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宫回京(1 / 1)

自从出京城之后,一直到西安行宫的时期,西太后的心情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和之前的坚毅果敢大有不同。西太后的性情有点像义和团拳民动乱的时期,不断呈现变幻莫测的情景。仔细分析一下其中原因,一部分原因是西太后岁数已经大了,另一部分原因是西太后过分迷信邪术类的荒唐言辞。一旦事情到了危机时刻,西太后就会相信这些不经之辞。笔者在其他地方已经说过,西太后对于这类荒唐的言辞,非常容易受到触动,她的言辞很有力度,这一点在从西安回京城途中的一些小事上能够看出来。当时,荣禄在西安行宫,李鸿章在北京城,他们都在奉劝西太后回京城。西太后应允了。不过,西太后开始时还有些疑虑,这一点从当初她从太原往西安转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一直到议和条款确定,义和团拳民头领的罪名都确定下来之后,西太后的心情才稳定下来。

从义和团运动刚刚开始的时候,李鸿章就认定政府引领拳民围攻使馆是非常愚蠢的事情。这位伟人因为具备这样的心理,再加上自己的势力,最终让西太后逐渐清楚了此前政策的错误之处。因此,在义和团运动时期,看到外国联军来到中国,不论是义和团拳民还是官兵,都难以抗击,因此马上任命李鸿章为直隶总督,并命令他从广东即刻北上,原因是此刻需要清楚外事的大员。为此,西太后甚至让李鸿章在上海到天津段搭借俄国轮船。李鸿章的复奏让袁世凯转呈,字面言辞看似非常恭敬,可其中暗含的意思,就是在嘲讽西太后错误地招致这次祸端。电文中这样说:“仰蒙倚任优隆,曷胜感悚!惟念前往北洋二十余年,经营诸务,粗有就绪,今一日败坏,扫地尽矣。奉命于危难之中,深惧无可措手,万难再当巨任。”李鸿章还说,上海没有俄国的轮船,如今战争还没有停下来,即便有轮船也一定不会借用。接下来,李鸿章请西太后饶恕难以速行的罪过,言说英国大使曾经请他,要等外交使臣平安抵达天津后,他才能启程,也不清楚外国使节是不是平安到达天津了?还说等身体稍微恢复之后,马上就从陆地上北上……

西太后对李鸿章的电文批复只有两三句话,内容是:“李鸿章电悉,现在事机甚紧,著仍遵前旨迅速北来,毋再籍延。”

尽管得到了这样的特别电报,李鸿章依然在上海滞留不立即动身。他心中早已有计谋,外表看起来好像有事情需要料理,实际就是想看看围攻使馆的最终结果。当时在上海,泰晤士报社记者曾经在7月23日拜会了李鸿章。李鸿章说,假如西太后没有认识到之前的失误,进而调整策略来应对怒气冲天的列强,他不会马上北上到北京任职。7月底,有传闻说西太后准备离开京城,李鸿章就赶紧写了一份电文奏折。这份奏折非常著名,意在恳请朝廷开诚布公,及时改变策略。这份奏本到达北京之后,西太后还尚未出京。通过阅读这份奏折,可以发现李鸿章的为人,而且还可以了解其胆识。作为二十年以来中国的著名人物,李鸿章曾经得到了全世界的赞誉,这并非属于侥幸获得。这份奏折内容是:

自古制夷之法,莫如洞悉虏情,衡量彼己。自道光中叶以来,外患渐深,至于今日危迫极矣。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入都,毁圆明园,文宗出走,崩于热河,后世子孙固当永记于心,不忘报复,凡我臣民亦宜同怀敌忾者也。自此以后,法并安南,自攘朝鲜,属地渐失。各海口亦为列强所据,德占胶州,俄占旅顺、大连,英占威海、九龙,法占广湾,奇辱极耻,岂堪忍受?臣受朝廷厚恩,若能于垂暮之年,得睹我国战胜列强,一雪前耻,其为快乐,夫何待言?不幸旷观时势,唯见忧患之日深,积弱之军实不堪战,若不量力而轻于一试,恐数千年文物之邦,从此已矣。

以卵敌石,岂能幸免?即以近事言之,聚数万之兵以攻天津租界,洋兵之为守者不过二三千人,然十日以来,外兵之伤亡者仅数百人,而我兵已死二万余人矣。又以京中之事言之,使馆非设防之地,公使非主兵之人,而董军围攻已及一月,死伤数千,曾不能克。现八国联军,已将来华,携带大炮无算,不知中国何以御之?但有十万洋兵,即得京师易如反掌,皇太后、皇上即欲避往热河,而今日尚无胜保其人,足以阻洋兵之追袭者。若俟之彼时,乃欲议和,恐今日之事非甲午之比。盖其时日本之伊藤,犹愿接待中国议和之使。若今日任用拳匪,围攻使馆,犯列强之众怒,朝廷将于王公大臣之中,简派何人以与列强开议耶?以宗庙社稷为孤注之一掷,臣思及此,深为寒心。若圣明在上,如拳匪之妖术,早已剿灭无遗,岂任其披猖为祸,一至于此。历览前史,汉之亡,非以张角黄巾乎?宋之削,非以信任妖匪,倚以御敌乎?

