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朱允炆痛哭着对分列两侧的黄子澄、齐泰、蹇义、梅殷等一班臣子嚷道:“湘王一家百余口男女,全被烧死了,抓周王时也动了刀兵,死了几十口人。朕要的武力削藩,只是想削夺他们的王位,将他们贬为庶人,并没有想结果他们的性命,齐泰你这个兵部尚书当得好,动刀动枪,杀人如麻,还放火烧了湘王、周王两座王府!”
齐泰大骇,出班躬拜:“回禀陛下,湘王一家以武力拒捕,官兵才动的刀枪。湘王一看守不住,下令纵火焚烧王府,属于全家自杀,并非仆臣下令剿杀。抓周王时确有兵卒趁乱打劫,杀人纵火,仆臣已经下令将违法之人斩首示众。”
愤怒的建文帝跺足大喝:“你们是不是还要杀人呢?你们是不是还要伤及无辜呢?你们是不是一心要让朕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心里才舒坦?如果做皇帝一定要杀人放火,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亲人,朕完全可以不做这个皇帝!”
黄子澄手捧笏板,出班慨然道:“太祖遗训犹在耳畔,做不做皇上,能由得陛下自己做主吗?自从陛下登上金台御幄的那一刻起,就已自断了后路,龙椅之上,没有下台的阶梯。如果陛下不做皇上,那么朝臣诸王容不得你,万民百姓容不得你,朱明天下容不得你。不做皇上你就只能等着人头落地,只能被怀有野心之人掀下皇位,取而代之!”
朱允炆失声痛哭:“朕未听蹇大人釜底抽薪之策,趁燕王单骑进京,下旨将他改封南昌,如今悔之晚矣!”一边嚎啕,一边将御案上器物掀落下地。
众臣面面相觑,惊骇万状。
散朝后,臣工们涌出大殿。
齐泰撩袍出殿,对黄子澄一声苦笑:“事情弄成这个地步,全都得怪你。”
黄子澄眼一瞪:“你这是什么话?”
齐泰道:“你呀你,从八岁起就教他,辛辛苦苦教了14年,怎么就教出来这样一个文弱多情,毫无主见的皇上啊!”
由于身边几位谋臣在削藩策略上存在重大分歧,朱允炆未能对藩王中最具影响力的燕王采取断然行动。待朱棣破网而出,离开金陵以后,听黄子澄、齐泰在耳边一嘀咕,他又为自己未能抓住机会对朱棣痛下杀手而后悔不迭,于是亡羊补牢,赶紧对朱棣采取了一系列重要的防范措施。
朱棣在自己的一母同胞、封藩开封的周王朱橚被削后便称病不起,并抱病给建文帝上了一道为朱橚求情辩解的奏折。朱允炆观之戚然,颇为其中的言辞打动。他把朱棣的奏折交给黄子澄、齐泰二人看,并曰:“燕王病重,已成待亡之人,削藩之事,莫若且止”。
一见削藩大计半途而废,齐黄二人犹似惊雷击顶,赶忙回去密议对策,认为朱允炆有妇人之仁,削藩大计绝不能就此戛然而止。第二天,他俩又去劝说建文帝,认为连废五王之后,目前所当虑者唯有燕王,只要一鼓作气废掉燕王,削藩之计,便算大功告成。燕王威名隆盛,若不趁他公然上疏,反对朝廷的削藩大计为由立即将他废削,若是再次错失良机,日后必将后悔不及。
建文帝觉得这样做太冒险,把握不大,仍在犹豫,认为还是派人侦查一下燕王的动静再作决断。
尽管事态如此严峻紧张,对手如此强大难测,但朱允炆并不是熟视无睹,坐待良机,听从命运摆布,而是出于政治本能和消极自卫的目的,对燕王采取了一系列的防范措施。
朱允炆继位的当年十一月,便一改太祖高皇帝时给予燕王的特殊政策,即不在燕王的封国设置主管政务的布政使,和主管军事的都指挥使,命张昺为北平布政使,谢贵为北平都指挥使。
其用意一目了然,就是让他二人把北平的政军大权掌控在朝廷手里;二是秘密派出各类人员,俾察燕王府动静,伺机图之。
如此兴师动众,结果呢?却是一无所获。
建文帝复对黄子澄,齐泰说:“朕暗中派人搜罗朱棣的不法谋乱罪状,无迹可寻,朕以什么罪名来削除他呢?”
