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和梁思成在前往太原的途中路过榆次的时候,曾有过让他们狂喜的发现,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
那天,林徽因突然从车厢里探出头,那座小殿的飞檐刚好扑入她的视线当中,那别具一格的营造法式让林徽因感到这并不是一座寻常的建筑,那座小殿堂就是永寿寺的雨花宫。经过考察之后,的确证实了林徽因的猜想。雨花宫的结构是用最简略的方法,节省掉不必要的构材,在处理构材的时候产生纯美之感,并未加上什么特殊的装饰。此建筑建于大宋祥符元年,是唐宋木构建筑过渡的重要实例。
林徽因、梁思成、莫宗江、纪玉堂四人骑着毛驴上山,在崎岖的山崖小路上走走停停,找了许久才看到那一角探身在松墙外的飞檐。林徽因开心地叫道:“就是它!就是它!”
佛光寺坐落于佛光山腰,因山势而建,坐东朝西,三面环山,寺中的建筑高低错落,主从有致,由于年久失修,雕梁画栋的油彩已经剥落,如同一群蓬头垢面的阿罗汉疲惫地歇在山坡。林徽因和梁思成曾经读过伯希和的《敦煌石窟图录》,上面讲的是五台山的佛光寺,之后他们又在《古清凉志》《高僧传》《佛祖统计》《法苑珠林》等史料之中找出了有关佛光寺的记载。佛光寺建于北魏时期,唐武宗会昌灭法的时候将佛光寺毁于一旦,12年后,逃亡在外的佛光寺僧人重建此寺。
几个人轻扣山门,开门的是位70多岁的老僧,几人讲明来意之后,老人非常开心,趁着天还没黑偷带着几个人去看大雄宝殿前面的石经幢,林徽因借着手电光拂掉石碑上的浮尘,看到了上面有些模糊的“女弟佛殿主宁公遇”“大中十一年十月四日”等字迹,她脱口而出:“你们快看,石碑上写着公元857年,至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了。”梁思成也兴奋地说:“看大殿的轮廓、比例,肯定不是唐代以后的建筑,我们总算是没白来,抱上大金娃娃了。”老僧人说:“前几年寺院还不像如今这般破败,只是如今愿诚大师的塔也倒了,寺庙也败了,只有我和一个哑巴徒弟在续香火。”
次日,几个人开始对寺院进行全面考察,寺院的建筑,东殿是唐代的,文殊殿是金代的,此外还有一些不知年代的建筑,包括天王殿、伽蓝殿、完善堂、香风花雨楼等。东大殿横列七楹,纵深四间,单檐庑殿顶,质朴刚健中,显得古色而苍劲。一层层的斗拱承托起梁架和屋檐,斗拱翻飞,翼出深远,如同大鹏展翅。殿顶是板瓦仰俯铺盖而成,脊兽全都是黄绿色的琉璃艺术品,一堆高大琉璃鸱吻在殿顶的正脊两端,使殿宇显得更加壮丽。
为了确定大殿的建筑年代,几个人爬到顶板之上,殿宇的建造大多标注在脊檀之上,顶板上的光线有些暗,他们沿着檐下的空隙向内爬,踩在几寸厚的浮土上,哑巴徒弟给他们打手电筒照明。他看到林徽因爬在最前面,手脚轻快,动作麻利,连连竖起大拇指。房梁上成群的黑蝙蝠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呼啦”一下子惊飞起来,直往人身上撞。拍照的时候,镁光灯闪出的光更是惊起成群的蝙蝠,让人无法睁眼。第一天的考察收获颇丰。
东大殿保存着唐代和明代的五百多尊彩色泥塑,大殿正中的大佛坛中有三十尊彩色泥塑。坛上的塑像有释迦牟尼佛坐像、弥勒佛半跏像、阿弥陀佛坐像,都有3米高;坛上蹲踞的是供养人,手上盼着盘碗,里面盛满了净国。这些彩塑的做工精美,线条流畅,面容丰满。
连续考察了几天之后,林徽因又偶然发现了大殿梁下隐约的墨迹,似乎是题字。大殿共9米高,梁上布满了灰尘,字迹有些模糊,于是委托老僧到村中找人帮忙。老僧和哑巴徒弟出去一整天才找到两个老汉,几个人又是一天的忙活才做好一个架子,林徽因第一个爬了上去,梁上的积土已经不知多少年了,擦都擦不掉,林徽因只好让梁思成将被单撕掉,浸入水中,再次擦拭,果然看到了字迹,但是水干之后,字迹又消失了,这样折腾了三次才终于辨认出梁上的字——“功德主故右军尉王”,字体有唐代的风格。这行字说明佛光寺建于唐大中十一年,印证了碑文记载的年代。在第三梁上发现了“助造佛殿泽州功曹参军张公长”的字样,大家一鼓作气,将山间南梁上的字也辨认了出来:“敕河东节度观察处置等检校部工尚书兼御使大夫郑”。
林徽因猜测:“这个功德主很可能是个宦官。唐贞元以来,置神策军护军中尉由宦官充任,时号两军中尉。此后,中尉掌管了天下大权。甚至连皇帝的废立都由他说了算,是个显赫角色啊!”这一发现让一行人喜出望外,就连老僧和哑巴徒弟也跟着开心起来。
佛光寺中庭的左边是观音殿,右边是文殊殿,分峙南北,文殊殿面阔七楹,深四架,单檐悬山顶,在殿宇的前后檐的补间的斗拱是庞大的斜拱,房檐下的补间是斜拱,宽大而精巧,形制似怒放的花朵。经过一番考证,他们发现大殿在建造的过程中使用的是“减柱法”,大殿前后两槽都用了长跨三间的大内额,后槽内额和内额间用斜材传递负荷,构成“人字柁架”屋架,殿顶正脊中央装饰着琉璃宝刹,色泽浑厚,形制秀丽,经考证,是辽、金代的建筑特征。
佛光寺的很多古塔几乎都是国内建筑独一无二的,大殿南侧为开山祖师的墓塔,上半截已经坍塌,只剩下雕有莲花瓣和宝珠的塔座。林徽因说,这种局部装饰手法是北魏风格。墓塔林中的塔有的建于宋代,有的建于唐代,给人一种迷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