臣年已八十,死期将至,受四朝之厚恩,若知其危而不言,死后何以见列祖列宗于地下?故敢贡其赣直,请皇太后、皇上立将妖人正法,罢黜信任邪匪之大臣,安送外国公使至联军大营。臣奉谕速即北上,虽病体支离,仍力疾冒暑颛行。但臣读寄谕,似皇太后、皇上仍无诚心议和之意,朝政仍在跋扈奸臣之手,犹信拳匪为忠义之民,不胜忧虑。臣现无一兵一饷,若冒昧北上,唯死于乱兵妖民,而于国毫无所益,故臣仍驻上海,拟先筹一卫队,措足饷项,并探察列强情形,随机应付。一俟办有头绪,即当兼程北上……

这份奏折直言劝谏,西太后审阅之后肯定不会无动于衷。8月12至13日,西太后在怀来就下达谕旨,第一次向全国通告,非常明显地说要调和策略,并以此作为之后回京城的基础。并且,西太后也有先见之明,她清楚联军里边有相互猜忌的现实,出现争执是难免的事情,因此,返回北京肯定就会成功。

8月19日,西太后的一份谕旨里提及拳匪围攻使馆的原因,都是教民和非教民平日积怨太深,最终致动乱爆发。谕旨中还说,列强的军事行动目的在于剿灭拳匪,尽管没有疑义,可内含赞颂侵略的意思,不顾及友谊,实在让人感到伤悲。还说,中国政府在动乱时期,煞费苦心,千方百计保证驻京城外国人的生命安全,可列强在这一点不仅不予理解,居然还采用这样的手段来感谢我们,我们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中国朝廷,往往听信一些无稽之谈,因此才出现那样的谕旨,若非外交使团具备往日的阅历,对中国国情深有研究,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言辞,居然能出自西太后的手笔。不过,这份谕旨也并非一无是处,原因是俄国当时也出现了类似的文书,为中国朝廷解脱,正如西太后所说的那样。

之前那封谕旨在结尾,指令荣禄、徐桐、崇绮一些大臣留在京城准备议和。不过,西太后提及与外国将领交涉,感觉他们有获胜的意思,肯定难以让协议条框折中,可以考虑直接向各国外交部,或直接与上海总领事商量,希望能有和平的空间。西太后非常聪慧,她清楚此时在北京很难进入谈判的状态,假如能够直接向各国外交部或者上海总领事去电,有些事可以遮掩过去,这些人要比从北京虎口逃出来的洋人更容易打交道。

第二天,西太后又下达一份谕旨,言辞和之前大为不同,朝廷承认了错误,以此想触动众人的怜悯,也想以此作为劝勉。谕旨这样说:“涤虑洗心,匡予不逮,朕虽不德,庶几不远而复,天心之悔祸可期矣。”观其全文,极为诚恳,自己承认国人遭受的祸害,都是朝廷没有处理好的缘故。谕旨里还训示了百官:“乱事发生之源,皆由内外百官酣嬉怠情,不知振作,此等锢习速宜除拔。”谕旨中自述朝廷的一些族人,说:“知人不明,皆朕一人之罪,小民何辜?遭此涂炭,朕尚何所弛其责备耶!朕为天下之主,不能为民捍患,即身殉社稷,亦复何所顾惜?敬念圣母春秋已高,岂敢有亏孝……”如此一来,改革的策略已经明谕天下人民。另外,还指令京外的官员即刻赶往西安的行宫,准备迅速推行改革的新兴政策,还奖励和感谢长江流域的一些督抚能维持东南、恪守天悦的和善政策。对于教民,西太后再次重申要予以保护。谕旨中还不时提及庆亲王一些人奏议和的情景和列强的形态,从中可以发现和平的目的已经达到。

