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外患,科学之殇(1 / 1)

1932年李四光重返北大授课时,北大师生正准备为李大钊举行公葬。当时的葬礼分为三种:国葬、公葬和民葬。国民党统治时期,对李大钊当然不能给予“国葬”;民葬,李家又无力承担,李大钊牺牲六年后才得以入土,原因正在于此;最后不得不采取公葬方式。北大同事想予发起厚葬,李四光立刻将10元钱捐出,还特地定制了一只大铜墨盒,在盒盖上刻上李大钊的名联“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作为铭记。这个墨盒,常在他的身边,几十年如一日,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只要安居下来,就把它端端正正放在办公桌上,借以“如对斯人”。

南京政府时期,他亲眼看到国民党的腐败和国民党对科学的不重视,看到爱国青年受到追捕迫害。作为一名正直的科学家,李四光坚持真理,伸张正义,从不肯向黑暗势力低头。

所谓南京国民政府,实际是蒋介石的独裁政府。它的前身是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由孙中山先生奠定的广州国民政府。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反共政变,4月18日在南京另立国民党一党专政的统治机构,改称南京国民政府。7月15日,以汪精卫为首的武汉政府也宣布反共,与蒋介石一道形成“蒋汪合流”的统治集团,从而揭开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序幕。

1931年,日本侵略军向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发动全面进攻。次年,东北全部沦陷,爱新觉罗·溥仪在日本帝国主义扶植下成立傀儡政权,时称“满洲帝国”,亦即满洲国。这便是李四光创建中研院地质研究所的时代背景。

从1931年秋开始,李四光兼任北大地质系系主任和教授职务,直到1936年暑假还领着四年级毕业生上庐山实习。这期间,他经常奔波于南京与北京之间,除及时指导两地科研工作协调开展而外,还继续投入自身拟定的研究项目。

1933年6月18日,中研院总干事杨铨惨遭蒋介石的特务杀害,李四光非常愤怒和悲痛!

杨铨是蔡元培的得力助手,更是李四光的创业支柱,三人在共同的事业中结成密不可分的友谊。李四光所在的这座办公大楼,就是在杨铨亲自张罗下才拔地而起的。这些年来,李四光致力于学术,杨铨忙于管理,两人谁也离不开谁。这期间,杨铨还积极参加爱国民主运动,兼任“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会”总干事,被害之前正为营救被反动政府逮捕的进步人士而积极奔走。蒋介石非常憎恨这个组织,早想借机消灭,慑于发起组织者宋庆龄、蔡元培等人的崇高声望而不敢公开下手,就把打击目标锁定在杨铨身上。

其实,此前李四光已经知道杨铨曾收到多封国民党特务装有子弹的恐吓信,甚为杨铨的安全担心。这一次,蒋介石终于下了毒手。国民党特务为了掩人耳目,没在南京下手,而是在上海的海亚尔培路开了枪。

李四光接到蔡元培由上海发来的急电,马上赶到上海,参加了19日蔡元培主持的会议,并参加了20日的送殡仪式。

返回南京,李四光的心情依然难以平静。他将此前蒋介石的“四一二”大屠杀和日寇侵占东北的不抵抗态度等联系起来一并思考,更加认清了蒋家王朝的实质,对其专制政权不抱任何希望。

他要抗议!他要斗争!

他决定把自己最近确认而尚未命名的一个蜓科新属命名为“杨铨科”,以纪念这位勇敢的好友。他愤然提笔:“杨铨先生的惨死,凡是为科学事业忠心服务的人,都不能不为这种令人沮丧的境遇而感到痛心!”

他以此向全世界宣告:“各国古生物学者们,只要你们查索蜓科化石的谱系,都将看到在被黑暗笼罩着的30年代的中国,曾有一位热心为科学事业服务的人被杀害了!光荣将属于被害者!耻辱永远是属于刽子手的!”

杨铨遇难,但中央研究院不能少了总干事,蔡元培有意让李四光出任。李四光推辞说,自己有可能在年底去英国讲学,无法胜任。他特意推荐了丁文江,表示相信丁文江能干得很好。

事实上,杨铨遇刺身亡后,当时的大多数学者们“百感丛生,悲愤无状”。对研究院事业,他们有危机感的共识。对后继人选,他们也有唯丁文江是举的共识。李四光等老朋友积极劝说丁文江能允就总干事一职,初遭丁文江拒绝。

6月23日,丁文江赴美国参加第16届国际地质学会大会,会后在美访问。此间,代理总干事丁燮林与李四光、傅斯年等人联名致函丁文江,极力劝他出任总干事。他们在劝驾长函中,字斟句酌,如泣如诉,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甚至用激将法迫“丁大哥”就位:“目下研究院之局面,自有其困难处,非振作一下不易保得住。不保得住,则以前所费之国帑,吾等所用之心血,皆付流水矣。环顾学术界人士,更无他人有此魄力。见义不赴,非所谓‘丁大哥’也。”

在信中还有几句话,显然出自李四光和傅斯年(历史语言所所长)之肺腑。他们了解丁氏是以学术为重的人,因此说:“地质、史语所皆在北极阁下建屋,地质所年底可成,史语所初春可成……兄可在其中开若干工作之室,参考资料、辅助人员,皆易接近。总干事一职,初任时自然甚忙;数月之后,必能腾出甚多时间,自己做工。此吾等就事实考量之言,绝非虚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