斯贝尔斯在哲学上承前启后,是生存哲学的系统阐释者,是世界哲学的倡导者,是交往哲学的推动者,更是存在主义哲学的重要一环,可以说是与时代同步的思想者。在教育上,他同样把人看做一个精神的存在,是一个意识的、抽象的人。教育也应该是精神的教育,通过教育使人成为“大全”(超越存在)。正如他向人们的发问,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使人的心灵从一个境界达到另一个更高的境界。这应该就是雅斯贝尔斯心中的真正的教育,简单地说,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是一种帮助实现自我的手段。

1.大全哲学与人的全面教育

雅斯贝尔斯的教育思想正是从他的“生存、自由、超越”的存在主义哲学基础出发,详尽、深入地论述了他对教育的独特理解,为我们认识和理解教育的问题展现了一个极为宽阔的视野,引导我们去追溯教育的本真意义。他发现,青年学生感到生活是严峻的,这是因为对他来说,现在比将来更具有决定意义。他还具有可塑性和发展的充分可能性。他已清楚地意识到要成为完整的人全在于自身的不懈努力和对自身的不断超越,并取决于日常生活的指向、生命的每一瞬间和来自灵魂的每一冲动。毋庸置疑,年轻人都希望受教育、能从师获益、能进行自我教育,并与人格平等的求知识获智慧的人进行富有爱心的交流。

雅斯贝尔斯看来,只有技术与知识的教育,是严重缺失的教育,学生有所谓的“知识结构”,却不可能唤醒精神自由地生成,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灵魂。正如雅斯贝尔斯在另一部著作《当代的精神处境》中指出的那样:“教育借着个人自己的存有,使个人体认到整体的存在,他从自我出来,走进世界,不再牢牢地停留在某个地方,因此他虽然仍然生活在狭小的环境中,却因与所有人的生命发生关联,而充满活力。一个人如果与一个更明朗、更丰富的世界结合为一体,他将更能成为他自己。”①所以,教育并不是简单地传授实用技能,也不是单纯的基础知识的传授,而是应该以这两方面的知识作为人类实现自我,完善自我的一个组成部分。

雅斯贝尔斯发现,对性格和天分的研究是人们较为感兴趣的话题,但是,人们却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东西,而最终呈现出清晰的无知:一是对本真教育的一无所知,二是人对自身需求的无知。事实上,人类并不是一个已经不再发展的固定族类,而是有着无限发展的可能性。第一,教育是指向人的,而人绝不明白“他是什么”。这是因为,人必然是某种特定教育环境的产物,而不可能成为绝对纯粹的“存在”。每个人的语言行为都是通过家庭、学校、团体和公众的精神等习俗影响而形成的,甚至人都无法能够清晰地回忆起他们是如何受到教育或影响的。所以,根据人类组织的现象图景来判断人们的本质,显然是很不恰当的;第二,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自己是什么,或能干什么,他们只有在尝试中才能有所把握。选择的严峻性,对此良心会详细地告诉自身,同样也不应由外界的判断来承担责任,只有选择的严峻性能决定人们走向尝试之途。雅斯贝尔斯认为,从工作和内在的行动中能得到什么,个人事先并不知道,谁处在这一境地时,应研究观察自己,因为人们应该应付各种处境,从中都会有所收获的。

人的自我实现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而人只靠自己是无法完成潜力的充分挖掘的。潜能的发掘需要充分的知识来做铺垫,而且人只有掌握了一定的知识,才有了自我存在的物质基础,才能为自我的实现打下最根本的根基。所以,雅斯贝尔斯认为教授一定的知识是必须而且有用的。但是,不论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科学,只能是塑造和完善灵魂、实现自我的一种手段,而不能最终发展为目的,但这恰恰是目前社会中所存在的主要问题,过分夸大了知识的效用,而忽视了最本真的东西,即丢失了获得精神生活,找到自己内心本原,实现自我的目的。所以,可以这样去理解他心中的教育,他所宣扬的教育是自由的,开放的,并且是极其有价值的教育。

雅斯贝尔斯心目中的教育,是关心人的整体发展的教育。他对当时教育的状况也表现出了很大的忧虑,迫切地希望教育可以最终成为灵魂的教育,而不是一种没有生命力的活动。否则,将把一代一代的受教育者变为知识的奴隶,这是对整个民族极不负责的行为,也将导致人类社会的毁灭。

2.抓住当下的存在主义教育思想

基于对当下生存状态的强调,雅斯贝尔斯的教育思想也非常重视“抓住当下”的存在理念。在他看来,我们的乌托邦意识经常想要脱离现实境遇,而去过一种与现在不同的生活,这种生活于过去或者未来有;本真的存在是属于过去的。当下的生活是缺乏自身存在的,只有经由回忆,当下的生活才有了存在的折光。回忆是本质的、是使当下成为可能的东西。为了看见本然的过去,我必须成为现在之我,最终过去会消失在我眼前的现时之中。

