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被捕人犯中,第一个被捕的陈劲言,是中共下川东特委军委书记。
这是个才21岁的年轻人。他原在成都四川省第一中学读书,因领导学潮,在义愤中失手打死了反动校长,被迫逃离,从此辍学,成为“职业革命家”。他渴望像历史上的仁人志士一样为铲除人间不平而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特别对春秋时期不谋私利,力荐友人管仲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的著名政治家鲍叔牙十分崇敬,给自己取了地下工作中的化名“鲍叔”。
逃离成都后,陈劲言到了重庆参加共青团的地下工作,住宿于当时中共秘密活动据点重庆高中。
没想到被他打死的那位校长的弟弟正在重庆高中读书。
那年轻人也是一个共青团员。他虽然也反对其兄压制学生革命行动的恶劣行为,但认为罪不当诛,哪能随便就把人给打死?因此他对有“杀兄之仇”的陈劲言抱着强烈的敌视态度。但经过较多的接触后,陈劲言的热情、真诚和对革命理想的无私追求,终于使那个年轻人受到了感动,消除了成见,并同陈劲言成了很好的朋友。
1930年底,陈劲言被派往万县担任下川东军委书记。人地生疏,又毫无军事斗争经验,只不过学过一点拳术,就算是当时共产党人中的军事人才,担当起了组织发动当地工农及士兵暴动的重任。
他先是住在江边简陋的捆绑棚户旅店里,后来碰到了调来万县工作却因接头人出事失去了组织联系的年轻女共产党员熊曼西,才一起假扮夫妻,佃了私房住下。据熊曼西回忆:
陈劲言和房东幸老头住堂屋,我装成他的太太,在隔壁和一个郑太太同住。陈劲言每天出去找人谈话,吃饭的时候回来吃。住了几天,陈劲言出去就没有回来了,冯庆兴(作者注:中共下川东特委组织委员)来了,说陈劲言遭了,要我赶快离开。我说押佃钱还没有退,他说不要了。幸老头故意说,他在三师师部看到一个被抓的共党,好会说呀,好能干呀……他说的那个样子,就是陈劲言,意思就是说他晓得我们是共产党,不会告发我们,但是钱他不退,说要等先生回来才退给他。
陈劲言被捕后,表现十分坚强,据二十一军特委会报告称:
自认入党工作不讳,但死不供出军事线索,经数日开导,犹倔强如故。并于禁押三大队时向兵士宣传共产主义……
1月28日,这个年轻共产党人,走完了短暂的人生道路。临刑前,陈劲言给狱中难友写下了一纸简短的遗言,请他们转交“妻子”熊曼西,遗言写道:
C(指共产党)是我唯一的留恋者,它开辟了革命的新纪元。唉!豺狼当道,猛兽横行,猎网四张,一触即获。不能任人俘虏、宰割。同志们,永别了!同志们,前进!前进!
在被押赴刑场时,他又向军法官要来笔墨,挥笔写下了两首遗诗:
江风狂怒号,
遍地卷赤潮,
万州洒热血,
涤**冷酷冰。
洒热血鲜红,
拚筋骨铁样,
迸自由之花,
开光明之路。
陈劲言不是诗人,遗诗又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刽子手的枪口下写成,当然不可能字斟句酌地推敲润色,但那洋溢于字里行间视死如归、舍生取义的精神,却是十分感人的。
当然,这是那些出卖灵魂苟且偷生的叛徒们无法理解的。在二十一军特委会报告中收录了陈劲言的这首遗诗,但不知编写这份报告的是哪个叛徒,面对这几行鲜血写成的文字,报告编写人无地自容,只得勉强写下了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评语:
该犯之荒谬,可概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