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两惊(1 / 1)

第二天一整天,徐州“剿总”撤退的人流,仍然在萧县境内移动,离开徐州也不过50华里。已经乱得不像话。

文强好不容易在人流中发现第十三兵团的李参谋长,又是一问三不知,既不知司令官李弥所在地,也不知殿后留置的一个主力师是否仍驻在山头。接着,文强又在人流中发现李弥兵团的第九军军长黄淑,他是负责派出殿后留置部队的,一问,也同样张口结舌。只说没有发现共军追击部队,殿后留置的主力师可能撤走了。

面对这种混乱局面,杜聿明也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舒适存和文强同坐一辆车,晚上躺下睡觉,他仰天长叹,低声对文强叫苦:

“命该如此!”

第三天又奔波了一整天,算是赶到了孟集宿营。这是个较大的集镇,据说是中共的“半解放”区,他们不能不提高警惕。尽管总部已靠拢了第二兵团,有了第五军作为依靠,他们的心情轻松了些。

但是当晚却接连发生了两起意外事件。

日落黄昏,总部准备在一户地主院落中借宿。第二处处长李剑虹、政工处长简洁、特务营长杜宝惠等人在检查周围环境时,发现后门外一座五层古塔(杜聿明记忆中是一座碉楼)内有人,便包围搜查,结果抓到七个农民模样的中共武工队员。

此事顿时惊动了总部。经过审讯,这几个人不承认是共军,只说是一小股游击队。李剑虹等人认为罪证确凿,主张立即处决,报告杜聿明后,杜聿明也当即批示“就地枪决”。

李剑虹与军法处长一起拿着杜聿明的批示来找文强签字执行。文强问明情况后,却认为这样轻易处决七个俘虏不妥,若按“图谋不轨”定罪,也还只是“未遂”,依法理应减刑,何况杀害俘虏还违反了国际公约。文强不顾有杜聿明批示在先,说服了李剑虹等人,毅然签了“暂缓执行”四个字。

以后,文强又以带着俘虏行军撤退不便为由,瞒着杜聿明,找机会把那几个俘虏放了。

——文强的这个处理,杜聿明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195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十周年大庆前夕,在北京战犯管理所讨论释放第一批战犯时,杜聿明榜上有名,却因“杀害七个解放军俘虏”一事受阻。杜聿明懊丧地向文强提起此事,文强才含笑向他说出了真相。杜聿明这才知道,文强帮自己减少了一桩罪行。

就在这天深夜里,文强又被枪声从梦中惊醒,闻报是共军摸营打来了。

于是,特务营.监护营便朝着人声嘈杂之处乱枪射击。文强冒着严寒走出去,立在高墙下上下左右观察,只见星光点点,什么也没发现,只听到自己一方乱枪扫射的声音,却听不到对方反击的枪声,他断定是一场误会,才下令停止射击。不过已足足打了两个时辰了。

后来查清楚了,是由于通信兵查线,在黑夜中向业务兵取联络,业务兵高声喊叫:“来了!来了!”被人误听为“共军来了!”一场虚惊,直闹到东方发白。在集外露营的坦克兵、辎重兵被打伤了不少。

经这一折腾,杜聿明通夜未眠,邱清泉则红着眼睛大骂通信兵,并且威吓说要枪毙几个示众。

他还在杜聿明和文强等人面前夸口说,他吸取了在黄泛区与共军作战的经验,只要部队一进村镇,就把村民男女老少集中管制,谁想拉屎撒尿,也要喊报告,得到批准才能出去。他还说,有时把村民集中在几间大屋子里,反正两三天也饿不死人,否则谁知道哪个是八路哪个不是八路?

邱清泉一个劲哇啦啦,满口浙江温州官话,没有翻译,谁也不易听懂。

又走了两天,才到了河南永城东北的青龙集,已临近陈官庄,距黄维兵团被围的双堆集不满百里了。

在他们进军青龙集的途中,南京派来空军侦察,把侦察情报空投下来,指出共军追击部队正在与国军齐头并进,并说共军夜行军的速度快,预计一夜就能超越国军多少里,要他们谨防被共军“咬”住不放,或者被共军拦腰一击。

果然,第五军的郭寄谦师被“咬”住了。邱清泉对自己的嫡系部队是决不肯放弃的,为了解救这个师,不惜全力以赴,这又影响了三大兵团撤退转进的速度。否则,很可能先头部队早已靠拢黄维兵团了。

他们更感到遗憾的,是眼望着蒋纬国亲自领导训练出来的“铁牛”学校机械车辆,不能冲锋陷阵,却也杂在撤退大军中逃难,这些形形色色的机械车辆在田野上爬行。有时遇到大河沟小桥梁无法越过,便在麦田里开路乱窜,甚至陷入泥沼无法自拔,只好丢掉了。现代化的武装,反而成了累赘的包袱。文强心想,前途更是小河纵横,机械化部队的命运已经未卜先知了。

6日傍晚,在休息的时候,舒适存为大军前途占卦。他不用牙牌和金钱课,而是用扑克牌“接龙”,接断了沉默不语,接通了笑容满面,认为大吉大利。

文强不屑地说,你这是苦中作乐,能依靠扑克牌决定命运吗?

从青龙集到双堆集,就是凭双脚跑,一天的急行军也可以赶到。要是交给机械化部队,最多不过两个小时的行程。

但是,此时却成了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

因为解放军进展神速,再加上原包围着黄维兵团的解放军,已对徐州“剿总”的撤退部队形成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