黄齐二人皆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替周王脱罪的奏折,字里行间都在为周王求情,将他指以连谋,即可将燕王废除,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撒了油,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
朱允炆辩解道:“朕在位未久,已连废五王,何以掩天下公议?削藩之事,还是暂时停下来好。”
黄子澄赶紧剀陈利害:“为大事者,不顾小信。况太祖皇帝非常器重燕王,欲将天下传与他,陛下几次都差一点失掉大位。若不是二三臣僚力争,则江山早已为燕王所有,陛下安得有今日哉?今事已如此,燕王又久病未愈,正天予之时,先人者制人,不宜因循也。”
朱允炆仍心存忌惮畏惧:“燕王勇智绝人,且善用兵,虽病猝难图,宜更慎之。”
建文君臣都明知朱棣是朝廷最大威胁,也是削藩的最终目标,正是因为没有抓到他图谋不轨的把柄,所以朝廷即便拥有再强大的实力,在他生病时,也“病猝难图”,迟迟未敢将朱棣削除。
齐泰建议,北边的蒙古势力近来有南下的迹象,应以防边为名,趁机将燕王护军中的精锐调出塞外,到开平驻守。如此既可抵御蒙古入侵,又能牵制朱棣,可以达到“去其羽翼,乃可图之”的双重目的,消除其后的“噬脐之悔”。
齐泰此议,正合建文帝心意,所以即刻下旨,予以实施。
此时的谋臣班子里,因朱允炆禁不住黄齐二人鼓动,后悔未对单骑入京的朱棣痛下杀手,放虎归林而迁怒于蹇义,甚至连与蹇义政见较为一致的梅殷也遭冷落。
至于大儒方孝孺,四书五经八股文章那是信手拈来,可对政务实践、刑名诉讼和钱谷财赋等这些专业性很强的行业反而不甚了然,故而建文帝让他长期埋头于制订和修改朝廷典章,并不经常参与国家具体事务,黄子澄与齐泰便成了建文帝治理国政最为倚重之人。
四个月后,时局的发展越来越趋于紧张复杂,朝廷与燕王之间的斗争更加激烈尖锐。朱允炆采纳黄子澄与齐泰的建议,针对燕王连出狠招,作出更为周密的安排和部署。诏命都督宋忠,调遣沿边各卫马步兵三万,驻守开平,再将燕王部下的精锐兵马全部调归宋忠节制。
燕王部将关童,统率着一支多达八千人,全部由蒙古人组成的骑兵,十分精锐凶悍,一旦燃起战火,对朝廷威胁极大。建文帝采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关童等人调入金陵,其所属骑兵转归宋忠指挥。再调本属燕王节制的永清左卫营官军驻守彰德,永清右卫营官军驻守顺德,堂而皇之地对燕王进行釜底抽薪、偷梁换柱,并命都督徐凯练兵于临清,长兴侯耿炳文之子耿瓛练兵于山海关,以钳制北平。
以上三招,完成了朝廷京军对北平外围的重重驻防。北平城内又有张昺、谢贵从军政两方面严密把控,而燕王的精锐部属又全部被调出,只给他留下八百名看家护院的护军,成功地将燕王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同时,建文帝又派出都御史景清署理北平布政司参议,作为朝廷耳目密切监视着燕王府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朝廷。
这种里三层外三层步步为营的部署,不可谓不严密。朝廷对削弱燕王的军事实力,防止燕王举兵造反,已经竭尽所能。
昨夜一场大雨,直至清晨方罢。
朱棣吃完早饭出来,见燕王府内已是一派清新爽快。
燕王府由以前金元两朝皇宫改建而成,规模宏大无比。王府有四门,东为体仁,南为端礼,西为遵义,北为厚载。另有银安殿、长春宫、望亲楼、宗庙、后宫、配殿等。
郑和已用车轿去西长安街上的庆寿寺,把道衍大师接到了燕王府。
昨天半夜,朱棣接到徐增寿派人送来密信,说朝廷近期要派刑部尚书暴昭到北平,名为巡查边务,实则是专门调查燕王是否有不轨之事,让朱棣心中好不烦恼,一夜未眠,天刚亮便派郑和去把道衍接到府上讨主意。
这些日子,道衍成了朱棣接触最多依赖也最多的人。在朱棣眼里,这个和尚就是一个普天下绝无仅有的通才,天文、地理、政治、军事、文学、堪舆、易经,相术无所不精。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野心勃勃有着吞天吐地胸怀,且对燕王忠心耿耿的江湖高人。
燕王早已与道衍谋定起兵大计,道衍嘱朱能暗中招纳愿意效忠燕王的奇才异能,忠勇刚猛之死士,在燕王府秘密练兵。并在王府内挖掘巨大的地下室,在里面打造兵器。为了掩盖打铁声,道衍命人在地下室上面修建了鸡舍鸭棚猪圈,一时间,燕王府鸡飞鸭鸣猪叫唤,好不热闹。
道衍下了车轿,被朱棣延请到暖阁品茗说话。朱棣随即又将世子高炽与两位郡王高煦与高燧,还有燕山卫三位指挥张玉、朱能、丘福叫来一起商议,如何应对暴昭巡查。
朝廷连出狠招,招招都能夺燕王之命。但是造化弄人,由于建文帝在用人上的一些失误,尤其是当出手时缺乏帝王的杀伐果断,使得朝廷做出的看似严密得犹如铁桶一般的布控,结果还是为朱棣留下了一线出路。
朱棣的一线出路,最后变成了建文帝的绝路。
问题首先出在北平都指挥副使张信身上,刑部尚书暴昭到北平后,密召武艺高强的张信将军,将建文帝要他尽快刺杀朱棣的密诏交与他。
张信接诏后左右为难,五内如焚!燕王对他自来信任,他之能坐上都指挥副使的高位,也与燕王的知遇之恩密不可分。多年来他一直视燕王为顶天立地之大英雄,顶礼膜拜,当作自己效法楷模。可眼下朝廷之命又不敢违抗,整日愁眉苦脸,茶饭不思,夜不能眠。其母觉得反常,询其原因,大孝子张信就跟母亲透露了实情。
母亲闻知大惊:“百姓皆言王气在燕,吾儿万不可逆天而行助纣为虐。汝若妄举,定灭家族也!”
