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逝世了。他不只是一位伟大的反抗者,不只是第一流的政治家,不只是工人阶级的英明领袖,而且是一位杰出的革命思想家——战斗的唯物主义者。

马克思说过:“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旧式的哲学家只是解释世界,他们发明各种体系,用直观的态度对待生活和现实,用怀疑的眼光来看待生活的激流,并且当现实越出他所发明的体系时就加以谴责。这种思想家是旧世界的思想家。在解释世界方面,这些思想家有时也能作出极其伟大的发现,但他们的思想和行动几乎从来没有结合成为钢铁一般的不可分割的统一。

在伟大的工人阶级解放运动中涌现出的新型的革命思想家,他们的目的不只是认识世界,而且是改造世界。列宁就是这种革命思想家的鲜明的典型。他的思想和行动并不背道而驰,而是辩证地统一。在这方面,他完全反映了把他尊为思想家和领袖的那个工人阶级的“本性”。他把自己的坚强的意志和卓越的思想都完全贡献给了工人阶级的解放事业,贡献给了改造和改变世界的事业。在全部国际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上,在这方面确实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列宁的。

列宁并不只是一位注重实践的革命家,他不是经验主义者,他对工人运动的每个阶段都从马克思主义的全部理论的观点出发加以体会。马克思主义这一改变世界的理论,是他用来扭转乾坤的杠杆。经验主义的实践家,可以说只是偶尔发生一点作用,他们看不到各种现象的总和,看不到它们的内在联系和规律性。至于像马克思或列宁这种类型的革命思想家却不满足于偶然的或局部的事实,不满足于表面现象,而是力求使自己的活动依据各种现象的“本质”,依据它们的规律。社会活动和发展的规律,是社会内部的发条和杠杆,现实就是根据这些内在的规律而不断变化和发展的。当还不知道这些规律的时候,人类就只能在黑暗中盲目地摸索,可是一旦认识了这些规律,一旦掌握了社会进化的盲目必然性,人类就会成为明眼的和“自由的”人。

马克思的理论正是发现了这些规律的学说。马克思制定了社会经济形态的概念。“它(马克思的理论。——作者注)以人类任何共同生活中的基本事实即生活资料的谋得方式为出发点,把这种生活资料谋得方式和在它影响下形成的人与人间的关系联系起来,并指出这些关系(按马克思的术语是‘生产关系’)的体系是社会的基础,政治法律形式和某些社会思潮则是这个基础的外表。按照马克思的理论,每一种这样的生产关系体系都是特殊的社会机体,它有自己的产生、活动和向更高形式过渡即转化为另一种社会机体的特殊规律。”[2]

说明社会的理论,正如列宁所表明的,就在于发现社会的产生、活动和向更高形式过渡即转化为另一种社会机体的特殊规律。没有理论(当然,这是指正确的和符合客观真理的理论而言)就没有有计划的、自觉的、具有历史意义的社会活动。这种理论是有意识地影响历史过程的必要前提。但要知道,只发现上述规律是不够的,尽管这种发现本身是一桩宏伟的事业,还必须依据这些已经发现的规律,指出把一种社会机体改变为另一种社会机体的方法,并实现这种改变和转化。可能有人掌握这种理论,但却“用哲学家的直观的态度”来对待现实。为了改变现实,必须使理论本身成为现实,成为积极的创造性的力量,一句话,要使理论成为实践。马克思主义就是与其他理论完全不同的一种理论,它同理论脱离实践的现象是格格不入的。理论与实践的辩证统一,要求理论“具有实践意义”,要求实践能用理论说明,并且本身也成为理论。列宁说:“马克思没有丝毫的空想主义,就是说,他没有虚构和幻想‘新’社会。相反,他把从旧社会诞生新社会的过程、从前者进到后者的过渡形式,作为一个自然历史过程来研究。他以无产阶级群众运动的实际经验为依据,竭力从这个经验中取得实际教训。他向公社‘学习’,就象一切伟大的革命思想家不怕向被压迫阶级的伟大运动的经验学习而从来不对这些运动作学究式的‘训诫’……”[3]

列宁关于马克思的这段话,也完全适用于列宁本人,或者说,这些话还更适用于他,因为他与马克思不同,他有可能在极端复杂的国际局势下,在一个大国里运用自己的理论。作为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反对教条主义。马克思主义教导我们:理论本身并没有独自存在的价值或独立的意义,即没有绝对真理的意义,而绝对真理是有其本身的理由和标准的。他体会了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完全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而没有抱住抽象的理论不放,没有崇拜偶像。一经确信偶像的“抽象性”即没有生命力,他立刻就毫不怜惜地把它们一脚踢开。和马克思一样,列宁学习“无产阶级群众运动的经验”,从中吸取实际教训,并把它变为理论。理论首先应该经得起实践的考验,“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理论不是独立的王国,占首要地位的是实践,经得起实践考验的理论才能证明它是客观真理。马克思主义教导我们,不应该只限于我们头脑中的各种对象,而必须注意具体的对象,因此就应该“通过人的具体活动,通过实践”来观察现实。这样,理论就具有与以往思想家们的理论完全不同的性质。