9月上旬,各个省份的督抚联名上奏,恳请西太后和朝廷回到北京。假如当时的八国联军有用暴力手段抗击西太后的言辞,那这样的联名上奏不会出现。当时,关于都城的事情议论非常多,还为此起了不少的争执,各个省份联名上奏,让袁世凯起草奏本,再交给刘坤一,刘坤一再发往各个省份。奏本说:“奉党诸人之罪,其祸中于国家甚酷。今幸和议已开,困难已过,亟宜宣布回銮以定人心”,还说“臣等闻朝廷由太原往西安,实深悲痛……”奏本的内容如下:

刘坤一等奏:窃自拳匪肇乱,媾衅列邦,京师相继失陷,辽东亦多失守,以致宗社震惊,乘舆播迁,薄海臣民,仓皇失措,莫不谓拳匪酿祸,贻误国家,疾首痛心,同切忧惧。迨叠奉明诏,车驾暂幸太原,议及亲贵,仰见我皇太后、皇上昔者之苦衷,今者之明晰。虽外人尚未满意,有待调停,而天下士庶,莫不钦仰感动,鼓舞欢欣,方冀畿辅廓清,指日回銮,上慰九庙在天之灵,下遂亿兆苍生之望。昨日恭读电传本月初六日谕旨,现定闰八月初八启銮,西幸长安等因,钦此。臣等私忧过虑,诚有不得不具陈于我皇太后、皇上之前者。

伏查自古国家多难之时,亦有迁都之举,然必须敌人不能悬军深入,即深入亦不能持久,我始能立国图存。今日联军谋坚势众,实与古来不同,况陕西自宋元明至同治以来,屡次兵火,商稀民瘠,古称天府,今非雄都。又与新疆、甘肃为邻,新疆逼迫强俄,甘肃尤为回薮,内讧外侮,在在可虞,较之京师素云完善。即就日下言之,各国方以新胜之师,谋合图进。我能往,彼亦能往,不畏数万里之海,岂畏数千里之陆?恐山川之险,未可凭恃,即偏安之局,不可幸成。且京师根本重地,四方所拱极而朝宗者也,宗庙宫阙,列祖列宗之神灵所式凭者也。二百余年,基业固矣,一旦弃之,不特失臣民之望,亦非圣心之所安。前闻各国曾请退兵回塞,不占土地,无论所请果否出于至诚,正可籍回塞之说,以速其撤兵之议。倘西幸愈远,拂各国之请,阻就款之忧,万一激变宗旨,洋兵不撤,京畿从此沦胥矣。辽东不复,陵寝从此鼎革矣。一国变计,各国争先,外而沿江沿海,处处侵占,内而奸究生心,纷纷扰乱。瓜分之势成,糜烂之祸亟矣。人心愈摇,饷源愈竭,运道愈梗,而朝廷徒局促偏安。为闭关自守之计,夫以偏僻凋蔽之秦陇,供万乘百官之资粮,久将不给。以屡次挫失之弱兵,抗合纵连横之强国,势必难支,存亡关键实在于此。臣等万死,奚足补救,伏乞皇太后、皇上追念列祖列宗创垂之艰难,俯念满洲八旗生齿之蕃衍,外顺各国迎驾之请,内慰臣庶恋阙之心,拟请睿裁,收回幸陕成命。倘若乘舆而发,驻陕伊迩,势难折回,亦乞明降谕旨,以告天下,具言此次幸陕亦系暂计,俟畿辅稍定,即行回銮,并简派王公大臣致祭宗庙,恭谒诸陵,示天下以朝廷不忘宗庙陵寝之重,断无终不回銮之理。一面饬令全权大臣,婉告各国使臣,果真退兵,示以必返,庶足定人心而安大局。

又奏,接使俄大臣杨儒电述外部之言曰,势必大举西向,恐未成咸阳之宫,又将税兰州之驾等语。臣等闻各国议论,大率皆同。今日幸陕之举,议者必以秦中选隔海口,有黄河潼关之阻限,其险隘可守,敌来较难,拒敌较易。不知古今兵事,实有不同,八国环攻,与一国构兵又不同。今日战斗须凭枪力,守险须凭炮力,潼关、同州等处之黄河,仅宽四五里,愈上愈狭,外国陆路行营快跑七生之口径者,及八九生之口径用马脱运者,可击七八里,新式长田鸡炮可隔山遥击七八里,中国皆无之。仅凭土炮、小洋炮,岂能守关守河!各省枪少弹缺,自造无多,假使洋兵深入中原,运道必然梗阻,不过数战,弹子即罄,虽有忠义军民,徒手亦难击敌。盖一国则深入难,八国则接济易,此陕省拒敌之难也。

