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任教(1 / 1)

梁思成和林徽因回国之后,梁启超便为二人的职业绞尽脑汁,其实早在他们同游欧洲的时候梁启超就开始为他们日后的就业四处奔波了。旅途之中他们频繁收到父亲的来信,几乎每封信都谈到了回国后的就业问题:你们回来的职业,正在向各方面筹划进行,一是东北大学教授,一是清华大学教授,成否皆未可知,思永别有详函报告。另外还有一件‘非职业的职业’——上海有一位大藏画家庞莱臣,其家有唐画十余轴,宋元画近千轴,明清名作不计其数,这位老先生六十多岁了,我想托人介绍你拜他门,当他几个月的义务书记,若办得到,倒是你学问前途一个大机会。你的意思如何?亦盼望到家以前先用信表示。你们既已学成,组织新家庭,立刻须找职业,求自立,自是正办,但以现在时局之混乱,职业能否一定找着,也很是问题。我的意思,一面尽人事去找找,找得着当然最好,找不到也不妨,暂时随缘安分,徐待机会。若专为生计独立之一目的,勉强屈就那不合适或不乐意的职业,以致贬损人格,或引起精神上苦痛,倒不值得。一般毕业青年大多数立刻要靠自己劳作去养老亲,或抚育弟妹,不管什么职业得就便就,那是无法的事。你们算是天幸,不在这种境遇之下,纵令一时得不着职业,便在家里跟着我再当一两年学生(在别人或正是求之不得的),也没有什么要紧。所差者,以徽因现在的境遇,该迎养她的娘才是正办,若你们未得职业上独立,这一点很感困难。但现在觅业之难,恐非你们意想所及料,所以我一面随时替你们打算,一面愿意你们先有这种觉悟,纵令回国一时未能得相当职业,也不必失望沮丧。失望沮丧,是我们生命上最可怖之敌,我们须终身不许他侵入。

“《中国宫室史》诚然是一件大事业,但据我看,一时很难成功,因为其建筑十之八九被破坏,其所有现存的,因兵乱影响,无从到内地实地调查,除了靠书本上的资料外,只有北京一地可以着手。所以我盼望你注意你的副产工作——即《中国美术史》。这项工作,我很可以指导你一部分,还可以设法令你看见许多历代名家作品。回来时立刻得有职业固好,不然便用一两年工夫,在著述上造出将来自己的学术地位,也是大佳事。

“前在清华提议请你,本来是带几分勉强的,我劝校长增设建筑图案讲座,叫你担任,他很赞成,已经提出评议会。闻今年此类提案甚多,正付审查未表决,而东北大学交涉已渐成熟。我觉得为你前途立身计,东北确比清华好,况且东北相需是殷,而清华实带勉强。因此我便告校长,请将原案撤回,他曾否照办,未可知,便现在已不成问题了。几年评议会许多议案尚未通过,新教习聘书一概未发,而北京局面已翻新,校长辞职,负责无人,下学期校务会在停顿中。该校为党人所必争,不久将全体改组,你安能插足其间?前议作罢,倒反干净哩。”

梁启超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留在清华任教。1928年6月,南京国民政府大学院和外交部一同致电清华学校教务长,委派他暂代教务,南京政府有意接管清华。其实,在清华归属问题上,大学院和外交部之间各不相让。林徽因和梁思成游历欧洲的时候,外交部派张歆海等八人到学校“查账”,其实就是在向外界宣告接管清华。第二天,大学特派接管人员高鲁等三人也纷纷到来,说是“视察”,其实也有接管之意,双方争执不下,一时间,一个清华校长的职位竟然有30多个人争抢。梁启超审时度势,决定让儿子和儿媳到东北谋职。

东北大学由张学良新政,正在四处搜集人才,全校师资大都留学于英、美、法、意、德、日、俄等世界名牌大学,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就业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6月19日,两人还在旅游考察的途中,东北大学的聘请书就已经寄到了梁启超手中,且待遇优厚。梁思成800元/月,林徽因400元/月,是新聘教授里薪水最高的。

林徽因与梁思成觉得在东北大学任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欣然地接受了梁启超的建议。两人回家之后还要筹备一件大事——祖先的祭告仪式。躺在病**的梁启超又开始为两个孩子准备去北京祭扫祖先坟墓的物品。一晃十天过去了,小两口从北京赶回来后又匆匆搭上了北上的列车。这次小两口离开之后,梁启超再没能从**站起来。