谁能最好地理解现实发展的动力,谁就能看得最远,也就能预见未来。但是,马克思主义这种解放运动的理论,要求人们不以冷淡的直观的态度来对待现实,而要根据已经成熟的客观可能性来改变现实。列宁既是革命思想家,又是现实生活的改造者。

革命思想家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新型的人,他们是在具有历史意义的无产阶级运动中涌现出来的,他们的特点就在于把改变世界、改造现实生活作为自己的直接目的。所以,马克思主义不只是一种理论,而且是无产阶级解放运动的实践;不只是解释现实,而且要改变现实。当然,谈到列宁这位现实生活的改造者,我们一分钟也不能忘记列宁从事活动时的特殊的客观条件。

列宁是马克思的天才继承者。毫无疑问,除他本人的天才以外,列宁的全部力量就在于在实践中正确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并实现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是资本主义崩溃和社会主义诞生时代的革命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是伟大的、天才的理论家,是能够看到几百年以后的才智卓越的学者,资产阶级中不曾出现过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思想家。当然,资产阶级中也有过许多天才的大科学家,他们制定一些包罗万象的哲学体系,他们对整个科学做了很多工作,但他们的体系上却打着“纯理论主义”的烙印。这些思想家和科学家能看到极其遥远的天体,可是他们对于社会历史科学却做得非常有限。在这里,他们是笨拙的经验论者,因为历史与他们相反,他们打算阻止和限制历史发展的进程。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家的全部精神力量都集中于通晓人类社会、改造人类社会并认识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马克思把社会科学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提到精密科学的高度,马克思主义把政治变为科学。列宁是这个学派的天才的政治家,他的科学政策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主义。因此,不应把列宁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政策和策略)与马克思主义(列宁的政策和策略赖以建立起来的哲学、历史和经济的理论)对立起来,而应把列宁主义看作是马克思主义的运用和进一步发展。反过来,列宁主义也丰富了马克思主义,丰富了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和领会全部“列宁”经验的马克思主义科学和马克思主义理论。但是,毫无疑问,列宁作为马克思的忠诚的、正统的学生,他在马克思主义本身的发展和深刻化方面做了非常多的工作。

为了了解列宁的全部活动,必须看到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一般基础。列宁是马克思主义者,也就是辩证唯物主义者,他和马克思一样,认为要用实践来证实思维的真理性。他曾说过:“生活、实践的观点,应该是认识论的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这种观点必然会导致唯物主义,而把教授的经院哲学的无数臆说一脚踢开。当然,在这里不要忘记:实践标准实质上决不能完全地证实或驳倒人类的任何表象。这个标准也是这样的‘不确定’,以便不让人的知识变成‘绝对’,同时它又是这样的确定,以便同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的一切变种进行无情的斗争。如果我们的实践所证实的是唯一的、最终的、客观的真理,那么,因此就得承认:坚持唯物主义观点的科学的道路是走向这种真理的唯一的道路。”[4]接着他又以同样的精神谈到马克思的理论:“……但是,实践标准即一切资本主义国家近几十年来的发展进程所证明为客观真理的,是马克思的整个社会经济理论,而不是其中的某一部分、某一表述等等,因此很明显,在这里说什么马克思主义者的‘独断主义’,就是向资产阶级经济学作不可宽恕的让步。从马克思的理论是客观真理这一为马克思主义者所同意的见解出发,所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沿着马克思的理论的道路前进,我们将愈来愈接近客观真理(但决不会穷尽它);而沿着任何其他的道路前进,除了混乱和谬误之外。我们什么也得不到。”[5]

请读者仔细考虑一下这两段引文,列宁在这里清晰而简短地表达了作为他本人实践活动的理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思想。我们究竟体会到了什么呢?列宁同费尔巴哈、马克思、恩格斯和普列汉诺夫一样,首先强调指出必须以人类实践的总和作为认识论的基础。这个因素正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即唯物主义的特点,而唯心主义,正如费尔巴哈所说,“只是从理论的观点来提出和解决关于客观性和主观性、世界的现实性和非现实性的问题”。唯心主义哲学是在思想本身中寻求真理的标准,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却是面向实践。所以,唯心主义总是脱离不了毫无生气的抽象概念,而唯物主义却把现实生活、实践的观点看得高于一切。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是两种阶级思想体系的表现。其中,唯心主义是脱离直接生产过程即脱离生产实践的那个阶级的思想体系,而唯物主义则是生产者阶级(按其本身的实质来讲,也就是实践的阶级)的处世态度和世界观的表现。在唯心主义看来,真正的人类的活动只是理论活动、思想活动。而马克思主义者却认为实践活动才是真正的人类的活动。唯物主义者费尔巴哈甚至这样说过,与实践比较起来,哲学只不过是“必要的不幸”[6]而已。