又查外洋通例,凡系有和约之国必驻公使,若其国不能为公使驻者,即不视为与国。一立和约,即使迁都陕西,各国肯允,亦必各遣公使,来陕驻扎。经此次变故以后,使馆必留洋兵保守,距海愈远洋兵愈多,且山西、河南、直隶必至于节节皆驻重兵,是无论迁都何处,必有使馆洋兵,徒使中原数千里皆为洋兵盘踞,此陕省建都之难也。总之迁都之计,全在平日经营,若战败以后,敌人必不许我矣。守险远海,亦拒敌之一策,若海口即已属人,内地素无守具,则险者失其险矣。各国并力,各省纷扰,彼有接济之便,我无持久之力,腹背受敌,跋前踅后,则远者失其远矣。此须俟事定以后,从容筹之。遇一国生衅之时,必先结援数国,移跸陪都,军械充足,炮台周密,再行开战,然非所论于此时也。以上各情,恐议者或未详考,臣愚见所及,不得不据实上陈,以备朝廷裁夺。

在回銮的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西太后非常需要了解各国对于她权力地位的看法,各位大臣为此提出了很多谏议,各自叙述了列强不会干预其身份地位的态度,西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当时,比较顽固一些的官员,都在预料西太后肯定不愿意返回已经遭到洋人涂毁的北京城。可是,西太后尽管非常迷信,却具备远见卓识,假如不是因为自己政权处于危机状态,她时常会听取众人的建议,此前讨论的迁都问题,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当确定列强不会干涉她至高无上的地位后,西太后就明确表示愿意回到北京。后来,北京的议和逐渐有了结果,西太后又了解到列强之间也在互相妒忌的原因,清楚回京不仅不会有危险,而且列强还非常欢迎她,于是,西太后就决定早日返回京城,每天让议和全权大臣奕劻一些人汇报议和的进展详情。等议和已经成功之时,西太后非常兴奋,马上说等道路修筑竣工之后即刻动身。或许,因为每年夏季大雨之后,道路难以行走;还有就是动身之前需要预备行装,还要清点各个省份进贡的财物;再有,一条非常让人动心的消息从北京传来,联军没有掠夺北京宫廷内的宝藏。如此一来,西太后回京的念头更加紧迫,她担心宫内宦官偷窃财宝。

阴历八月二十四,即公历1901年10月20日,西太后、光绪皇帝从西安动身,随行的侍从很多。西太后首先来到城外的庙里祭祀,随后开始向北行走,每天大约走40千米。到达河南府后稍微歇息了一下,随后就向开封进发。在开封驻留了几周时间,还庆贺了西太后的万寿节。这次返京旅程,沿途预备有行宫,给养非常丰盛,和之前仓皇出走相比有天地之差。西太后在开封的时候,议和签字成功结束,李鸿章过世。李鸿章是外交家,对西太后帮助非常大,《辛丑条约》之所以能够顺利签订,并能让列强宽让很多条款,都是李鸿章的功劳。但是,西太后尽管对李鸿章的才干非常赞赏,却并没有对其优待,时常以听不懂李鸿章口音为理由,没有让其晋升军机大臣的职务。不过,李鸿章死后,西太后非常哀痛,给了他200年来汉臣去世从未有过的荣誉。朝廷除了在李鸿章建立功勋的地方建立专门祠堂外,在京师也建立了一处。甲午作战失败后,西太后曾经问责李鸿章的罪行,而光绪皇帝还想一度罢免李鸿章的职务,但西太后没有答应,从中可以发现西太后的远见卓识。合约签订之后,西太后赏赐李鸿章很高的荣誉,另外还犒赏了庆亲王和袁世凯一些人,都是因为这些人对议和有功。西太后还提及荣禄的忠诚。荣禄是首位奉劝西太后剿杀义和团的人,他除了主持军机处的事务,还在保护使馆方面颇有建树。在开封演戏庆贺了西太后的万寿节以后,一行人再度启程。期间,有一位名叫文悌的知府官员,是满洲人(光绪二十四年时候担任言官,因为他顽固守旧,光绪皇帝就罢免了其职务。戊戌变法之后,西太后恢复了文悌的职务),他恳请西太后不要返回京城,言说洋人性情难测。西太后非常严厉地斥责了文悌。渡黄河的时候,天气非常好,西太后祭拜了河神。地方官员特意赶制了一艘龙舟,西太后和一些嫔妃坐龙舟渡过黄河,然后向北行进。途中有外国人要瞻仰,西太后都给予特殊的礼遇。在没有抵达北京之前,西太后下达谕旨:“但凡有西方人要求瞻仰,不要阻止。”尽管西太后下达了这样的谕旨,外国大使团依然按照之前的惯例下达通知:不许参观。西太后想和列强调和,只要能推行的事情都可以推行下去,以此让中外友谊加深,也为其后来施政做好准备。西太后感觉,瞻仰对自己没有什么损害,而洋人则可以从容参观,这样对国际交往有益。在直隶边界,西太后再次下达谕旨:“皇帝进宫之后,马上接见外国大使。”还说明接见的地点在正殿。不了解《辛丑条约》内容的人,都会感觉这是朝廷出于优待洋人的礼仪,却不清楚这都是合约里边确定的款项之一。另外还说,西太后非常愿意接见外国使节的夫人,之前和这些夫人的关系非常好……

