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济霞就因为生活的苦,坚持不下去了。
吴济霞其人,身材矮壮,孔武有力,原是一军阀部队中的排长。具体是哪一个军阀部队,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川东北军阀刘存厚部,一说是驻合川的军阀陈书农部。
李家俊领导的万源固军坝起义(起义军编为四川工农红军第一路游击队)爆发后,刘存厚派兵进行了三次围剿,均遭惨败。其中有一些官兵阵前起义,也有一些官兵被俘后参加了起义军。吴济霞若是刘存厚部的排长,就有可能是在此时参加革命的。但是据当年担任李家俊起义军党代表的文强回忆,他不知道有吴济霞其人。这样看来,吴济霞又有可能原在陈书农部。
不管吴济霞原在哪个军阀部队,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投身革命,确实是属于投机。大约是见到各地革命暴动声势逼人,如野火燎原,自己在军阀部队中又没有后台,难于升迁,便趁势改换门庭,投奔义军,以图将来在“英雄排座次”时也混上一个“天罡星”或“地煞星”的位置。但是在“立三路线”指导下举行的各地暴动很快便都失败了。这时正值下川东特委建立,急需军事干部,吴济霞便被调到了万县。
起初他听说下川东特委要管下川东一带十多个县,认为是当大官,十分高兴。来了以后,才发现这“大官”竟是这么一回事,而且他的顶头上司军委书记还只是一个从未打过仗的青年学生,这使他很是忿忿不平。后来组织上发现了困居万县城里失去了组织关系的熊曼西,安排他去垫江调查了熊曼西的表现,然后叫他把熊曼西从借住的人家中接出来,带去与陈劲言假扮夫妻建立机关。他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跑一趟回来,结果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被安排给别人当“堂客”,心里又很是酸溜溜的。
到了万县不久,忠县石堡寨著名共产党人秦伯卿来函,说他们那里自1930年10月打出旗号发动共产军起义以来,队伍中缺乏军事干部,要求特委派懂军事的人去协助指挥,项鼎便派了吴济霞去。吴济霞本以为这是一个升官的机会,便摆起一副打过大仗的样子,踌躇满志地去到忠县。谁知他去后只在短时间内代理过大队长职务,很快就因秦伯卿与担任政委的忠县县委书记发生矛盾,下川东特委派去的干部全部撤出,他又懊丧不已地回到了万县。
他这样的人,参加革命本来只是一场赌博,在短时间内,为了赌到好运,他可以不怕吃苦受累,甚至可以凭着一时的匹夫之勇而不惜赴汤蹈火,但时间一长,眼见好运迟迟不来,倘若再有新的唾手可得的好运加以**,他就会另下赌注了。
这时,又有一件事加速了吴济霞的思想动摇。
当时中共下川东特委能够掌握的武装力量,除去在开江、开县一带活动的王维舟领导的川东游击军和忠县秦伯卿领导的共产军(共产军于1930年底开往鄂西与贺龙领导的红二军团会合)两处外,还有正在争取中的云阳县警备大队。
原来,参加广州起义后逃生归来的共产党员曾莱,化名蓝瑞卿,通过在云阳警备大队当大队长的黄埔同学的关系,去当上了副大队长。曾莱因刚去不久,势单力薄,无法过多在下层士兵中活动,几次来信要求特委派人去协助他开展士兵工作,尽快建立地下军支。特委决定派吴济霞前去。吴济霞一听说要派他去当兵,心里便恐慌起来,他当过排长,当然深知当兵之苦,那是比他在万县这样的苦日子还要苦得多的。他一再缠着项鼎追问,去云阳是当兵还是当官,若是当官又是当什么官。项鼎本来是已考虑好让他去当班、排长,但见他老是问这些,心里十分反感,便没好气地回答:
“我怎么晓得?你去了就晓得了嘛!……你还是多想想去了怎样跟蓝瑞卿一起搞好工作才是……”
项鼎的态度使吴济霞更为不快,他越想越觉得气恼,老子辛辛苦苦革命一场,到头来却遭弄去当兵!想让大爷给你几爷子当垫脚石么?哼,整横了,老子也认不到人!
别看吴济霞五大三粗,他决定叛变后,居然还动了一点脑筋。
他知道他除去认识万县的几个干部外,另外了解的中共组织线索有限。他被派去秦伯卿处时,特委曾顺便让他去找过忠县、丰都、石柱等地县委了解工作情况;陈劲言牺牲后,特委派他到重庆向省委汇报和送钱款时,又让他顺路去给梁山、垫江、长寿等地县委送过文件,不过这几处县委和省委他都只知道接头的交通站的地点。要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他就得有更多的东西可卖。
他打定主意,把新被任命为万县县委书记的李忠义拉下水。
李忠义对下川东各县的党组织十分了解,各县地下组织都是项鼎派李忠义下去跑了两次才重新建立起来的,各县的交通站和党、团组织领导人姓名、职业他都知道。
李忠义是个性格懦弱的书生,平时就有几分畏惧这个当兵出身、模样凶横的吴济霞。吴济霞掌握了他这个弱点,拿了一把刀摆在面前,连劝带逼,李忠义就无可奈何地屈从了。
春节前夕,扮作算命先生的梁山县委书记来到万县向特委汇报工作,项鼎听说他单身一人不带家眷居然也住进了万州大桥旁边那家兴盛和杂货店,估计是年关来临,生意萧条,为招徕顾客,店老板也不怕犯禁,放宽了住宿条件。项鼎想到刚成立了万县县委,新县委的干部都没有工作经验,便决定叫吴济霞、李忠义和诸友勋他们全都住到那里去,把那家旅馆的二三楼占了,在那里办一个临时训练班。这样,他就可以每天抽时间给大家讲党课,讲解省委文件,传授工作方法,解决因生活困难而引起的思想矛盾。
他没想到,在听他讲的几个人中,有两人已经是心怀鬼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