总之,列宁是以人类实践的总和作为认识论的基础的,但在这里必须附带说明,列宁并不是像马赫主义者和实用主义者那样来理解实践的首要作用的。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这个基本原理作这种不正确的理解和解释的,不只是马赫主义者。列宁在反对马赫主义者时说道:“认识只有在它反映不以人为转移的客观真理时,才能成为生物学上有用的认识,成为对人的实践、生命的保存、种的保存有用的认识。在唯物主义者看来,人类实践的‘成功’证明着我们的表象和我们所感知的事物的客观本性相符合。在唯我论者看来,‘成功’是我在实践中所需要的一切,而实践是可以同认识论分开来考察的。马克思主义者说:如果把实践标准作为认识论的基础,那么我们就必然得出唯物主义。马赫说:就算实践是唯物主义的,但理论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7]当然,庸俗的资产阶级实践主义同马克思主义和唯物主义所理解的实践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列宁是如何理解人类实践的成功呢?他如何理解我们的表象与客观现实的相符呢?正如我们的表象和概念并不是客观现实的绝对反映一样,人类实践即人类活动的成功,也只是接近于客观真理。这种正确而深刻的马克思主义的理解,证明在列宁的世界观中根本没有教条主义和保守主义。“遵循着马克思的理论的道路前进,我们将愈来愈接近客观真理,但决不会穷尽它。”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说马克思的理论是客观真理。无论在纯理论的活动方面,还是在社会活动方面,只有经过我们的实践证明的,才是唯一的客观真理。通向客观真理的另外的道路是没有的。而列宁所谈的也正是道路、方法,他卓越地理解到,任何这种真理都不是绝对真理,而是相对真理,所以导向真理的道路,即正确的方向,是非常重要的。在我们的认识和活动中,我们只是逐渐接近真理。实践标准是相当“不确定的”,足以防止教条主义和绝对观点;同时它又是相当“确定的”,足以否定任何唯心主义,并与它们进行无情的斗争。因此,列宁在自己的实际革命活动中总是认为用实践来考验某些口号、政治形式等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不是在理论上,而是通过体验和考验在实践上、在现实生活上克服某些政治形式,例如民主制或立宪制,以便把它们作为在某个发展阶段是“正确的”但在高级发展阶段是错误的和靠不住的幻想加以清除。

列宁在另一篇文章中强调指出了资产阶级议会制度的历史局限性和历史条件性。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共产主义或其初级阶段——社会主义现在已经是客观真理,所以,议会制度、形式民主和一般国家,是客观实在,是接近社会主义的一定阶段和方式。但是同时,形式平等与雇佣奴隶制度间的矛盾会使体验到这种历史经验和有关一切苦痛的群众擦亮眼睛,群众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一定会理解,事实上也正在理解所有这些形式的历史局限性,并随着产生一切矛盾和使一切矛盾尖锐化的客观经济发展而逐渐接近社会主义这一客观现实。

什么是客观真理呢?绝对真理与相对真理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列宁对这个问题的解答我们已经相当熟悉,但比较详细地谈一下这个问题还是不无好处的,因为在这方面还存在着混乱。

众所周知,波格丹诺夫断言真理只是一种思想形式,列宁反对这种见解,因为除人类的思想体系以外另一种思想体系是不存在的,所以从这种观点来看,就不可能有客观真理,即不依存于主体的真理。这种观点的荒谬是非常明显的。

首先,这种观点可以用非常明显的事实来驳倒,列宁说道:“自然科学关于地球存在于人类之前的论断是真理,对于这一点,自然科学是不容许怀疑的。这一点和唯物主义的认识论是完全符合的:被反映者不依赖于反映者而存在(外部世界不依赖于意识而存在)是唯物主义的基本前提。自然科学关于地球存在于人类之前的论断,是客观真理。”[8]