1902年1月6日中午,西太后、光绪皇帝一行人乘坐特制的火车抵达北京车站。这个车站建在北京城南一个地方,车站旁边设有非常大的帐篷,里边装饰非常奢华,有金漆宝座、祭祀用品以及各种贵重的瓷器等,都是用来迎接西太后、皇帝的物品。大约有200多京城的大员在那里等候,另外还设了一个洋人款待处。列车从远处缓缓进站,从车上的一个窗户里可以看到西太后的面容。坐在西太后旁边的是皇后、皇贵妃和宦官总管李莲英。官员们看到西太后来了,马上都跪到地上迎接,其中的内务府大臣继禄高呼西方人脱帽。首位下车的人是李莲英,他马上开始清点随行携带的各个省份的贡品。所有的箱子和包裹堆积如山,都是从西安一起拉运过来的。皇帝下车了,身体和相貌看起来非常健康。西太后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就急匆匆上了轿子走了,尽管文武百官站在旁边,也没有接见并说上一句话。庆亲王疾步上前恭请圣安,王文韶随后跟着,他是继李鸿章之后担任的议和大臣。庆亲王恭请西太后上轿,西太后说不忙,她来到众人中间站了五分钟和旁人谈话,精力充沛,不像一位年迈的老人。宦官总管李莲英上前呈上随身托运的物品清单,西太后仔细看了一遍,随后又交给李莲英。应直隶总督袁世凯的恳求,西太后应允他带领铁路洋总管进见,西太后感谢他路途中完善的照顾。铁路洋总管退下去之后,西太后上轿,轿子比皇帝的还要大、还要好。轿子旁边有宦官一路跟随,负责指点沿路的景色和建筑物,让西太后欣赏。假如遇见了洋人,宦官就给西太后介绍。有人曾经听宦官喊这样一句:“老佛爷,你看那个洋鬼子!”西太后只是微微一笑。过了南城,径直经过前门进入内城。内城有一座庙,里面供奉着满洲的保护神。正阳门城楼上面有许多西洋人在等候,向下看院子里,发现西太后下轿后就走进庙里,随后跪在神像前面,旁边有几个道士在赞礼。西太后起身之后,抬头看见了西洋人,低头微笑,然后上了轿子进入大内。

来到宁寿宫时已经到下午两点了。西太后马上下令让宦官挖掘此前埋藏的金银财宝,发现没有变化之后,非常高兴,随后下达谕旨,赏赐珍妃身后的荣誉,并以此向中外昭示。庚子年间大家出走的时候,珍妃是被人奉西太后的命令推到井里的人。这份谕旨里,西太后赞扬珍妃性情刚烈忠诚,言辞间说她因为无法随圣驾西行才自尽身死,不愿看到京城被洋人攻破、宗社被辱等。赏赐珍妃封号,升位一级,众人都感觉这道谕旨是必须有的。或许,中国人感觉人死后阴魂不散,依然有感觉,因此珍妃生前让西太后震怒的一些事,众人都感觉无所谓,而优待死后的珍妃则显得尤为重要,以此安慰其在天之灵。

尽管西太后已经离开车站,可西洋人依然在那里观望。接下来走的是皇后、嫔妃等一些人,乘坐黄色轿子,还有次一些的绿色加黄边的轿子。剩下的人(宫女)就乘坐官车,一辆车上坐两个人,大约90个人。安排这些人上轿的时候非常嘈杂,其中的几位年长的人,口舌清楚且伶俐。这些人离开之后,宦官和官员一些人开始照料剩下的随身物品。其中,日常用品和各个省份进贡的东西,由军机处的官员负责管理,可此事不能很快就可以了结。没有多长时间,荣禄带领大伙各自上轿进城了。荣禄身体有点衰颓了,走路时旁边需要有两个人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