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过了江,脱离了枪林弹雨的包围。文强按照战前了解的情况,准备带领大家去东江革命根据地。
一行人在夜色迷茫中却找不到方向,走了一阵,天色已近拂晓,才发现来到了汕头海岸的炮台边。
文强等人正在驻足观望之时,忽然迎面走来一支队伍,一望而知是起义军部队。为首一个浓眉大眼的军官,向他们大声喝问: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文强惊喜地认出这是中共领导人周恩来。
周恩来在黄埔军校时做政治教官,给他们讲过课;在军校学习期间,文强在广东农民运动讲习所参加“升党”仪式——由共青团员升转为共产党员时,就是由周恩来作的监誓人。周恩来之弟周恩寿,与文强是黄埔军校时的同期同科同学,也一同升转为中共党员,北伐中又是宣传大队的同事,两人交谊很深——半个世纪后,两人又同为全国政协委员,并在一个小组里学习,此乃后话。
文强高兴地向周恩来报告:
“我们是二十军三师特务连……”
“你们周逸群师长在哪里?”
“我们掩护周师长撤入潮州城内,以后情况就不知道了。”
周恩来双目炯炯地注视着文强问道:
“你现在还掌握有多少兵力?”
“全连伤亡三分之二,就只有这不足三十人了……”文强指指身后的战士们。
晨光熹微中,文强他们没有发现正在病中的周恩来脸色发青。周恩来思索片刻,果断地一挥手说:
“汕头方向有敌人,只有往普宁方向,到海陆丰去,找到那里的农军才有办法。”
原来,头天夜里周恩来主持的中共前委会议已经决定放弃汕头,周恩来这是带了一连人去揭阳方向接应从前线撤退下来的部队。周恩来说完便带着他那支队伍快步往前走了。
文强率队跟着走了一程,因手下士兵多有伤病,加上疲乏已极,渐渐掉在后面,最后同周恩来又失去了联系。
文强带着残部,星夜兼程,疲乏的大脑中只有一个简单的信念:“只有到海陆丰,找到农军才有办法。”
一路上,给养完全断绝,他们只有在地里找红苕、野菜充饥。在路上逐渐又有一些被打散的起义部队人员同他们走到了一起。人多了,大家也更增添了信心。
这天,他们来到了普宁县境内一个名叫流沙的小地方。
他们当然不知道周恩来、贺龙、叶挺等人先已来到这里,并在村中的教堂召开了重要会议,总结了起义失败的教训,部署了撤退计划。已经离开了。
文强等人正在四面环山的开阔地里行进时,尚未收割的稻田里忽然响起一阵枪声,是埋伏在这里的敌军在对他们射击。
一番激战后,文强率部跟随其他部队避开正面之敌,绕道来到海陆丰境内。这时,路上有了一些农民摆出的茶水,但仍然没有食物,想来不是当地农民太苦,就是食物已经被不断经过的队伍吃光了。
走到夜里,他们还没有找到投宿处,只好在海滩上东一堆西一堆坐下来。
时令已近寒露,海风吹来,更是寒气逼人,年轻的军人们挤在一起相拥取暖,但仍然手足僵冷。有人实在忍受不了,竟把沙子刨起来堆到身上,这哪里又能解决问题?
文强身上虽冷,心头却如烈焰翻腾。在轰轰的海潮声中,他思前想后,痛苦万分。想不到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竟会如此一败涂地!
冷得无法入睡的人们只有相互攀谈以捱过寒夜。一个广东籍军官对文强说,外省人到了这个境地,算是绝境。若是像他们土生土长的老广,有枪有人,还可以生存发展,或是拉杆子上山,或是就地埋伏,都可以找到出路。只要时机一到,又可以重新起来……
文强听这位军官说得有理,同他经过一番交谈后,断然决定把自己的部下交给这位广东人去领导,以便让这些战士能顺利渡过难关。他想,只要能把这些人保存下来,今后就是革命的火种。
第二天一早,文强与曾经一起患难的弟兄们挥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