但是,如果真理是经验的组织形式或只是思想形式,像马赫主义者所断言的那样,那么,“地球存在于任何人类经验之外的论断就不可能是真理了”。自然科学同马赫主义、实证主义、经验批判主义是不相容的。另一方面,如果真理只是人类经验的组织形式,那么对于解决我们经验的客观性和主观性的问题就没有任何标准。列宁说过,如果对问题保持这种看法,那么天主教也是真理了,“因为天主教毫无疑问地是人类经验的组织形式”。他们想寻找摆脱困境的出路,把客观性理解为普遍意义、社会地组织起来的经验。但是难道宗教不具有普遍意义吗?列宁说道:“……宗教教义比科学学说具有更大的‘普遍意义’,人类的大部分至今还信奉宗教教义。天主教由于许多世纪的发展已经是‘社会地组织起来、协调起来和一致起来的’;它无可争辩地可以‘列入’‘因果性的链条’中,因为宗教的产生不是无缘无故的,在现代条件下宗教得到人民群众的信奉,决不是偶然的,而哲学教授们迎合宗教的意旨,也是完全‘合乎规律的’。如果说这种无疑具有普遍意义的和无疑高度组织起来的社会宗教的经验与科学的‘经验’‘不协调’,那么就是说,二者之间存在着原则的根本的差别……”[9]

如果否认客观真理,如果抹杀科学与信仰主义亦即知识与信仰之间的差别,那就会抹杀这种根本的原则差别。那时,宗教就会与科学认识建立在同样的认识论基础之上。正如列宁所说的,有些马克思主义者(列宁指的是波格丹诺夫及其伙伴),即使不是有意识地,但却为信仰主义、僧侣主义寻找科学和哲学的基础。唯物主义所理解的客观真理这个概念,在宗教经验与科学经验之间划定了明显的界限;它并不抹杀这两种经验之间的界限,相反地,却确定它们之间的根本的原则差别。“如果客观真理存在着(如唯物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如果只有那在人类‘经验’中反映外部世界的自然科学才能给我们提供客观真理,那么一切信仰主义就无条件地被否定了。如果没有客观真理,真理(也包括科学真理)只是人类经验的组织形式,那么,这就是承认僧侣主义的基本前提,替僧侣主义大开方便之门,为宗教经验的‘组织形式’开拓地盘。”[10]

战斗的唯物主义者列宁当然不会对任何不可知论者作丝毫的让步,不管他们披着什么样的外衣,因为列宁了解到,在实证科学和技术非常繁荣、阶级斗争非常尖锐的时代,“不知”或“不可知”只是信仰主义的特殊形式,只是僧侣主义的用心极其险恶的一种姿态。列宁揭露了“不可知”的阶级性和本质。工人阶级的这位革命天才把所有那些像花边一样精致的唯心主义理论都当作腐朽的发臭的东西抛在一边,因为它们只能冲刷和腐蚀马克思主义的基础。稍微离开唯物主义,列宁就加以斥责,认为是信仰主义的帮凶,是向阶级敌人的让步。

否定客观真理,就会导致不能容许的“宽容”,就会导致思想和哲学上的机会主义。而这种哲学上的机会主义,其不可避免的后果,就是阶级上和政治上的机会主义,就是欺骗工人,歪曲马克思主义。“小市民式地、庸俗地、卑怯地宽容有关牛鬼蛇神、天主教圣徒以及诸如此类东西的教义”,是否定客观真理的不可避免的后果。但不应这样来了解问题:似乎列宁是站在“阶级主观主义”的立场上,似乎在列宁看来凡是对工人阶级有利的都是客观真理。因为,我们早已经知道,列宁认为,认识只有当它反映客观真理时才是有益的。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是真理,并不是因为它是有益的、具有普遍意义的和反映社会地组织起来的无产阶级的经验。完全相反,它之所以是有益的和“具有普遍意义的”,恰恰是因为它反映了客观真理。在现代条件下,只有无产阶级才能站在唯物主义的客观立场之上,阶级主观主义是反动阶级的特点。所以信仰主义以及形形色色的各种唯心主义,正是这些阶级的思想体系,也正是它们的学说才与自然科学发生矛盾。

至于谈到马赫主义者,那么,他们是主观主义者和不可知论者。“他们不承认客观的、不依赖于人的实在是我们感觉的泉源。他们不把感觉看作是这个客观实在的正确摄影,因而直接和自然科学发生矛盾,为信仰主义大开方便之门。相反地,唯物主义者认为世界比它的显现更丰富、更生动、更多样化,因为科学每向前发展一步,就会发现它的新的方面。唯物主义者认为我们的感觉是唯一的和最终的客观实在的映象,所谓最终的,并不是说客观实在已经被彻底认识了,而是说除了它,没有而且也不能有别的客观实在。”[11]