对于实际已发生的事件回忆,从中获取现在发展的有利知识,就必然要回顾历史,历史的教育促成人与世界整体精神的统一。这种对过去历史的审视,可以使人对其本原的存在有一个清晰的认识。雅斯贝尔斯崇尚传统,认为传统中有很多人类精神文化的精髓。他提倡要阅读《圣经》,从中获得存在的意义。实际上,自近代大学产生以后,人们过多地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可以提升地位、荣誉或者可以带来实际收益的课程上,这相应地影响到了小学和中学的价值判断。他曾说道:“历史是不可或缺的教育因素,它让我们熟悉过去、熟悉民族和人类的生活,由此我们可以了解人类的所作所为。”①

雅斯贝尔斯认为,如果能够去更好地审视历史,就可以更清晰现在的存在。人的生成其实就是一个静止与动态相结合的过程,在回忆的同时,也要去眺望未来,因为本然的是在未来。只有当下的生活是为未来服务时,那么这种生活才有意义。但是,我们为什么而生活的看法在行动上从未明晰呈现。个体生活在对未来的幻想中。未来曾经作为现在,现在就是昔日的未来,但一旦未来成为现在之时,人们又重新虚构出新的未来,这一处境将永远持续下去,直至在宇宙的无言沉默之中,人类世界走向没落,所有的一切才会被撕碎。①

过去和未来都在现在之中,我们要达到现在的深度就必须准备历史的传承和学会如何记忆。我们向往真实和美好的生活,从现在那里我们寻找过去和未来的交往,向往团体的意志、帮助的知识,这种帮助是我们所体验过的和自愿做的,这种意志和知识促使我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现在之中,而不是脱离现在,在时间的断层中缓慢地走向过去和未来。与这两种观点针锋相对的是抓住当下,在当下永恒才会显现自身。事实上,当下生活既不是丢下过去也不是遗失未来。假如过去和未来并没有加强现在的话,那么它们就毁灭了现在。

3.爱的教育观

雅斯贝尔斯发现,爱的理解是师生双方价值升华的一个因素,但实现它的途径如今似乎已不是教育,因为现行教育的运用恰恰阻碍了爱的交流。因此,如何使教育的文化功能和对灵魂的铸造功能融合起来,成为人们对人的教育反思的本源所在。

为了实现人的最大潜力,爱只会在相同的水准上与爱相遇;爱在与爱的交往中成为自己。爱把生命提升到真正存在的境界,它超越了感官的直观。爱迫不及待地要在世界、教育和人类实践中表现出来,并把所看到的本质画像刻印在此在中。爱在彼此存在中实现,一个真正的自我和另一个真实的自我在彼此互爱中联系起来,这样,一切事务才能在存在的光辉中敞亮。升华、实现潜能、成为你自己是爱的三个维度,同时又是爱在成为自己的过程中不可分割和不可缺少的部分。这在他看来,一个真实的自我与另一个真实自我之间的爱的沟通,包括了对一切事务、对世界和对上帝的爱。随着相互沟通所包含的内容愈多,沟通本身愈加进展,沟通的达成有赖于客观的内容,而这些只有通过互爱的人才变得实在起来。

爱与交流的行为是人的天性中的重要一维。与人的爱的天性相对的是懦弱,然而懦弱恰恰会助长别人对自己的控制,人的良知规则之下的爱与交流是逐步减少懦弱的重要途径。①这正如雅斯贝尔斯所主张的,“爱是对人不自由的束缚的解脱。”②这就要求在交流的过程中,要倾注自己真实的情感,更要采取平等的态度。否则,效果要比没有交流时更加糟糕。因为“控制并非爱,控制固守着人与人心灵无交流隔绝状态的距离,使人感觉到控制者不是出于公心,而是在使用狡计,并以被控制者个性泯灭为代价。”③

在人的存在和生成中,教育环境不可或缺,因为这种环境能影响一个人的一生的价值定向和爱的方式的生成。然而现行教育本身却越来越缺乏爱心,以至于不是以爱的活动,而是以机械的、冷冰冰的、僵死的方式去从事教育工作。爱的理解是师生双方价值升华的一个因素,但实现它的途径如今似乎已不是教育,因为现行教育的运用恰恰阻碍了爱的交流。因此,如何使教育的文化功能和对灵魂的铸造功能融合起来,成为人们对人的教育的反思的本源所在。

在现实的教育环境中,在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之间最不和谐的因素就是强势权力的存在。由于教师自身在知识范围与程度方面都存在比学生优越的优势,也最易出现一种阻碍以爱为基础的交流进行下去的强势权力。这种强势外在的更多表现在教师所谓的威严上。雅斯贝尔斯一针见血地指出,真正的权威是其人格所折射出令人信服的一种威慑力,这种威慑力可以让他人自愿地去进行交流。如果是凭借外力的作用而把此作为一种对他人实行控制的权力,那么这种权威就变为了一种强势的权力,并没有什么爱的内容。同时,也无法给予学生知识领域内的灵魂提升。所以,雅斯贝尔斯强**育者不能无视学生的现实处境和精神状况,而认为自己比学生优越,对学生耳提面命,不能与学生平等相待,更不能向学生敞开自己的心扉。这样的教育者所制订的教学计划,必然会以我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