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今墨沿着木制楼梯走上来,曲曲折折拐了几道弯。卫兵推开了一道厚重的木门报告:“李主任!朱先生来了!”
李主任从桌前抬头,朱今墨一下愣住了:“校长?李校长?”
李其洋威严地看着朱今墨:“没想到吧?”朱今墨笑了一下:“是,的确没想到!”
李其洋走过来,打量着朱今墨:“我也没想到啊!朱今墨!”端详了朱今墨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应该是个白皮红心的人吧!当年在学校里,你可是个进步青年,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军统?当我收到代老板发来的电报,说来的人是你,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还是不能相信!”
朱今墨默默看着李其洋说:“校长,如果这样说,我也不相信。因为,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您也是同情革命的吧?如果我没记错,您不也曾经在讲台上宣讲三民主义,也曾经鼓励学生参加革命?”
李其洋眉头一皱:“对呀!我信仰三民主义,所以我现在加入了国民政府,这有什么不对吗?”
朱今墨:“对,您没有做错。这样说来,我也没有做错!因为我在年青时代,也是在追求革命,信仰三民主义!”
李其洋恼怒地看着朱今墨说:“你,什么意思?你来是给我找麻烦的吗?”
朱今墨冷静地:“不是!”
李其洋转身走到桌前,拿出一支烟,抽出一支,点上,吐出一口烟气说:“好吧,朱今墨,我不跟你吵!我不知道你是搭上什么关系,通了什么路子靠上的代老板,我也不在乎。虽说他现官不如我现管,不过我并不打算管你。我得到的命令是,你执行特别任务,如果需要,由我出面接应。我们今天算是接过头见过面了。你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可以了吧?”
朱今墨抬眼看看李其洋:“不,校长,我到了您的地盘就要听您管,我最好住在这里!”
李其洋一怔:“你什么意思?想监视我?”
朱今墨急忙说:“不,绝对不是!校长,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听您指挥!”
李其洋不以为然地一笑:“行啦,心意我领了。我们这儿庙小,装不下你这个大神!”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钱:“代老板让我好好照应你。你远道而来,这里不花大洋花法币。这个你拿着,算我的见面礼,我就不另外请你吃饭了!”
朱今墨扫了李其洋一眼,接过钱,放进随身的提包里,说了声:“谢谢校长。”
李其洋对外面大声叫了声:“来人呐!”
一个特务走了进来,李其洋说:“老马,这位是从上海来的兄弟,朱今墨。你给我好好照应着点!”
叫老马的急忙点头:“是!”又打量了一下朱今墨。朱今墨向他点头致意。
李其洋:“替我送送他!”朱今墨看看李其洋,说了声:“谢谢校长,再见!”转身走出屋。老马跟了出去。
李其洋看着朱今墨走出去,自言自语地:“这个时候,上面突然派人来,不早不晚,哼,代老板,你以为我会真听你的?”说着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
朱今墨沿着街道走过来。他身后,两个特务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朱今墨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两个特务不防备,被朱今墨看了个正着。
朱今墨看看两人,假装蹲下来系鞋带,然后走开。
两个特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尴尬。
朱今墨走进一家饭店,报上名字,服务生领着他上楼,替他拿着行李,两个特务不远不近地跟着。朱今墨走到楼梯口,突然回过身,叫两个特务跟他一块上楼坐坐。两个特务居然就答应了。朱今墨领着两人上楼,进了房间,回身招呼两位特务:“两位兄弟,请坐吧,随便坐!”
两个特务互相看看,有些尴尬。
朱今墨拉过椅子,坐下,掏出烟:“以后,我们就算是同事了。我姓朱,叫朱今墨,二位怎么称呼?”
其中一个:“我叫孙二胜。”
另一个:“在下马占清。”
朱今墨:“好,两位,先坐!待会我请两位去吃饭。我呢,其实就是重庆人,后来一直在上海混,这回回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就是回来看看。我知道你们,也很辛苦。老板让你们跟着我,跟吧,不好意思,不跟又交不了差。所以,往后,你们就当我是自己兄弟,每天过来看看,我呢,有空也跟你们见见面,这样安排怎么样?”
两人互相看看,尴尬地笑笑。
朱今墨掏出钱说:“这是李老板刚给的,见面分一半!”说着把钱分给两人。
两个特务不安地站起来:“哎,朱先生,不敢不敢!”朱今墨把钱分别塞进两人的口袋:“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拿就是看不起我!往后,我还要靠两位帮衬呢!”看人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两个特务不好意思起来,拿了钱,走人,回去后向李其洋交差,说朱今墨进了饭店就没再出门,李其洋多少也放了点心。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李其洋和朱今墨相安无事。李其洋想着朱今墨过不了多久就会觉得无聊,就会离开的。这天一早,他却突然接到代老板的电报,电报是从香港发来的,让他通知朱今墨即刻去香港执行任务。李其洋拿到电报,心里暗暗吃惊,这小子果然有来头,他居然是代老板的红人?便急忙命令手下去请朱今墨,并吩咐对他要客气一点。
朱今墨再次走进李其洋的办公室。李其洋变得异常客气,客气中又有种不服气。朱今墨一下就感觉到了李其洋的变化。
李其洋高深莫测地看着朱今墨说:“代老板来电报了,问起你的情况!”他酸溜溜地脸上挂着笑,问:“你跟代老板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我——怎么没听代老板说起过?”
朱今墨一下就明白了李其洋的心思,知道李其洋其实并不是代老板的心腹,于是放松多了:“啊,我在上海,本来一直在杂志社做记者,陪代老板参加过一些访问活动!”
李其洋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换了语气:“好,不扯闲话了。代主任来电报了,让你到香港去见他,有重要任务!”
“重要任务?”朱今墨终于明白,李其洋绕来绕去,终于说到了正题。
李其洋起身,在屋地上来回走动着,突然回过身问:“依你的经验,你知道代老板让你去干什么吗?”
朱今墨笑笑,摇头。
李其洋停下来,盯着朱今墨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最近,外面风传,政府表面上对汪主席的行为不加响应,且派了好几拨人去河内劝汪主席,其实,委员长心里气得要命。代主任去了香港,又从各站招兵买马,所以,我想可能会跟汪主席有关吧。”
朱今墨心头一震,脸上却没有表现。李其洋见问朱今墨也问不出什么,匆匆结束了谈话。
朱今墨离开军统的灰楼,在街道上绕了好大的圈子,直到确定没有人跟踪,突然拦住一辆黄包车,跳上去,直奔林家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