张信听了母亲这番深明大义的话就更睡不着觉了,暴昭又不停催促他赶快动手。张信思虑再三,最后决定即便牺牲自己也不能杀害燕王,遂悄悄前王燕王府,打算将内情向燕王和盘托出。
前两次,燕王府的护军对张信闭门不纳。第三次时张信换了种方式,乘坐一乘女轿去闯燕王府,护军仍不准他进去,张信就大声喝骂,叫他们速去通报燕王,就说张信将军有要事禀报,若是误了燕王大事,尔等吃罪不起。门上遂向朱棣禀告,朱棣这才让其进去。
待张信说明来意后,朱棣暗忖此人定是朝廷派来的诱探,不为所动。
张信遂将建文帝密诏呈于燕王,哭曰:“殿下分明是不信末将,末将之所以如此做去,一是因为张信敬仰燕王,不忍害了燕王性命,二是因为母亲告诫张信:‘吾儿万万不可助纣为虐!百姓皆言王气在燕。汝若妄举,定灭家族。’”
朱棣大恸,向张信伏地叩首,热泪滂沱地说:“救我一家者,张信也!”
张信临阵倒戈,使得原本拖沓且不见分晓的削藩攻坚战突然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燕王已经被逼到了绝处,任何人都以为他只有束手就擒,朝廷的鬼头刀已经高高举起,什么时候落到他头上,朝野坊间,都不会让人感到惊奇。
朱棣从金陵侥幸生还,便密切关注着各地削潘的动静,除了此前早已知道的湘王全家蒙难,代王、齐王、岷王三家被贬为庶人流放异地。很快又传来一母同胞的周王一家死伤惨重的噩耗。紧接着,周王血染袍服,独自杀出重围,从开封逃到北平燕王府,叩门向他求救。
燕王初时收留了周王,并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折,竭力为周王求情辩解。此信送往金陵后,却犹如泥牛入海,得不到一字回复。燕王与道衍再三商量后,为了韬光养晦,抓紧作好造反准备,蒙蔽朝廷耳目,索性借周王上演一出苦肉计,将自己决定造反的内情告诉了与建文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周王,让他多吃些苦头,将他打入枷车,派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率朱能带领的一队府军押往金陵,以示对朝廷的忠诚不二。
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朱棣为自己争取更多准备时间。主动把三个儿子和亲弟弟送入虎口,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图后生,恰恰表明了朱棣的对手远远不及的雄才大略和过人胆魄!
在张信将军男扮女装向朱棣告密,朱棣与道衍密谋起兵之时,张昺和谢贵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军事部署。同时还三日一份奏疏派人送往金陵,密告燕王动静。
就在这剑拔弩张,事态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朝廷在北平的最高政府衙门里却又出了一档子奇事——建文帝给张昺和谢贵的密诏被人偷了!
偷密诏的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更不是燕王派来的武林高手,而是两名毫不起眼的低级官员,且都是北平布政使张昺的下属,一为负责文书的司吏奈亨,一为库吏李友直。
二吏素与张昺交好。一晚在张昺家喝酒,张昺多喝了几杯,拿出建文帝刚派人给他送来的密诏向二人炫耀,说皇上有旨,让他逮捕燕王全家送往金陵。他已与谢贵商定,将受燕王节制的最后两卫军队调离北平后,即去燕王府缉拿一干人犯。
谁知奈亨与李友直均系燕王的拥戴者,遂将张昺灌醉,将密诏偷到手后赶紧送往燕王府,交给了朱棣。
朱棣相继拿到建文帝给北平都指挥副使张信、北平布政使张昺刺杀和抓捕自己与家人的密诏,他知道必须马上鱼死网破,起兵谋反,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公开起兵对抗朝廷,这可是大罪,朱棣不能不掂量掂量。
而促使朱棣最终下定决心豁出去一搏的,则是道衍大师。
自建文帝削藩开始,道衍便鼓动朱棣起兵。
一次他俩闲坐,朱棣随口说了一联:“天寒地冻,水无一点不成冰。”
道衍对:“国乱时危,王不出头谁做主。”
很明显,他在怂恿朱棣趁乱起兵。
某日,正当朱棣和道衍、高炽、高煦、张玉、朱能、丘福在燕王书房中秘密商议举兵之际。突然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屋檐上的瓦块被狂风掀落在地,“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朱棣担心此为不祥之兆,一时愁容满面。
道衍则道:“燕王,此乃吉兆也。”
燕王急询:“大师何解?”
