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济人
王觉于我有恩。
内江师专读书的时候,因为拙著《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急需去北京改稿,没有来得及参加毕业分配,如若参加分配的话,按照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原则,我极有可能被分配到上山下乡所在的威远县,去那里的中学教书。在北京待了两年,拙著开始在《时代的报告》杂志连载,转载的报刊多达几十家,包括《解放军报》《上海青年报》、南京的《扬子晚报》和香港的《大公报》与《文汇报》,令人遗憾的是,我的家乡重庆没有任何报刊转载。因为如此,我把连载了三期的《时代的报告》寄回了重庆,寄给了大渡口区委宣传部的一位干部。这位干部曾负责过内江地区重庆知青工作,我在出席地区知青先代会认识了他,知道他与重庆文联长篇小说《红岩》之一的杨益言有着朋友关系,于是意欲通过他,再通过杨益言,最后通过市文联的最高长官,把我调去文联上班。
这位最高长官便是王觉,他担任着市文联的党组书记。我那几本《时代的报告》几经辗转落在他手里的时候,没有想到他能一口气读完,而且介绍给市文联文艺评论家杨甦看,王觉问杨甦,把黄济人调回文联工作,你意如何?杨甦回答,那是当然,你不调他,很快就会被别人调走。杨甦此后为拙著写了一篇很长的评论,文章里他提到了与王觉的对话。这样,在拙著尚未出版之前,王觉便叫人取回我的档案,然后通过市委宣传部和组织部,将我调回市文联,在《红岩》编辑部担任编辑。
王觉于我有情。
在担任编辑期间,由于家中无房,妻子在石桥铺工厂上班,与另一女工合住一屋,于是为赶写长篇小说《崩溃》,晚上并不回家,将带来的草席和棉被铺在编辑部的地板上,和衣而卧。那日熬夜至天明,午饭后疲倦不堪,便如法炮制,在地板上打起了呼噜。适逢市委宣传部刘姓部长来文联,或公或私,此今不得而知道,只知道王觉执意要他去《红岩》编辑部看看,刘姓部长见到我时,我还在流梦口水,他没有打扰我,只是在回到王觉的办公室后,用严厉的口吻责问我们的党组书记:“这个作家睡在地上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王觉回答说:“已经向市委宣传部打过两次报告了,没有人扯回销呀。”刘姓部长说:“事不过三,我今天就给你们扯回销,市文联再给市委宣传部打一份报告,我把这份报告带到市委常委会上去!”大概不到半个月,市房管局的工作人员给我送来了一套新房的钥匙,我举家搬到了大溪沟,居住两年左右,房管局又将房屋做了调整,要我搬去王家坡,这里距单位不远,面积是先前的两倍,事后我才知道,我的两个住房都是王觉亲自打的报告,大溪沟的是急需,王家坡的是宜居,而且两份报告都是市委书记肖秧签署的。
作者黄济人(左一)与王觉(左二)观展
由专职编辑转为专业作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获全国军事文学奖后,王觉要我继续努力,向专业作家的路上迈进,《崩溃》获《当代》文学奖后,专业作家的梦想成为现实,想起当年在编辑部彻夜笔耕,从鬼叫写到鸡叫,文联却有人说我用公家的电,赚私人的钱,王觉闻之大怒,在会上疾言厉色地说:“要是有人像黄济人那样刻苦勤奋,我不仅要保证他的用电,而且要保证他的加餐。”在王觉的办公室里,我向他表示了谢意,他说我把话说反了,应该是他要向我致谢才是,因为文联是个生产作品的地方,若是没有几个像样的作家,他这个党组书记也当得没有意思。
王觉于我有恩,于我有情,乃至以后担任重庆作协主席,当选全国人大代表,背后都有着他助推的双手,殷切的目光,这是我能够感觉到的,对于他的恩情,除了铭记,还有珍惜,还有不忘他生前的教诲,在文学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2020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