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在盛夏的歇凉往事(1 / 1)

故城时光 罗小卫 主编 771 字 1个月前

搭凉床

童年的夏天,每天太阳偏西的时候,我都会用水把屋前的街坝挨着淋遍。那时的住家人户还没接自来水,从井里打来的凉水,正适合淋热滚滚的地面。不过地面的水一会儿被吸干了,我得再淋上一遍,差不多这时太阳已落到山下去了。等水又干了的时候,地面的酷热也退了,我搬出长板凳,抱出竹连竿儿席,搭上夜晚歇凉睡觉的床。

一眼望去,同街的细娃儿也纷纷在自家的门口搭好了凉床,有的人家还搬出小桌、小凳在街沿口,一边歇凉,一边吃起泡豇豆下绿豆稀饭的晚饭来。家里细娃儿多的,或者住着几户人家的大杂院,屋门前的街坝不够搭凉床,还没等太阳偏西就要先去占离屋门口近的位置,迟了凉床会搭到远的地方,有时下半夜里冷起来,或遇突然下雨,撤凉床回屋睡觉时,没有离屋门口近的快捷、方便。

搭好凉床的夜幕下,街口那边又会准时传来一阵熟悉的叫卖声:“卖蚊烟哟——卖蚊烟啰——”街坝夜蚊子多,深夜睡得正香时,我经常被咬得毛焦火躁的醒来。蚊烟是必买不可的,很便宜,三分钱一小捆,有五支,每晚要点两到三支。这种蚊烟是卖的人自己做的,我见过制作的全过程。在锯木面面儿里混少量的“六六六粉”,用灌瓶打酒的那种漏斗,把锯木面面儿灌进事先糊好的纸筒筒儿里,纸筒筒儿只有大拇指粗,要边灌边用铁丝捅,才灌得饱满,蚊烟点着后不至于中途熄灭。

深夜里,会有“啪嗒”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哪家的细娃儿“不老实”,睡了个“月亮落土”——滚到地上了。惊醒的会马上爬起来,回到凉**继续睡,憨憨的就睡在了地上,第二天起来满脸是灰,逗得大家哈哈笑。

听故事

夜晚歇凉听大人讲故事,是当细娃儿时经历过的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我在的那条街识文断字的人不多,很少有《桃园三结义》和《林海雪原》这类励志故事可讲。最多的是“鬼故事”。听故事的地方不固定,但像约定俗成一样,位置都靠这条街的中心地带,住家人户多,屋门前的街坝又算是比较大的,最关键的一点,为首的主人家喜欢热闹、好客,早早就准备了板凳、椅子、蚊烟和一大盆老鹰茶。鬼故事惊悚、恐怖,我尽量不去喝老鹰茶,不然中途尿胀了,外面黑洞洞的不敢去屙。

听完故事和一群细娃儿一起回家,街上没有路灯,偶尔从住家人户的门缝儿透出点亮光。在经过黑漆漆的巷口,或曾经死了人而摆过棺材的地方时,胆大点的娃儿呼地一下跑到最前面,大喊一声“鬼来了”,吓得胆小的扑爬连天赶紧跑,时常跌破了手脚。尽管这么害怕,每晚还是忍不住好奇要去听。

我躺在凉**也听姑姑讲故事。“月亮不能用手指,指了夜里会割耳朵”,姑姑告诉的这个经典传说,被很多人认为是迷信,我却把它写进内地版的小学语文阅读课本,成了一篇童趣盎然的散文。

娃娃书

暑假午后的太阳正旺、正辣,背着大人下河洗澡,是细娃儿最喜爱的凉快方式。为躲避大人的视线,同街的细娃儿不一起去,午饭后不约而同地来到河边。我被大人在河边捉住的那个夏天,早已学会了各种洗澡花样儿。

暴雨后的齐头水,在河边留下一片的稀泥带,我们光着屁股在上面滚满全身稀泥,然后躺在卵石滩晒太阳,又凉爽又暖和。河边的稀泥带干了后,龟裂成一块一块的泥干,我们搬起来,用竹篾片刻成各种的泥干动物。刻得最多的还是手枪,拿回家再用墨汁涂黑,觉得像把真枪,在缺少玩具的年代,握在手里感觉像英雄人物一样威风。

洗没洗澡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根本躲不过大人的眼睛。我上岸后不忙着回家,约两个小崽儿一起去看“娃娃书”。书摊摆在古城门的圆洞里,算是阴凉坝儿,却还是很热,看书时流一身汗后,就看不出洗过澡的了。看一本“娃娃书”一分钱,摊主规定最多只能三个人同看,出钱的拿着书坐在中间,没出钱的坐在两边凑着看,我们三个轮流出钱,轮流坐中间。

城门洞里的娃娃书摊,陪伴着我童年的每一个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