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和团拳民的头领,有的被杀,有的被充军发配到了远方,西方列强为此也消了怒火。西太后默默审时度势,感觉今后在政策方面不能再固守传统,应该实施必要的改革。为此,西太后下达谕旨:
谕:本年夏间,拳匪衅起,凭恃诚社,挟制朝廷。当时所颁谕旨,首祸诸人竟于事机纷扰之际,乘间矫擅,非出朝廷本意。所有不得已之苦衷,微言宣示,中外臣民,谅能默喻。现已将首祸诸人分别严惩,著内阁将五月二十四日以后,七月二十日以前谕旨汇呈,听候查明,将矫擅妄传各谕旨,提出销除,以重纶者而昭信史。
这道谕旨是在光绪二十六年(1900)12月26日下达的,在同一天还有一道谕旨,是以皇帝的名义下达的,叙述了庚子年朝廷的情况,还有西太后和皇帝蒙尘的艰难,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表明今后要痛改前非。这道谕旨非常重要,其内容是:
本年夏间,拳匪构乱,开衅友邦。朕奉慈驾西巡,京师云扰,迭命庆亲王奕劻、大学士李鸿章作为全权大臣便宜行事,与各国使臣止兵议款。昨据奕劻等电呈各国和议十二条,大纲业已照允,仍电饬该全权大臣,将详细节目悉心酌核。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既有悔祸之机,宜颁自责之诏,朝廷一切委曲难言之苦衷,不能不为尔天下臣民明谕之。
此次拳教之祸,不知者咸疑国家纵庇匪徒,激成大变,殊不知五六月间,屡诏剿拳保教,而乱民悍族,迫人于无可如,保既苦禁谕之俱穷,复愤存亡之莫保。迨至七月二十一日之变,朕与皇太后誓欲同殉社稷,上谢九庙之灵。乃当哀痛昏瞀之际,经王大臣等数人勉强扶掖而出,于枪林炮雨中仓皇西狩,是慈躬惊险,宗社贴危,阛阓成墟,衣冠填壑,莫非拳匪所致,朝廷其尚护庇耶?夫拳匪之乱,与信拳匪者之召乱,均非无因而起。各国在中国传教,由来已久,民教争讼,地方官时有所偏,畏事者袒教虐民,沽名者庇民伤教,官无持平办法,民教之怨,愈结愈深,拳匪乘机浸成大衅。良由平日办理不善,以致一朝骤发,不可遏抑,是则地方官之咎也。涞涿拳匪,既焚堂毁路,急派直隶练军弹压,乃练军所至,漫无纪律,戕虐良民。而拳匪专恃仇教之说,不扰乡里,以致百姓皆畏兵而爱匪。匪势由此大炽,匪党亦愈聚愈多,此则将领之咎也。该匪妩言邪说,煽诱愚人,王公大臣中或少年任性,或迂谬无知,平时嫉外洋之强,而不知自量,惑于妖妄,诧为神奇。于是各邸习拳矣,各街市习拳矣。或资拳以粮,或赠拳以械,三数人倡之于上,千万人和之于下。朕与皇太后方力持严拿首要,解散胁人之议,特命刚毅前往谕禁,乃竟不能解散。而数万乱民,胆敢红巾露刃,充斥都城,焚掠教堂,围攻使馆。我皇太后垂帘训政将及四十年,朕躬仰承慈诲,夙昔睦邻保教,何等怀柔?而况天下断无杀人放火之义民,国家岂有倚匪败盟之政体?当此之时,首祸诸人叫嚣隳突,匪党纷扰,患在肘腑,朕奉慈圣既有法不及众之忧,浸成尾大不掉之势。兴言及此,流涕何追!此则首祸王大臣之罪也。然当使馆被围之际,屡次谕令总理衙门大臣前往禁止攻击,并至各使馆会晤慰问,乃因枪炮互施,竟至无人敢往,纷纭扰攘,莫可究诘。设使火轰水灌,岂能一律保全?所以不致竟成巨祸者,实由朝廷极力维持,是以酒果冰瓜,联翩致送,无非朕仰体慈怀,惟我与国应识此衷。今兹议约,不侵我主权,不割我土地,念列邦之见谅,疾愚暴之无知,事后追思,惭愤交集。惟各国既定和局,自不致强人以所难,著奕劻、李鸿章于细订约章时,婉间力辩,持以理而感以情。各大国信义为重,当视我力之所能及,以期其议之必可行,此该全权大臣所当竭忠尽智者也。
当京师扰乱之时,曾谕令各疆臣固守封圻,不令同时开衅。东南之所以明订约章,极力保护者,悉由遒奉谕旨,不欲失之之意。故列邦商务得以保全,而东南疆臣亦借以自固。惟各省平时,无不以自强为辞,究之临事张惶,一无可恃,又不悉朝廷事处万难,但执一偏之词,责难君父。试思乘舆出走,风鹤惊心,昌平宣化间,朕侍皇太后素衣将敝时,豆粥难求,困苦饥寒,不如氓庶。不知为人臣者,亦尝念及忧辱之义否?总之臣民有罪,罪在朕躬。朕为此言,并非追既往之愆尤,实欲儆将来之玩泄。