道衍说:“殿下不闻乎?飞龙在天,从以风雨,瓦坠,天易黄屋耳。”
这就是说朱棣是真龙天子,能呼风唤雨,瓦片坠落,是要青瓦换黄屋,即要登上大位了。一席话,说得朱棣喜形于色,转忧为喜。
如此关键时刻,道衍又一次让朱棣树立信心,决定起兵。
一切准备就绪,举事就在眼前,可是朱棣这才发现,自己的命门攒在了建文帝手中。
燕王的三个儿子,此时正住在金陵声名显赫的大功坊里。
朱棣主动送到金陵的三个王子,反倒成了烧红的炭丸,让朱允炆不知如何摆布是好。
三位王子到了金陵,一路担任护卫的朱能将军先把装着周王朱橚的枷车送往刑部,办完交割,再遵燕王吩咐,把三位王子送进大功坊,交给了孩子们的大舅徐辉祖。
徐辉祖也不知如何处置,想了一夜,次日早朝,索性把三位王子带进奉天殿,交给建文帝。
朱允炆比朱高炽大一岁,看到自己的三位堂弟突然出现在朝堂上,跪在金台下给自己磕头请安,他在百官面前表现出的是既惊又喜,竟然步下金台,拉着朱高炽的手,亲亲热热地和大堂弟拉起了家常话。回忆起十二年前,他和高炽同在宫中大本堂同学数年,因背不得课文被老师黄子澄打戒尺,一同偷偷溜到金湖洗澡,害得贴身太监罗小玉被责打屁股的情景,摆得来眉飞色舞,一发不可收拾。
百官肃然而立,洗耳恭听弟兄之间欢叙陈年往事。
年轻的朱允炆完全是真情暴露,邀高炽兄弟住在宫里,高炽说已在大功坊大舅家住下,允炆又要择日摆宴,专门为三兄弟接风洗尘。天子盛情,皇恩浩**,高炽等磕头都来不及,哪儿还能够推辞!
如此情景,看得黄子澄、齐泰在一旁摇头叹息。原本他俩打算散朝后力劝建文帝,前次放走了单骑进京的朱棣已经酿成大错,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朱棣主动送上门来的三个儿子扣在京城做人质。可一看他们兄弟间这股热乎劲儿,便知说亦无益,反倒会陡增主子厌恶,二臣也就只好作罢。
高炽兄弟去宫中赴了御宴,在金陵城中逗留了十余日,便欲启程返回北平。
恰在此时,朱棣一道奏折,送到了建文帝手中。
朱棣从金陵破网而出回到北平后,建文帝就不断地派官员到北平去“巡视民情”,实则是观察朱棣的动向。建文帝的把戏朱棣了然于胸,但他还没做好造反准备,便想出了用装病的方法来应对。儿子们走后没多久,朱棣就后悔了,尤其是破获了燕王府长史葛成秘密发展燕王贴身侍卫长卢天彪为朝廷效力,一起阴对朱棣,遭天彪举报后,朱棣不寒而栗。
凡此种种朝廷对他采取的手段,让他既愤怒,又害怕。俯首就擒,已经被废削的五位藩王殷鉴不远,起兵反抗,仅以八百府军对抗大明百万大军,只能是以卵击石。
无奈之下,为了赢得更多准备时间,燕王于是来了个“一病不起”。
燕王病重是真,病根在心上。
朱棣声称病重,请求朝廷恩准他的三个儿子回府探视,这个请求合情合理,一来投石问路,要是朝廷扣押了他的儿子们,至少让朝廷丧失了舆论上的优势,天底下哪有父亲病重,不让儿子回家探视之理?如果朝廷放了人,那一旦起兵,就再无后顾之忧。
一天上朝,建文帝说燕王上了一道折子,称自己一病不起,恐来日无多,恳求皇上恩准他的三个儿子回去见上一面,或许还能做个后事交代。
齐泰主张将朱高炽三人扣下留作人质,以此来挟制燕王。退一万步说,即使朱棣不顾一切反了,朱高炽三兄弟这张牌握在朝廷手里,也就掌握了主动权。
蹇义和梅殷不这么认为,他俩的意见是:如果真的将朱高炽三兄弟给扣留了,反而会授予燕王把柄,民心就会站在燕王一边,燕王如果以此为借口趁势发难,朝廷就被动了。倒不如放他们回去,这样至少可以表明朝廷对燕王不存在疑心,而朝廷正可以趁其懈怠不备之时,对燕王发起袭击。
建文帝正打算同意将朱高炽三兄弟放回北平。
岂料,就在事关三个孩子生死的关头上,他们的亲大舅徐辉祖,却放言反对放回二王子朱高煦。
辉祖出班奏曰:“陛下,仆臣有话要说。臣的三个外甥中,大外孙高炽温良恭谦,人也正派老实,小外甥高燧尚系懵懂少年,年幼无知。唯独二外甥朱高煦,勇猛剽悍,而且是个无赖。他不但不会忠于陛下,一旦势大,连他亲生父亲保不准也会反叛。倘若此时放这头恶虎归山,他日一定会成为我朝大患。”
建文帝道:“魏国公的意思是不放?”