客观现实永远也不可能被“彻底”认识。就这种含义来讲,谈绝对真理是荒谬的,因为“包罗万象的、最终完成的关于自然和历史的认识的体系,是和辩证思维的基本规律相矛盾的;但是,这决不排斥,反而肯定,对整个外部世界的有系统的认识是可以一代一代地得到巨大进展的”[12]。无论是形而上学的绝对主义者,还是形而上学的相对主义者,对于认识过程都没有这种辩证的观点。有些人坚持绝对真理,即被彻底认识的真理,而且毫不让步;另一些人则认为真理和我们的认识处于发展状态,因而否认客观真理的存在。外部世界是不能被彻底认识的,正如列宁所说:“科学每向前发展一步,就会发现它的新的方面。”他们从这种情况和毫无疑义的事实中得出荒谬的结论,似乎外部世界本身并不存在,这真是实实在在的“翻筋斗”,而不是“飞跃”。在形而上学的绝对主义者看来,世界是一成不变的、已经终结的、永远是那样的、僵死的、停滞不动的;它的一切范畴都具有永恒不变的性质。马克思主义者能够容忍这种观点吗?列宁这位永远向前猛冲的和无坚不摧的现实生活的革命家,按其本身的特性及其所代表的阶级的本质来讲能够接受这种一成不变的和停滞不动的世界吗?难道不应当在革命的烈火中把这个世界焚毁以便创造一个新的更好的世界吗?“世界比它的显现更丰富、更生动、更多样化,因为科学每向前发展一步,就会发现它的新的方面”,新的可能性、新的视野、新的更宽阔的前途。如果这个世界由于它本身所固有的规律而不能变更,那么当然,任何外力都不可能使它运动。依据世界变化和发展的这些规律,服从这些规律,按世界本身发展的同一方向进行活动,我们就能促使世界以更快的速度成长,我们就可参与整个的宇宙发展过程(因为人类社会也是宇宙的组成部分)。

与形而上学者或客观主义者相反,主观主义的相对主义者断言我们的感觉是反复无常的,同时又否定外部世界即客观实在的存在,但是从我们的感觉的激流中不能得到世界的变化。主观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也是不相容的,正如它和自然科学不相容一样。“……把相对主义作为认识论的基础,就必然使自己不是陷入绝对怀疑论、不可知论和诡辩,就是陷入主观主义。作为认识论基础的相对主义,不仅承认我们知识的相对性,并且还否定任何为我们的相对认识所逐渐接近的、不依赖于人类而存在的、客观的准绳或模特儿。从**裸的相对主义的观点出发,可以证明任何诡辩都是正确的,可以认为拿破仑是否死于1821年5月5日这件事是‘有条件的’,可以纯粹为了人或人类的‘方便’,在承认科学思想体系(它在一方面是‘方便’的)的同时,又承认宗教体系(它在另一方面也是很‘方便’的),等等。”[13]

每一点滴真理,都既肯定我们知识的绝对客观性,也承认我们知识的相对性,但如果把这两种主张割裂开来,则其中每种主张本身都是谬误。如果企图根据这种局部的、片面的主张来建立一个整体,来建立完整的知识理论或世界观,那就必定会导致形而上学。局部不是整体,尽管整体是由局部构成的。只有辩证唯物主义才能科学地解决绝对真理与相对真理的相互关系问题,绝对真理(或客观真理)与相对真理之间的上述对立,并不是形而上学的对立,而是相对的、辩证的对立。“在辩证唯物主义看来,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列宁说道:“从现代唯物主义即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我们的知识向客观的、绝对的真理接近的界限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但是这个真理的存在是无条件的,我们向这个真理的接近也是无条件的。图画的轮廓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而这幅图画描绘客观地存在着的模特儿,这是无条件的。在我们认识事物本质的过程中,我们什么时候和在什么条件下进到发现煤焦油中的茜素或发现原子中的电子,这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然而,每一个这样的发现都意味着‘绝对客观的认识’前进一步,这是无条件的。一句话,任何思想体系都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可是,任何科学的思想体系(例如不同于宗教的思想体系)都和客观真理、绝对自然相符合,这是无条件的。你们会说: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的这种区分是不确定的。我告诉你们:这种区分正是这样‘不确定’,以便阻止科学变为恶劣的教条,变为某种僵死的凝固不变的东西;但同时它又是这样‘确定’,以便最坚决果断地同信仰主义和不可知论划清界限,同哲学唯心主义以及休谟和康德的信徒们的诡辩划清界限。这里是有你们所没有看到的界限,而且由于你们没有看到这个界限,你们滚入了反动哲学的泥坑。这就是辩证唯物主义和相对主义的界限。”[14]