近二十年来,每有一次衅端,必有一番诰诫,卧薪尝胆,徒托空言,理财自强,几成习套。事过以后,徇情面如故,用私人如故,敷衍公事如故,欺朝廷如故。大小臣工,清夜自思,即无拳匪之变,我中国能自强耶?夫无事且难支持,今又构此奇变,益贫益弱,不待智者而后知。尔诸臣受国厚恩,当于屯险之中,竭其忠贞之力。综核财赋,固宜亟偿洋款,仍当深恤民难,保荐人才,不当专取才华,而当内观心术,其大要无过去私心、破积习两言。大臣不存私心,则用人必公;破除积习,则办事着实。惟公与实,乃理财治兵之根本,亦即天心国脉之转机。应即遵照初十日谕旨,妥速议奏,实力举行,此则中外各大臣所当国尔忘家,正己率属者也。朕受皇太后鞠劳训养,垂三十年,一旦颠危至此,仰思宗庙之震惊,北望京师之残毁,士大夫之流离者数千家,兵民之死伤者数十万。自责不暇,何暇责人?所以谆淳诰谕者,则以振作之与因循,为兴衰所由判,切实之与敷衍,即强弱所由分。固邦交,保疆土,举贤才,开言路,己屡次剀切申谕。中外各大臣其各凛遵训诰,激发忠忱,深念殷忧启圣之言,勿忘尽瘁鞠躬之谊。朕与皇太后有厚望焉。将此通谕知之。
这封谕旨是在光绪二十六年(1900)12月26日发出,也就是在西太后承认西方列强要求的和议条款大致情况的时候。从那一时刻开始一直到6月,西太后时常处于一种恐惧的氛围里面,西安行宫难比京城宫廷的安逸,荣禄以及南方的一些都督都在进言奉劝,西太后自己也非常希望回到京城,并且心里非常焦急。此时,朝廷且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即如何对待大阿哥的问题。西太后清楚义和团拳民首领的儿子在皇嗣位置上一天时间,就一天难以和列强成全友谊关系。还有,大阿哥是未来的皇帝,肯定不可能让自己亲生父亲长期在监牢里边,可要此时赦免了端亲王,那列强肯定不会答应。然而,大阿哥已经正式成为了皇位继承人,这是国家大事,绝对不可以轻易调换,因此这事变得非常棘手。
品行非常低劣的大阿哥尽管是西太后所立,可此刻西太后为此事也非常悔恨。大阿哥在众人面前显露粗鄙景象是家常便饭,西太后为此颜面尽失,此事绝对不止一次了。有时候在西太后面前,大阿哥同样难守规矩,往往任性作为,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因此,西太后决定痛下决心放弃他,随后下谕旨说:端亲王做事将国家推至危机境地,有愧于列祖列宗,永世难以洗脱。西太后还想给端亲王和大阿哥留个面子,就在谕旨里说:此时的形势下,大阿哥继任困难非常大,端亲王恳请西太后收回之前的任命,西太后已经答应。废除了大阿哥,西太后还想让他永远和宫廷断绝来往,就赐予他最低等的公爵,大年时候的礼节,全部免了。西太后感觉这样处理大阿哥,足以证明自己废弃的决心。这样一来,这个嗣子失去了复升的机会,能够得到的只是最低的公爵,没有职务,没有俸禄,一辈子将成为穷苦的人。后来,北京南城的一些比较脏乱的地方,时常可以看到他的人影,常常喝醉酒,并且身上非常脏,以赌博为生。此人身上唯一的亮点就是面容漂亮,还能够说一些大话。这样的一个人,假如不是命运不好以及列强的反对,说不定就会成为中国的主人了。废弃大阿哥之后,西太后又下达谕旨,准备暂停承嗣同治皇帝的事件,等有合适的人选后另行商议。后来听皇上说,西太后在外蒙尘艰难,对之前做的事情非常后悔,期待重回北京城,恢复之前的样子。不过,北京的义和团事件刚刚过去没多长时间,西太后也清楚外国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忘记那件惨痛的经历。