徐辉祖道:“以仆臣之见,可将高炽、高燧遣返,独把高煦扣在京城。”
齐泰再道:“要扣就三个王子一起扣,何必放两个扣一个。削藩是一场硬仗,我皇万万不可儿女情长,优柔寡断。既然已经坐在了龙椅上,那就必须练就一颗六亲不认的铁石心肠!”
建文帝叹曰:“齐湘代岷周,一口气削了五位藩王,朕已经害死了朱姓皇家多少亲人啊。想到那一幅幅惨景,朕也是于心不忍了。再这么削下去,朕不就成了一个不仁不义之人了吗?”
黄子澄道:“皇上不能这么看待问题,你看看御案上那些奏折,那些被蕃王害死的平民百姓,何止是他们府中死的这几个人呢?皇上,你这是在为咱们大明朝割除毒瘤,拯救黎民哪。”
建文帝:“朕明白了,这仁和义,也有大仁和小仁,大义和小义之分啊。”
徐辉祖接着说下去:“臣的意思是,让这个最没规矩的朱高煦,去孝陵结草为庐,架木为屋,为太祖高皇帝守孝三年。如此既可捏住燕王命门,至少在三年之内,他不敢蠢动,还可以磨磨高煦这头恶虎的牙齿。”
蹇义出班躬拜:“如果遣回大小王子,独将二王子扣下,以燕王桀骜不驯的个性,极有可能立即与朝廷撕破脸,为大明带来难以想象之严重后果。”
梅殷、徐增寿出班曰:“蹇大人老臣谋国,言之有理,小臣附议。”
众臣也随声附和,争相附议。
“对对对,蹇大人说得对。”建文帝连连点头,“满天下的人都看着朕哩,还是当以骨肉亲情为重,放两个留一个,还不如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一并放了的好!”
朱棣的三个儿子平安归去没过多久,却有消息从北平传来:燕王疯了!
建文帝惊讶之后便是欣喜,如此一来,燕王来了个自行了断,那剩下的藩王们就只有乖乖等着被废被削的命了。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里一直让他忧心忡忡的削藩大计,竟然会突然迎来如此喜人的局面。
可严重的问题是:燕王真疯,还是装疯?
若是后者,岂不是隐藏着更为严重的危机!
于是,建文帝需要的情报从北平源源不断传来,云:六七月的北平热浪滚滚,人们在大街上看到一个衣衫褴褛,又脏又臭的疯老头。他看到饭馆就闯进去抢人的酒菜吃,众目之下,喝骂声中,被人用棍棒打出。老头儿哭笑无常,有时摊在土中,任凭烈日暴晒,居然如同一具死尸,整日也不动弹一下。
张昺与谢贵也挤在人丛中,长时间地观看疯老头的举动。
建文帝在北平布政使频频发来的八百里加急中,看到四皇叔此刻变成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难受得流下了眼泪。
燕王发疯,实因建文帝一道诏书而起。
宋忠到燕王府传诏,要调选燕府精壮兵马,前去戍守开平。
宋忠手捧圣旨,燕王无可奈何,只得开了册籍,任凭宋忠选调。
不期这燕王府护军中有两个旗官,一个叫于谅,一个叫周铎,皆是精壮孔武之好汉,恰恰宋忠选调中有他二人名字。他二人商量道,我等皆燕王心腹,等到燕王举义时,我二人在阵上一刀一枪,博得个封妻荫子,也不枉一身本事。今若调去守边,混迹于行伍之中,这辈子何日能出头?