在我们这个由于自然科学方面的发现而令人惊叹的时代,每个新的发现都证明了辩证唯物主义的正确性,有些著名的物理学家开始有意识地采取辩证法的观点,尽管还不充分了解他们所运用的词句。正是在这个时期,我们看到在马克思主义者中间出现了一股已经日益明显的逆流,他们作为黑格尔学派的唯心主义者,否定自然界的辩证法(我们首先是指卢卡奇)。恩格斯非常正确地指出:“自然界是检验辩证法的试金石,而且我们必须说,现代自然科学为这种试验提供了极其丰富的、与日俱增的资料,并从而证明了,自然界的一切归根到底是辩证法地而不是形而上学地发生的。”[15]我们认为,恩格斯这种卓越的思想对于目前正在进行自然科学革命的我们的时代,有着特别深刻的意义。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们所说的革新家们力图引证某种论据来维护自己的观点并驳斥正统马克思主义者——辩证唯物主义者所普遍承认的恩格斯的观点吗?不是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恩格斯又完全正确地指出,在自然哲学、自然科学方面,黑格尔“大大地落后于康德”。黑格尔仅仅在“精神”领域中才看到发展,而认为自然界只有单纯的“存在”。我们能够倒退到黑格尔那里去再犯他的错误,或者再恢复他的唯心主义吗?其实,现代物理学中所发生的过程可用列宁的话表述如下:“现代物理学是在临产中。它正在生产辩证唯物主义。”[16]

列宁所谈到的自然科学中的自发的唯物主义,正在缓慢地和逐渐地转变为自觉的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情况也是如此。但在这种转变中,在现代物理学所遭受的危机中,我们遇到一些非常“荒诞的”声明是不足为怪的。物理学方面的新发现,被唯心主义者用来否定物质,从而否定唯物主义。

为了捍卫唯物主义,列宁很细致地区分了物质、时间、空间等的哲学概念和物理概念。在这方面,回忆一下不久以前哲学的“摧毁者们”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以及直到目前还在继续的“关于哲学效用问题”的论战是不无益处的。这些同志们,也就是“革新家们”,认为已经可以把哲学抛弃,应该满足于实证科学。而“革新家”中的“革新家”恩契曼在他著名的《新生物学理论》一书中甚至认为可以“毁掉”一切,认为唯物主义是“剥削者的骗局”。

在这方面,列宁当然持有另一种见解,他卓越地理解到哲学与各种具体科学之间的差别。他说道:“这些教授们虽然在化学、历史、物理学等专门领域内能够写出极有价值的作品,可是一旦谈到哲学问题的时候,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可相信。”

“……马克思主义者的任务就是要善于汲取和改造这些‘帮办’(即资产阶级学者——作者注)所获得的成就……并且要善于消除它们的反动倾向,善于贯彻自己的路线,同敌视我们的各种力量和阶级的整个路线作斗争。”[17]但是为了能够改造科学的成就和贯彻自己的路线,就必须有自己的哲学世界观,这样才有可能完成这项任务而不致受到“物理学”唯心主义或生理学唯心主义的影响。必须善于把哲学范畴同物理学范畴和所有其他各种范畴区别开,如果不了解“哲学范畴”,请问如何完成这项工作呢?正如列宁所说,那就会把物质的结构问题同物质这个认识论范畴混淆起来,同客观真理的存在问题混淆起来。如果客观真理是存在的,那么它就需要有一个哲学概念。这个哲学概念就是物质。列宁说道:“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觉感知的,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因此,如果说这个概念会‘陈腐’,就是小孩子的糊涂话,就是无聊地重复时髦的反动哲学的论据。”[18]

辩证唯物主义与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不同,它把关于物质结构的任何物理学说都看作只是相对地接近于永远不能穷尽和彻底认识的客观现实。哲学上的物质概念不等于也不可能完全等于物理学上的物质概念,物理学上的物质概念在科学的每个发展阶段上只反映各阶段的客观现实的界限,而哲学上的物质概念则是某种“绝对”。但这种“绝对”意味着什么呢?哲学上的物质概念“指的只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而存在并且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而不是任何别的东西”[19]。承认客观实在,正如列宁所强调指出的,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承认绝对真理,在辩证论者看来,绝对真理是由相对真理构成的。恩格斯在批判杜林时曾指出应该如何辩证地解释无限性的问题,无限是由有限构成的,当然,这是一个矛盾,但如果没有矛盾,无限性就不可思议了。恩格斯说道:“正因为无限性是矛盾,所以它是无限的、在时间上和空间上无止境地展开的过程。如果矛盾消灭了,那就是无限性的终结。”[20]众所周知,黑格尔的观点也是如此。列宁说过,根据恩格斯和黑格尔的观点,辩证法承认我们的全部知识的相对性,但不是否定客观真理,而是认为我们的知识接近真理的界限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正如无限是由有限构成的一样,绝对真理也是由相对真理构成的。“因此,人类思维按其本性是能够给我们提供并且正在提供由相对真理的总和所构成的绝对真理的。科学发展的每一阶段,都在给绝对真理这一总和增添新的一粟,可是每一科学原理的真理的界限都是相对的,它随着知识的增加时而扩张、时而缩小。”[21]辩证法本身包括相对性、否定、怀疑论的因素,但正如列宁所强调指出的,不能归结为相对主义。必须特别强调列宁的这种思想,因为有许多马克思主义者不了解否定、相对性等因素和客观实在的相互关系问题的辩证性质。他们不了解,客观实在是永远不能穷尽的、但由有限的相对极限构成的某种无限。所以他们往往只承认一种似乎并不反映客观实在的、暂时的、有限的、有条件的和相对的极限。这种观点会导致主观主义和怀疑论,会否定科学知识的客观实在性和肯定性。另一些人则坚持另一极端,他们把科学发展的每个阶段都看作是客观实在的完全的和绝对的反映,这样对客观现实和人类认识会作出形而上学的理解。