光绪二十七年(1901)6月,议和条款达成一致。到了9月7日,各国的外交代表都正式签字。这项合约上的条款,后来成为很多困难问题的根源所在。可在当时,西太后在极度悔恨之余,还存在一种恐惧的心理。回京城的时候,西太后想利用恩荣的办法笼络外国人。在北京的大员看到议和成功,危机已经消除,就感觉瞬间又回到太平盛世一般,之前的畏惧心理都忘记了。老样子再次出现,呈现出一派醉梦景象。从各个方面,都能发现这样的现象,一直到后来修订商约时最为明显,可以证实这个评定的正确性。这个评定是几年前北京城内的一个英国外交官下的断言。他这样说:“这类人丝毫不讲道理。假如能够让他们恐惧,就能说明他们向我们屈服了。”当时发生了一件事,足以看出当时中国官场骄横的状态。中国政府特意派谢罪大臣去德国的事情,而特派员就是皇帝的弟弟醇亲王,因为这件事,中国和德国几乎到了断交的地步。当时,条约第一条款就是中国政府派醇亲王去德国柏林,对此前杀死德国大使克林德的事件表达歉意。醇亲王在1901年7月12日从北京出发,奉命向德国皇帝表达中国政府的歉意。可是,到了柏林之后,醇亲王感觉德国皇帝针对这件事拟定的礼节与自己在北京得到的训示不一样。德国政府踌躇了很长时间,最终因迫于中国在外交方面向来善于拖延忍耐而做出了让步。9月26日,醇亲王在德国给北京的议和全权大臣庆亲王和李鸿章来了一封电报,其内容是:
前接啸抠电,相机因应,并示折中,仰见周密,欣有遵依。十四德皇停止礼节后,遣来朝车提督礼官俱未撤回,察其动静,似有挽回之机。因与荫昌、李希德等再回筹维,命荫昌用德文信致赓音泰,婉商外部。以跪礼我国万难应允,于德既无所取,更与两国体面大有相关。作为出自沣意,恳请德皇宽免。一面又与驻巴在尔艾领事面商,或将此意由沣备函,径达外部,托其先为代通消息。后于十八晚面命吕使赶回德京,设法接办。十九召回后,接啸电,亦即转电召,命其照示,再与外部切商。旋于二十申据艾领事来称,顷得外部电,命询王爷何对起身,以速为宜,我皇必见,跪礼已免,递书只带荫昌一人,余在别殿伺候等语。当晚复接吕回电云,德皇六号出巡。现据外部大司员云,王爷前来,德皇必见,事有转机云云。据以上各情,事已挽回,但为时甚迫。沣未敢稍涉拘泥,赶即于十一钟时令该国来接,各官备车前往。二十一三时到坡思丹,德皇又遣朝车并头等提督,接沣等均至旧皇宫居住,供应优渥,随商定次日进见,并送德后花圈礼节。二十二巳刻亲至故德后墓如礼,十二时复遣朝车提督迎至新行宫。沣随带荫昌进见内殿,递书宣读颂词,张冀六人在外殿待立。礼成,德皇遣马队送归旧行宫。两时德皇亲来答拜,意极殷勤,坐谈良久,并命备舟车游览哈芳湖孔雀岛。二十三早看操,午后仍至新行宫进见,德皇并留多在柏林居住,看各广院,又面属前赴丹西,会晤亨利亲王,看其水师,沣拟见德后后,即赴柏林,另往客寓。所有一切,均赖国家鸿福,俱臻妥协,堪慰宸念,祈代奏。
了解到醇亲王此行的结果之后,西太后给予其嘉奖。中国政府感觉,这就属于外交上的胜利。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虚荣,实际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原因是,中国人做事比较粗野,杀死德国大使,醇亲王此行任务是谢罪。可是,细看上面的电文之后,就会发现与此行的目的有些不符合。现在,北京的外交使团,都说监国摄政王从德国回来,获得了很多的知识。当时,王爷的两个弟弟在各国游历,学习海陆军知识,其目的在于把重振海陆军作为中国政府第一件大事。各个文明国家都用亲贵的礼节加以招待,异常隆重,可是,真正了解北京政府内部情况的人,却都将这种游历看作一般的戏剧。不过,以他身份地位的原因,得到众人暂时的尊敬和虚荣,此举怎么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改革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