遂用银子在管事人手中买脱名字,管事人得了好处,遂又另签两人。
那新签两人不服,访知于谅、周铎密议之言,就告在百夫长倪谅处。
倪谅闻知见事情重大,且自己脱不了关系,索性星夜奔往布政使司张昺处告变。
张昺一听,立即将二人秘密送往京师。建文帝听后大惊,传旨将于谅、周铎二人付法司审问。法司严刑拷打,审出真情,遂将二人斩首。
因二人口称“异日燕王举义”等语,遂降诏切责燕王。
诏曰:天下一家,国无两大。朕系高皇帝嫡孙,既承大统,王虽尊,属臣也。前入朝不拜,擅驰御道。朕念亲亲,屈法赦王。王宜改过,作藩王室。奈何蓄谋叵测,致及士卒有异日燕王举义之词,其为大逆不道甚矣。姑念暧昧不究,诏书到日,宜尽削护卫,以尊朝廷。特诏。
诏书将到之日,燕王先已从徐增寿派人送来的密函中探知,忙与道衍商量:“朝廷有诏来,迫我甚矣。此时若不举事,更待何时?”
道衍说:“此时尚早,王须耐之。”
燕王说:“非寡人不耐,诏书一到,何以对之。”
道衍说:“这也不难,殿下只托疾,不开读便了。”
燕王点头明白其意,于是连诏书也来不及看,便突然发了疯。
兵部尚书齐泰挺身而出,站在了武力削藩斗争的第一线。
在此之前,他与黄子澄说动了建文帝,以皇上的命义频发诏谕,彻底剥夺了燕王对戍边军队的指挥权,将燕王二十余年来精心打造的十七卫护军,编入了宋忠和谢贵节制的京军,并且敕令张昺、谢贵尽快查实燕王是真疯还是装疯,一旦查明燕王系装疯,马上将其全家拿下,无须送往朝廷,直接解往中都皇家大狱,充做高墙罪宗。
张昺决定深入虎穴,一探究竟。他与谢贵带了三名司官,以探病为名进了燕王府。
当时是六月天气,他们进了大殿,却见燕王围着火炉,披着狐裘,仍浑身发抖,连连喊冷,见了他们不理不睬。本来对燕王疯癫满腹狐疑的张昺看到眼前景象,也有几分相信了。
但王府长史葛诚是朝廷派去潜伏的卧底,乘着送客之机,密告张昺:“燕王本无恙,公等勿懈。”
这一下,张昺立即做好了几乎完美的部署,他把北平城里的七卫士兵与屯田兵调集起来,将整个燕王府围住。为防止燕王府内有兵士突然杀出,还在端礼门前架起木栅栏,彻底切断了燕王府与外界的联系。
可是,由于太祖高皇帝在煌煌《大明律》中有明确规定:亲王犯错,须首先惩治王府官属。
朱元璋的逻辑是,自己的儿孙没学好,责任在于王府官属没有正确引导和辅助,所以要先治官属的罪。
于是建文帝下令:不得伤害朱棣及其家属,先拿燕王府官属问罪。
因此,张昺与谢贵虽然很快把势单力薄的燕王府包围,却不敢硬攻,而是由谢贵把建文帝的敕令亲自射入燕王府,先对燕王进行劝降。
郑和将建文帝的敕令连同箭矢送到燕王、道衍与一帮正在银安殿上议事的将领面前。
燕王不屑看,叫郑和念。
郑和取下敕令,高声念道:“查燕王府蓄积兵器,图谋不轨,着张昺、谢贵,立即予以查抄,若有反抗者,杀无赦。但,不得伤害朱棣及其家属,先拿燕王府官属问罪。钦此。”
道衍曰:“燕王,倘若战事一起,顶多半多日内,朝廷大军便可兵临城下。朱允炆的用意十分明显,只要燕王府稍有动作,即刻就可进兵围剿。真到了那一步,恐怕只有玉石俱焚了。”
朱高炽、朱高煦兄弟与众将领一听群情激愤,纷纷要杀出府门,与张昺、谢贵拼死一战。
古今中外真正的英雄豪杰,正是在这样的危难时刻横空出世的。
此时此刻,曾经拥兵三十万,在燕王府里跺跺脚,整个大明帝国的北部疆域都会抖三抖的朱棣,手中只剩下八百名由张玉和朱能、丘福三将率领的精锐死士。而城里城外,谢贵的三万大军,朝廷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在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将北平围成了铁桶阵。
朱棣十分清楚自己已成瓮中之鳖,插翅难飞,而面对潮水一般涌来,将燕王府团团围困的官军,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怎么办?