虽然有了工作,可这对年轻的夫妇仍然有些迷茫,两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学生虽然顶着高才生的帽子,又一同到欧洲做了实地考察,可是他们能教给学生什么呢?无论如何,既来之则安之,两人还是如期赶上了东北大学的开学典礼。

这天,张学良一身戎装,眉眼间英气逼人,笔挺地站在学校的主席台上,两侧是建校以来的长老级人物:副校长刘凤竹、文科学长周守一、法科学长臧启芳、工科学长高惜冰,建校元勋背后是新晋的优秀名流学者:数学家冯祖荀、化学家庄长恭、机械工程学家刘化洲、潘成孝,建筑系主任梁思成、美学教授林徽因和文学院教授吴贯因、林损、黄侃等。

学生们走着整齐的方队经过主席台,嘹亮的口号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心魄,浑厚的音乐吹响起大家内心的渴望。少帅进行了简短的致辞后,嘹亮的校歌响起,声音传入东北大地的每个角落。

白山兮高高,黑水兮滔滔;

有此山川之伟大,故生民质朴而雄豪;

地所产者丰且美,俗所习者勤与劳;

愿以此为基础,应世界进化之洪潮。

沐三民主义之圣化,仰青天白日之昭昭。

痛国难之未已,恒怒火之中烧。

东夷兮狡诈,北虏兮矫骁,

灼灼兮其目,霍霍兮其刀,

苟捍卫之不力,宁宰割之能逃?

惟卧薪而尝胆,庶雪耻于一朝。

唯知行合一方为责,无取乎空论之滔滔,

唯积学养气可致用,无取乎狂热之呼号。

其自迩以行远,其自卑以登高。

爱校、爱乡、爱国、爱人类,期终达于世界大同之目标。

使命如此其重大,能不奋勉乎吾曹,能不奋勉乎吾曹。

这片土地上响起了年轻人的嘶吼和呐喊声,他们的青春热血在燃烧,如同被唤醒的年轻雄狮,昂首阔步,只想早日将心目中的敌人赶出自己的地盘,还祖国完整的版图,还家人宁静的天空。

东北大学创立之初,建筑系只有林徽因和梁思成两名教职员,上课的时候教授会点名,严格限制旷课,理工科几乎全用英美大学教材,讲课、实验、做题、实习报告都用英语。四十多名学生集中在一间大教室里,座席没有年纪划分,每位教师带十四五名学生。林徽因到东大没多久就请假回家探母。她在福州受到父亲创办的私立法政专科学校同仁的热烈欢迎。回闽南的时候,她应乌石山第一中学的邀请,给全体师生讲演了《建筑与文学》,之后去仓前山英华中学讲演了《园林建筑艺术》。

林徽因担任的是美学和建筑设计课,她经常将学生们带到昭陵和沈阳故宫去上课,用现存古建筑作教具,给学生们讲解建筑和美学之间的关系。林徽因博学多才,语言幽默风趣而不失犀利,所以非常受学生们的欢迎。闲暇之际,她会和梁思成一同丈量古建筑并做记录。

这段时间里,林徽因和梁思成过得平静而充实。“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他们明白自己肩膀上的重任,他们将自己在宾夕法尼亚大学里学到的东西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生们。梁思成还经常拉着林徽因一起到郊外去丈量建筑,希望通过学习来增长见解。虽然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梁思成却始终未放弃对古建筑的热爱,那段日子里,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挤出时间丈量沈阳郊区“北陵”的建筑物,虽然实验失败,可他改变了别人对建筑的看法。

梁思成也是建筑保护方面的第一人。当时的沈阳市市长以交通阻塞为理由,想拆除路边的漂亮鼓楼,梁思成得知此消息,立即找到那位官员,义正词严地说道:“毁坏容易保护难。它们一旦消失就不能再恢复了。为什么你要选择把它毁掉呢?”

林徽因也没有闲着,她白天上课,晚上给学生补习英语。由于是刚刚建系,教学任务繁重,林徽因当时虽然已经怀有身孕,但她丝毫没有因此而懈怠,照样带学生们爬东大操场后的北陵。她在上课的时候十分重视学生的野外考察,以感知建筑的魅力,通过幽默的方式传授知识。由于和学生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比较小,林徽因经常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在学生的心目中,林徽因不仅传道授业解惑,更是一位美丽而又魅力的知识女性!

很快,这位美丽的女教师就吸引了很多学生,有些甚至不是建筑系的学生都前来听她讲课,想一睹她的风姿。很多年之后,提到林徽因的时候仍然有很多人记得当年她讲课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