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颠沛流离中成长(1 / 1)

历尽艰辛,李四光和他的地质研究所同事终于抵达战时陪都重庆,结束了为期数月的险恶奔波。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时值已是初冬季节,早晚寒风袭人。汽车一路颠簸,几经周折,来到四川地质研究所的门前。所长侯德封此前已知李四光一行要到,在后院腾出了几间房屋,请他们暂在所内安歇。

长途奔波,精疲力竭,对55岁的李四光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再加上这里是李四光最不想来的重庆,触景伤情,他难免又想起了爱徒朱森蒙冤离世的惨痛过往!

朱森回国后,重庆大学校长胡庶华聘他去该校新办的地质系任教授,朱森征得李四光同意,1938年春带着全家赴职。他深感中国地质人才缺乏,教学十分勤勉认真,深得学生爱戴,第二年即升任地质系主任。他自编了英文讲义《地层古生物学纲要》,又编了《地史学》讲义,除课堂讲授,对课下辅导及野外实习也十分重视。至野外时,总在晚间给学生耐心答疑,指导编写报告。一切安排妥当后,才最后归寝。他在教学的同时也进行科研,1939年暑期调查川北龙门山地质,1940年夏又研究灌县地质,1941年春率学生研究南川地质。

1941年夏,中央大学地质系主任李学清辞职,校长顾孟余聘朱森接任,朱森商请俞建章主持重庆大学地质系系务之后,去中央大学上任,同时也在两校兼课。接任不久,他带学生去野外实习,而中央大学、重庆大学都给他家送去一个月的平价米5斗。朱夫人文化不高,未问清情由就照收不误。后来,别有用心的人向教育部与粮食部告密,诬指朱森重复冒领平价米,教育部长陈立夫竟通令给朱森记大过一次!

朱森一生清廉,遭此不白之冤,心情忧郁,胃溃疡陈疾加剧,多方救治无效,1942年7月6日溘然长逝,年仅40岁。

当年10月25日,在中央大学大礼堂隆重举行朱森先生追悼会,会场四壁挂满了愤怒、哀悼之词,不少人在讲话中声讨对朱森的迫害行为。李四光以极大的悲愤心情撰写了纪念悼词,以“山兮复何在,石迹耿千秋”的名句,痛哭自己的学子!

瑶瑟玉箫无意绪,任从蛛网任从灰。对时局的愤慨、对前途的忧虑和对生活的无奈三者交织在一起,使李四光的心情极不愉快,这位一向坚强的学者,终于流下了辛酸的眼泪!

刚抵重庆的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窗外有人喊道:“气球挂起来了!”原来是空袭警报。李四光一路奔波,喘息未定,又开始了躲避空袭的生活。

通过友人的帮助,李四光夫妇在沙坪坝北碚镇租到了一所小楼——琴楼,暂时定居下来。沙坪坝,背靠歌乐山,面临嘉陵江,是陪都重庆的文化区。此时,李四光夫妇的健康情况越来越糟。李四光逃难时患了疟疾,虽已痊愈,但身体十分虚弱,要命的是,许淑彬也病倒了!刚进新居,她就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同时,她还患上了严重的高血压。

李四光急得团团转,他知道许淑彬的重病由何引起:长年积劳,缺乏营养,艰难奔波,关照自己……女儿在成都工作,不在身边,李四光只好拖着病体承担起所有的家庭事务。早上,他自己起来烧水做饭,然后去研究室工作;中午下班回来既要做饭,还要照料卧床的夫人。他对许淑彬照料得无微不至,每日服药,他必亲自伺候,从不马虎。许淑彬见他十分劳累,又占用了许多科研时间,心里很难过。

一天,许淑彬躺在**对李四光说:“你是不是向所里讲一下,叫他们派个人来帮帮。不然,你会累坏的。”

李四光的个性十分倔强,不愿给单位和别人添麻烦。他却说:“请人来照顾,很难贴心,还是我多吃点苦吧。”

李四光对许淑彬的爱护和照顾,不但情深意重,而且相当科学。许淑彬不太会控制情绪,特别是见到老同学、老朋友,往往特别兴奋,话也特别多。李四光认为,多兴奋、易激动,对身体有害。为了使许淑彬少兴奋,不激动,他在家里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许淑彬的客人来了,先由他在门口迎接或出面接待,然后由他转告许淑彬,许淑彬听到转告的消息,就不会特别激动和兴奋了。

一个病弱的人,能硬撑到何时?很快,李四光的身子支持不住,心脏病发作了。一家两个病人,李家的困苦可想而知。李四光一倒,家中事情全由许淑彬的弟弟许保均照应。这一对病中的夫妇此时更深地感到:健康是事业和家庭的幸福之本。一个人,特别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如果没有健壮的身体,理想不过是梦幻。为了事业和家庭,他们相互鼓励,相互照顾,相互研究战胜疾病的办法,争取早日康复。

为保证双方都能按时服药,他们决定:许淑彬用的药,由李四光保管;李四光服的药,由许淑彬存放。这样,彻底改变了以往服药不规律和漏服的问题。他们还认为,精神好坏,对恢复健康极为重要。为配合药物治疗,他们独树一帜地创造了两种疗法。其一,音乐治疗。一个是小提琴高手,一个钢琴弹得非常出色,丈夫为妻子拉琴,妻子为丈夫演奏,两人娱乐起来,病痛似乎全无。其二,钟情事业。李四光认为,专想事业,是一种较好的精神疗法。治病期间,他时常拄着一根拐杖,带着罗盘出外散步,碰上值得测量、研究的裂隙、地层露头,他就蹲在地上仔细察看、分析,心思都集中在心爱的事业上。

经过药物和精神疗法,他们的病很快有了好转。

尽管工作和家务如此繁忙,但当一些单位请他演讲时,李四光从不推辞,每次都认真做准备。到重庆后,家里经常有人来访,李四光都热情接待。客人走后,他刚想开始写点东西,可是又到了做饭的时候。这样一来,他只好夜里加班工作,有时一直要工作到天明。

蒋介石得知李四光来到重庆,想继续拉拢这位科学界的名流,多次举行宴会招待科技界和教育界的知名人士,每次总把自己右边的席位留给李四光,但是李四光总是推说外出考察,不予理睬。蒋介石托人捎信请李四光担任中央大学校长,也被李四光一口回绝。

随之,又有行政院长宋子文登门拜访。显然,宋子文的来访是出于蒋介石的授命。蒋介石深知李四光与宋庆龄索有交往,让“国母”的兄弟亲自出面,也许不会给予难堪。宋子文开门见山,请求李四光出任驻英国大使。李四光的回答更干脆:我是和石头打交道的,没有外交才能;自己的健康情况,已不允许从事大活动,医生一再要求静养,现在就本行业务已力不从心,何况外事事物,更是无法承担。最后再三对宋子文的好意表示感谢。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难得的是,经过了白色恐怖的洗礼,李四光的情商也显然变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