就在众将如热锅蚂蚁团团转时,朱棣拿起建文帝的敕令看了看,两道浓眉倏然一弹,冷静言道:“本王虽然已经身陷绝境,但破釜沉舟,背水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啊,请燕王吩咐!”众将一片声嚷。
朱棣曰:“从建文帝敕令来看,上面黑字白纸写着‘不得伤害朱棣及其家属’,他们现在堵上门来,要抓的是燕王府的官属,而断不敢伤害本王及其王子,我们就利用这个顾忌,马上通知张昺和谢贵,让他们进燕王府来接收王府官属。只要张谢进了王府,咱就给他来个擒贼先擒王,先把他俩砍了!”
道衍道:“对,这两个北平最高命官一旦被杀,整个北平的官军群龙无首,必成散兵游勇,北平全城必将大乱。大乱之中,燕王府这八百死士就大有可为了。”
朱棣叫道:“张玉将军,速去通知张昺、谢贵,就说本王……哈哈,本王现在在他们眼中还是个疯子,你就对他二人说,燕王妃正在拟定王府官属名册,一旦拟定,马上把人犯捆好,献与二位命官。”
张玉一去,朱棣又传朱能、丘福二将军,叫他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过了一会儿,王府大门洞开,张玉拿着一份王府官属名册出来,面不改色地穿过刀林枪丛,双手呈给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张昺,并云:“燕王病重,不能理事,燕王妃命末将知会二位朝廷命官,所有案犯全都捆绑好了,只等两位大人进去亲自点验。”
张昺翻了翻名册,有些顾虑,问谢贵:“将军意下如何?”
谢贵满脸不屑云:“燕王护军,不足千人,咱就是不动刀枪,下令我的兵一人一泡尿,也能把这燕王府给冲了。”
翻身下马,将手中丈八长矛交与护卫,豪气冲天地说:“张大人,走,我等煌煌朝廷命官,莫非还怕了一个疯子不成!”
张昺下得马来,与谢贵一起,跟着张玉跨进府门。
二人上了台阶,到了王府门前,满心狐疑的张昺却在高大的门槛前停住了脚步,对谢贵道:“将军大人,还是小心些为妙。与其进去点验,不如通知燕王妃,把人犯带到门外交与我等。”
谢贵一听觉得有理,也停下了脚步。
张玉转身言道:“二位大人放眼望去,皇上要的人犯,已经捆绑好了,等着你俩进去点验,燕王妃正在银安殿上候着迎接大驾哩。到了燕王府大门口,连门槛也不进,这也太不给燕王妃面子了吧?”
面对张玉将军的热情相邀,张、谢透过站在大门口举眼望去,隐约看到庭院上确实有不少已经被双手反缚的人。
谢贵道:“张大人多虑了,现在全城都是我们的军队,燕王又疯了,一个婆娘,就算她图谋不轨,又能把咱两个大老爷们怎么样?”口里说着,脚下已经大模大样地跨进了门槛。
张昺也只好跟了进去。
果然是无风无浪,平安无事。
宽大的前庭上,已经捆了数百男女,哭哭啼啼悲声一片。二官过了前庭,看见银安殿上之动静方知大事不好,殿上哪有什么燕王妃?这些日子整天在大街上蓬头垢面,丢人现眼的疯老头,此时身着戎装腰挎佩剑,一脸英气地从银安殿里大步迎出,双手抱拳笑容可掬说道:“皇上诏令捉拿小王府中案犯,有劳二位朝廷重臣亲临寒舍点验。小王已备上薄酒一杯,请二位饭后即将人犯带走。”
张昺惊诧莫名:“燕王不是疯……啊啊,北平人都知道燕王近日贵体有恙,怎么又……哈哈。”
燕王指指跟着他身后的道衍,朗声大气地回道:“还得感谢这位庆寿寺的道衍大师,得知小王患了失心疯,专为小王熬制了一剂灵丹妙药送到府中,这真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此药一服下去,只消半个时辰,便药到病除,枯木逢春了。哈哈。”
张谢二人自是心中存疑,勉强进得殿中,也不敢落座。
朱棣叫人给他们敬酒,张谢也以公务在身,不敢造次为由,执意不喝。
朱棣云:“刚才有人献来新鲜西瓜,酷暑难熬,吃两块西瓜解解渴,总不会误了两位的公事吧?”朱棣边说边拿起西瓜啃了起来。
张谢已经预感上当,慌忙起身告辞。
张昺道:“燕王殿下,下官今天君命在身,不能久留。恭请殿下将名册与人犯,交由下官带走。”
“哈哈哈哈!”朱棣朗声大笑,随即将手中西瓜往地上一扔,从郑和手中接过帕子,揩罢手,将帕子重重往桌上一扔,激愤怒骂:“普通百姓的兄弟叔侄之间,尚且知道骨肉至亲,需互相体恤,互相关心才是。可怜本王身为太祖高皇帝的亲儿子,长期为朝廷镇守北疆,功耀日月,却被朱允炆身边的奸臣黄子澄、齐泰等害得来朝不保夕,半人半鬼,疯疯癫癫,生不如死,是可忍,孰不可忍?此刻又逼上门来抄家问罪。来人呐,将这两个一心谋害本王的奸贼,拉出去砍了!”