据列宁看来,近代物理学之所以陷入了唯心主义,是因为物理学家不了解辩证法。“他们在否定物质的至今已知的元素和特性的不变性时,竟滑到否定物质,即否定物理世界的客观实在性。他们在否定一些最重要的和基本的规律的绝对性质时,竟滑到否定自然界中的一切客观规律性,宣称自然规律是单纯的约定、‘对期待的限制’、‘逻辑的必然性’等等。他们在坚持我们知识的近似的、相对的性质时,竟滑到否定不依赖于认识并为这个认识所近似真实地、相对正确地反映的客体。”[22]

形而上学者坚持元素或物质特性的不变性以及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的绝对性,而相对主义者则持有相反的观点。他们根据我们知识的相对性,根据物质元素的可变性和其他事实,得出了任何客观实在和规律性都不存在、各种规律只有纯粹假定性或主观性的结论。前一种和后一种看法都是错误的,作为辩证唯物主义者的列宁分别证明了每种观点的错误。在某个发展阶段上仿佛是不变的绝对的东西,在另一发展阶段上则会显现为某种相对的东西。例如,不久以前大家认为不可入性、惯性、质量都是物质的绝对特性,现在我们知道并不是如此。

但应指出,辩证唯物主义迥然不同于形而上学的或机械的唯物主义,后者显然受着某种关于物质及其特性的具体物理学说的约束。但作为哲学世界观的辩证唯物主义却把所有这些问题都大大地加以深化,一方面为物理学研究和物理学学说开辟了更广阔的境界,而本身又不受任何关于世界构成的具体物理学学说的约束。这样一来,哲学上的物质概念当然缩小了一些,但同时却也更为深化了,因为它认为物质可能具有无限的具体形式和特性。另一方面,无论物理学的成就如何,它们并不损害哲学上关于物质的学说,而在这种意义上可以说,在列宁看来,哲学唯物主义甚至是列宁反对“物理学”唯心主义、“生理学”唯心主义等唯心主义理论的支柱。

列宁说过,唯物主义“甚至随着自然历史领域内出现的每一个划时代的发现”(恩格斯语),都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形式,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把形式与基本实质混淆起来,在批判唯物主义形式的伪装之下改变其实质,乃是不能容许的,而马赫主义者所做的却正是这件事。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列宁把唯物主义的形式理解为什么,这是它的一定的具体形式,它决定于相对的历史内容,即关于物质构造和特性的具体学说,或关于某个社会机体的某些具有历史局限性的规律的学说,它决定于社会机体的某一历史发展阶段。列宁说道:“因此,对恩格斯的唯物主义的‘形式’的修正,对他的自然哲学论点的修正,不但不含有任何通常所理解的‘修正主义’,相反地,这正是马克思主义所必然要求的。”

哲学上的物质概念只与物质的一个特性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即它肯定物质的存在,物质的客观存在,物质在我们意识以外的存在。从这里就产生了物质的第二特性:物质对我们感觉的作用,物质在我们感觉中的反映,列宁因此强调指出两个因素:存在(即客观存在)的因素和认识论(物质在我们感觉中的反映)的因素。他说:“从恩格斯的观点看来,不变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人的意识(在有人的意识的时候)反映着不依赖于它而存在和发展的外部世界。而空洞的教授哲学所描述的任何其他的‘不变性’、任何其他的‘实质’、任何‘绝对的实体’,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都是不存在的。物的‘实质’或‘实体’也是相对的;它们表现的只是人对客体的认识的深化。既然这种深化昨天还没有超过原子,今天还没有超过电子和以太,所以辩证唯物主义坚持认为,日益发展的人类科学在认识自然界上的这一切里程碑都具有暂时的、相对的、近似的性质。电子和原子一样,也是不可穷尽的,自然界是无限的,而且它无限地存在着。正是绝对地无条件地承认自然界存在于人的意识和感觉之外这一点,才把辩证唯物主义同相对主义的不可知论和唯心主义区别开来。”[23]

“原子的可破坏性和不可穷尽性、物质和物质运动的一切形式的可变性,一向是辩证唯物主义的支柱。自然界中的一切界限,都是有条件的、相对的、可变动的,它们表示我们的智慧逐步接近于认识物质,但是这丝毫也不证明自然界、物质本身是符号、记号,也就是说,是我们智慧的产物。”[24]

