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善还本恶?这是一个被争论了几千年古老的话题。最早的争论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其中最富有代表性的是孟子和荀子。他们俩都是孔子的学生,但各自学说却大相径庭,甚至背道而驰。
孟子认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也就是说,人一生下来,本性是善的,这是每个人都共有的,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只是后来的习惯不同罢了。他又补充说:“仁义理智,吾固有之。”善良、正义的本性是人本身所具有的,并不是天生没有,后天通过学习获得的。
而孔子的另一个高足荀子却不赞成孟子的观点。他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人本身啊就是恶的,善良正义都是人为的、伪装出来的、假的。荀子对人性的态度是比较悲观的。
看来,人性善恶的问题不仅引起无数先哲的争辩,王阳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正如古人所言:玉不琢,何以成器。王阳明反思自己正是在“琢玉”的过程中悟出了真知。
所以,王阳明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为恶是格物。”这就是说,人天生就有区别善恶的良知,这是人的本性,人有时去偷去抢是因为人有强烈的占有的欲望,人到底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是根据他本身所定的标准来言的。
看来,王阳明还是偏向于孟子所言“人性本善”论,并作了有益的补充。
于是,王阳明就有了“良知”这个概念。
人生来就有明辨是非、喜善厌恶的心理。对于一个刚“呱呱”落地的婴儿,初来到这个绚丽多彩的人世间,在他眼里,天是蓝的、水是清的、树是绿的,一切都是这般美丽而纯洁。而这善的情感就是人人遵守的道德、修身养性的源泉。
当然,人除了有良知,还有私欲,有时为了自己的私欲,乃至于为了蝇头小利,会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情。
那么,怎样才能既心知又手知,不去做它们呢?王阳明也为修身养性、培养良好的道德观总结了一套办法,这就是“静处体悟,事上磨炼”。
曾有弟子问王阳明,用兵是不是有特定的技巧(用兵有术否)?王阳明回答:哪里有什么技巧,只是努力做学问,养的此心不动,如果你非要说有技巧,那此心不动就是唯一的技巧。大家的智慧都相差无几,胜负之决只在此心动与不动。
王阳明举例子说,当年和朱宸濠对战时,我们处于劣势,我向身边的一个人下达准备火攻的命令,那人却无动于衷。我说了四次,他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这样的人就是平时工夫做得不到位,一临事,就慌乱失措。那些急中生智的人的智慧可不是天外飞来的,而是平时学问纯笃、“静处体悟,事上磨炼”的功劳。
闲暇无事时应勤学读书,从书中去体会别人如何克服名利的**;也要自己思考,将好色、好货、好名这些私心一一追究、搜寻出来,然后如猫捕鼠般,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地将它除去,又如同人们生病,一次就要拔去它的病根,让它永没有复发的机会。
王阳明又是如何身体力行呢?
有一次,王阳明去游地势险要的九华山,当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到高耸入云的山顶时,王阳明胜利般地松了一口气,也深深地被周围的美景所打动,周围群山层峦叠嶂,都被缭绕的云气所包围,只留下突出的山顶依稀可见,这里没有尘俗的纷忧,没有杂乱的声响,有的是清脆的鸟鸣、流淌的溪水、“一览众山小”的开阔视野。
在这天地合一的境界里,王阳明深深感到天地的宏伟,自身的渺小。
怎样让自身由渺小走向伟大呢?
王阳明从九华山的险要复杂的地形中体验到了人的韬略深晦,领悟到宏伟的山势与吾心的志向远大是同一的,这就要克服“小我”,不总是计较个人的一些小得失,而应该走进世界中的“大我”,去寻找内心超越。超越平凡生活,超越自我,在更大的空间去寻找自我。
这样,王阳明的心灵得到更大的安慰,于是精神焕发,顿觉自信倍增,对于蝇头小利变得释然,在心目中稳固地建立了“致良知”的认识论。
同时,“致良知”论无时无刻不在强调一个“变”字。
首先,他大胆地否定了封建伦理的死框框,而允许每个人根据自己的个性去选择适合自己的处事方法。比如,社会地位低下的人就不必为自己的粗俗而自卑,粗俗也并不影响一个人勤学苦读,去当圣人。总有一天,粗俗的人照样会同地位高的人一起平起平做。王阳明总结为:“人脑中各有个圣人,只自信不及,都被埋倒了。”
他认为人们要善于发现自己心中“良知”的标准,而不要总跟着别人人云亦云。他为此写诗一首:“人人自有定盘针,万花根源总在心。却笑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外头寻。”
王阳明认为,一个人既要善于运用自己的“良知”,也提出了一套对付“小人”的招数。
他说,对待坏人不宜作公开的揭露和抨击,而应该抓住其弱点,用巧妙的办法治他一下,让他明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从此以后不敢为恶。
在用人上,王阳明讲求在变中讲求效果,他常常把“便宜八事”(最省力地办事)、“期于成功”挂在嘴上,甚至提倡重用有才干而贪财的人。他说,如果能用一些金银财宝换来战争的胜利和社稷的平安,那么,这个时候以小换大有何不可呢?这个观点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在古代传统社会可是把道德观念放在第一位。公开场合言必称“廉洁,至孝”,王阳明的这个说法,在当时足以让传统的卫道士大跌眼镜。
不仅如此,王阳明还特别鄙视死守清规而不知变通的人。
在王阳明的杂著中曾记录了一件事:补生傅凤因家境困难,无法养活年迈的父母和智障的弟弟,他不顾身体地日夜苦读,因为吃不饱再加上学业辛苦,竟然卧床不起患了大病。
按当时传统儒家的思想,只讲动机而不讲效果,傅凤的举动可以说非常孝顺,要受到世人的称赞。可是王阳明偏偏不欣赏,反而说他不孝顺父母。王阳明的理由是,如果人累病了甚至于累死了,父母弟弟又将无人供养,就算你动机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王阳明赞成照顾全局,用“良知”找出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从而做到事半功倍,而不用总拘泥于旧的形式和死的框框。
“致良知”是王阳明一生提出的最后一个学说,是他心学体系中最成熟的部分,也是他对以前所有学说的最高概括和总结。正是在这个学说的指导下,王阳明在复杂多变的世态中能做到行事游刃有余。在他的一生中,前面惊涛骇浪越多,王阳明却越能乘风破浪,向前开拓,而从未翻船落水过。他留给后人的“八大事功”,丰功伟绩莫不归功于学说、思想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