朱棣话音刚落,两侧厢房大门洞开,埋伏在屋内的刀斧手一拥而出,迅速将张昺和谢贵按在地上。朱能与丘福手起刀落,可怜两位朝廷在北平的最高军政要员,稍一疏忽,便命丧黄泉。
紧接着,朱棣有条不紊,调兵遣将,命朱高炽镇守王府,保护王妃和所有将士家眷。朱高煦和张玉率八百死士,随他一起冲出王府,前去攻打北平九门。
最妙的是道衍代朱棣起草的一纸直达朝廷,明示天下的檄文,愣是将这场已猝然打响的军事政变,公开兴兵造反,抹上了厚厚一层维护大明江山,保卫建文皇帝的正义色彩。
檄文中最重要的,就是“奉天靖难,以清君侧”八个字。
也就是说,这次燕王举兵,绝非自行其是,更不是什么兴兵造反,而是遵照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遗训,在国家有难的重要时刻,燕王朱棣挺身而出,去清除皇帝身边的奸臣,帮助稳固建文皇帝的政权。
朱棣一听喜不自禁,有了“奉天靖难,以清君侧”这八个字,他就占据了道义和道德的制高点,因此心气更足,胆也更旺。
赓即,他一声令下,王府大门洞开,燕王挥舞长剑,英气冲天,亲率八百死士杀出了王府。
大门外是密密麻麻随同张昺、谢贵一起前来包围燕王府的京军。他们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这两位上司的命令,根本不知道燕王府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们就这么在燕王府大门外木偶似地立着,一直等到太阳西沉,仍然不见张昺和谢贵出来。
一些有心眼的士兵感到不对劲,开始偷偷溜号。
留下来的士兵突然看到燕王府的墙头上,有人挑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探出身来喊话:“张昺、谢贵二奸贼假传圣旨,谋害燕王,已被燕王斩首示众!你们不要再被蒙蔽了,赶紧回去吧,如敢违抗,定斩不饶!”
这时,府门大开,一大群府军簇拥着朱棣出现在台阶上。
朱棣大呼:“我是燕王朱棣,原属我十七卫的老兵,你们受苦了。现在,你们可以回来跟着我朱棣,南下靖难,翦除奸臣,重光大明!”
许许多多燕王的老部下欢呼雀跃,马上反戈一击,重新回到了旧主麾下。
人心向背此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北平九道城门与其说是被燕军攻下,莫如说是被喊话招降的。
喊话的并非燕军,而是城中百姓知道燕王起兵了,大都撵出家门,到城下喊叫自家丈夫和儿子赶快扔了家伙回家,千万别和燕王为敌。
城里一开战,驻扎在城外的燕王老十七卫部队也趁机反水,重新掣起已经封存了许多日子的燕军旗帜,争相进城投靠旧主。
到天亮时分,九座城门的城楼上,绣有“燕”字的旗帜迎风招展。
朱棣在燕王府端礼门前的广场上召开了一个誓师大会,向天下发布起兵讨贼的檄文。
朱棣是藩王,是臣,臣要对抗君主,这无疑是大逆不道,于是说自己是去惩治奸臣,是带领大家去金陵“清君侧”。
然而,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清君侧并不是谁都能清的,而是有程序要走。
起兵誓师大会上,朱棣义愤填膺地说:“我朱棣是朱元璋的嫡子,自打就藩北平以来,就安分守己。可是幼主朱允炆继位后,却被奸臣迷惑,以至于酿成大祸,无情地将我们这些藩王置于死地!”
十几年来,北平城内的军民早已习惯于燕王的号令了,这一点在今天与以往似乎并无多少区别,端礼门前军容整肃,旗甲鲜明,将士们就如同当年一次又一次从这里出发北征塞外一样。多年来跟随燕王作战,从来都是大获全胜,将士们对燕王有着充分的信任。
这次誓师,他们同样充满了信心!
誓师将毕,忽然风云四起,天空阴晦,咫尺不辨人,北风震吼,旌旗摇动,三军益发肃穆,犹如大变即将来临。不一会儿,东方云开,露出青天尺许,有光烛地,洞彻上下。将士们的心也为之豁然开朗……他们觉得这是个吉兆,在激战之后,他们都会有如天清地澈般的光明前途。
朱棣夺取北平后,城头变幻霸王旗,昔日旧将争相来归。紧接着在怀来一战,朱棣亲率八千兵马出征,一举灭了宋忠三万兵马,生俘宋忠与北平都指挥使余瑱等高级将领,燕军骤然扩展到十万兵马。
燕王朱棣,便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他的造反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