如果对唯物主义采取这种广义的、真正辩证的看法,“批评家们”通常所提出的一切反对意见就会自然而然地销声匿迹了。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认为存在着绝对的不变的元素或实质,但辩证唯物主义丝毫没有犯过这些错误。所以,物理学方面的最新发现不仅不驳斥唯物主义,相反地,却证明辩证唯物主义的正确性。形而上学的自然观实际上遭到了完全的和彻底的破产。这种情况,连许多马克思主义者都还没有认清,更不要说马克思主义的反对者了。但辩证唯物主义者,其中当然也包括列宁,早已卓越地了解到这种现象的实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世界观从现代自然科学方面只会不断地得到加强,作为辩证唯物主义的最伟大代表之一的列宁,也认为“自然界是辩证法的试金石”。

至于谈到旧力学的世界图景,那么,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这对唯物主义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新物理学提出物质的电理论,它用电来代替物质。如果说,迄今为止,自然科学把物理世界的全部内容都归结为三个终极概念,即归结为物质、电和以太,那么,物质本身显然也能被归结为电。可是,另一方面,电本身无非就是物质,旧力学的各种规律并不像某些人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地被否定,而是它的“作用范围”受到了限制。力学的这些规律已经被看作是电磁学或电动力学世界图景中的一种局部现象。世界是运动着的物质,如果这些新的学说得到最后的胜利,正如列宁所说的,力学就会反映缓慢的实在运动,而电磁理论则会反映迅速的运动。质量不变、惯性原理只有对运动速度中等的物体才会继续保持效力。由此可见,旧力学并没有被抛弃,但是它只适用于比较狭小的范围。无论在力学中,还是在新物理学中,我们所涉及的都是现实的运动,以及客观实在(即物质)的运动、改变和转化。列宁强调指出:“这种在实验室和工厂里发生的物质转化的辩证法,在唯心主义者看来……不是唯物主义辩证法的确证,而是反对唯物主义的论据。”[25]实际上,根据新物理学得出唯心主义的结论是荒谬的,在我们的实验室中,我们“运用着”电和电子,我们不仅“观察”而且“试验”这种物质转化的辩证法。显而易见,如果这些过程不是实在的、客观的和物质的,那么,关于它们我们就会毫无所知。当然,我们现在了解和观察的东西,要比旧力学繁难得多,但所有这些都是物质在空间和时间中的运动。“人的智慧发现了自然界中许多奇异的东西,并且还将发现更多奇异的东西,从而扩大自己对自然界的统治,但这不是说,自然界是我们的智慧或抽象智慧所创造的,即华德的神、波格丹诺夫的‘代换’等所创造的。”[26]

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反对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认为“机械论的”倾向是它的主要错误。在当时的条件下,这些“先哲”的远见确实惊人,从现代物理学的高度看来,他们的观点具有更加深刻的哲学意义。

马克思和恩格斯是彻底的辩证论者和唯物主义者,所以他们比别人看得更深更远。这两位辩证论者了解到,我们的认识并不具有一成不变的终极的形式,相对的知识会导致客观的知识,不完全的知识会导致愈益完全和愈益精确的知识。追随他们之后的还有一身兼备极深刻的现实主义和无穷尽的革命热情的列宁。他把发展的每个“环节”或因素都看作是整体的、相对的和近似的表现,不停止、不僵化在个别的阶段,而是在实践中突破各阶段并不断地前进。他既反对毫无根据的空想主义,也反对毫无总结能力的经验主义。他和恩格斯都曾说过,我们的学说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我们不能奢望马克思或马克思主义者十分具体地了解通向社会主义的道路,那是一种胡说。我们知道这条道路的方向,我们知道哪些阶级和力量能够沿着这条道路前进。至于具体的实际的走法,那只有千百万人在从事这番事业后所取得的经验才能表明。列宁从来没有忽略他依据现代社会的客观发展情况所追求的最终目的,但是同时他也认识到,必须经历艰难困苦的途程,必须克服一系列的障碍和经过一系列具体的阶段,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因为如果不在实践中实际克服这些阻难和障碍,就不可能继续前进。既然整体是由这些个别的相对的因素所构成的,那么,在每个个别的因素中,都必须善于抓住它的实质,即所谓整体“思想”。辩证地对待世界的能力和掌握世界的艺术就在这里,而列宁所完全掌握的马克思主义方法的不可战胜的力量也正在于此。他猛烈抨击那些可能马马虎虎地掌握了马克思的经济理论和历史理论,但却不把这种理论与其基础联系起来,不查明它的哲学根源即辩证唯物主义的人们。

辩证唯物主义是既包括自然界也包括社会的完整的世界观,列宁是这种世界观的天才的代表。他的每一步实践活动都与他的整个世界观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并且完全为马克思主义的光辉照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