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金銮殿上惊雷乍起 玄武湖边贵客盈门(1 / 1)

这日奉天殿早朝,待三记静鞭声“吧吧吧”响过,朱元璋端坐龙椅上,板着脸向文武臣工们严厉训话:“为政首务爱民,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意。”

朱标端端正正坐在朱元璋右前侧,虽然他面黄肌瘦,身体单薄,但儒雅正肃,颇有王者风范。蓝玉、蹇义、黄子澄、齐泰等大臣都恭敬地注视朱元璋,聆听他的训示。李祺、梅殷两位驸马目光阴冷地瞟着站在前列的蓝玉。

朱元璋沉下脸道:“这些话,朕不知说过了多少遍,但是,有人就敢不听!自以为功高盖世,老子天下第一,不把朝纲放在眼里,肆意欺凌百姓!”

大臣们面面相觑。

蓝玉脸上泛起不安的神色,眼皮微微耷拉下去。

朱元璋拿眼斜盯着蓝玉,继续说下去:“东汉名将班超,那是何等英雄人物,可是,他在《北赋》中,曾经写过这样八个字,“行止屈申,与时息兮”这意思是说啊,可行即行,可止即止,该屈时屈,该伸时伸。可看看我们的悍将勋臣,那真是不可一世。哈哈,朕是老了,但是,还没有老糊涂,还能够为百姓做主,凡是违犯朝纲,欺压百姓的人,朕决不姑息!凡是做了此等恶行之人,都自己站出来,省得朕点名!”

大臣们不安起来,都不敢看皇上的眼睛,都用眼角余光去留意金台帷幄之上与周围动静。

蓝玉纹丝不动地杵在那里,眼睛盯着地面,朱元璋迟早会对他动手,他对此早有预感。但是,自己这段时间谨小慎微,一直没犯大的过失,朱元璋对他只能是老虎咬刺猬,不知如何下口。

“凉国公,朕的话,你以为如何?”朱元璋用凝重的语气直接向蓝玉挑衅。

大臣们全都松了一口气,所有的眼睛,瞬间全移注到蓝玉脸上。

蓝玉心跳如鼓,强作镇定出班,躬拜回话:“启禀皇上,仆臣以为,皇上训导,全是金玉之言,仆臣时时铭刻于心。身为朝廷命官,上应忠君,下应爱民,多谋善政,清正廉勤,唯有如此,才能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朱元璋一声冷笑:“说得不错,可是,你做得如何呢?”

蓝玉回话:“仆臣跟随皇上一辈子,虽然不才,但忠心耿耿,严守朝纲,谨奉臣节。近些时候臣赋闲在家,以书棋酒肉为伴,深居简出,丝毫不敢扰民。”

朱元璋道:“凉国公恐怕是身闲心不闲吧?虽然人在京城,但是,眼睛却盯着你老家的地吧?朕赐给你的地,是不是嫌少了呀?”

蓝玉愕然望着高高在上的朱元璋,紧张言道:“皇上,仆臣功绩微薄,皇上隆降深恩厚赏,令仆臣常惭惶不安,从无非分之想。前些时候,仆臣老家来人说,有人不经我家许可,在我家土地边上围湖造田。仆臣以为,湖边淤起来的田土,应当属于我家,所以,没有同意农民在我家地边造田。”

朱元璋板着脸道:“靠着你家地边的湖滩地就是你家的,你一下子把农民开垦出来的四百亩田地全霸占了。照你这个意思说下去,靠着你家地边的田土,不也成了你家的?再推而广之,全国的田土,不都成了蓝家的了?”

蓝玉沉不住气了,举眼望着朱元璋回道:“皇上,仆臣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这个理也不能这样推而广之,打破碟子说碟子,打破碗就说碗嘛。”

朱元璋大怒:“对正直端方的人是应当打破碟子说碟子,打破碗说碗。但是,对于狡猾奸诈的人,可不能这样。”

蓝玉急了:“皇上,仆臣不论是在外率领大军,还是在京城赋闲,对朝廷,对皇上,忠诚老实,从不表里不一,更不会奸猾作祟,请皇上明鉴!”

朱元璋威严斥道:“你还标榜你老实,你率领大军北征蒙元,打了胜仗不仅大量贪污战利品,还严重违犯朝纲,**元帝宠妃,迫其投湖而亡;回师路经喜峰关,又嫌守关人员开关不及,悍然用火炮轰关而入。种种滔天罪行,若不是蹇义监军派人飞奏于朕,这么多年过去,你几时向朝廷禀报过半分?你居然还敢当着百官之面,夸自己忠诚老实!”

蓝玉无言,不服地望着朱元璋。

朱元璋气愤斥道:“你蓝玉不仅狡猾奸诈,而且狂妄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前次你功成还朝后,朕授爵敕封你为太傅,你不仅不递表向朕谢恩,反而四处放言,说什么以蓝玉之功,难道不应该像宋国公冯胜和颍国公傅友德一样,敕封为太师吗?公然伸手向朕要爵讨官,试问,天下还有比你蓝玉更狂妄,更不知好歹的人吗?”

一听这话,蓝玉背上冷汗直冒,心中怒火冲腾,猛然抬头:“皇上言重了。”

“言重了?哈哈,大家都说说,朕刚才斥责蓝玉的一连串大逆不道之举,是不是事实?”

齐泰出班怒斥:“秦朝大儒荀况说:‘口能言之,能行之,国之宝也;口言善,身行恶,国之妖也。’蓝玉恃功而骄,为所欲为,目无皇上,且阴险狡诈,说一套,做一套,就是国妖!国妖不除,国无宁日!”

“你他娘的——”蓝玉双眉倒竖,怒视齐泰破口大骂,随即又转过头去,变了一副嘴脸,一把撩开袍服,露出身上累累疤痕,冲动地对朱元璋申辩道,“仆臣为大明朝出生入死,奋战三十余载,身上创伤不知凡几。从不敢在皇上面前说自己对朝廷立有寸功,但敢说仆臣对皇上从来忠贞不贰!仆臣若是国妖,这朝堂上,还有谁敢说自己是忠臣?”

蹇义出班躬拜:“皇上,仆臣以为,蓝玉私留战利品,**元帝宠妃,炮轰喜峰关,已系陈年旧事,当时皇上就对蓝玉进行了训斥,并予以处分,削了他的大元帅之职。”

朱标也强打精神说:“已经处理的过往之事,不宜再提。他现在霸占百姓开垦的湖田,当然不对,念凉国公功大于过,可以命令他把湖田全部退还给农民,并在免死轶卷上,记大过一次。”

驸马李祺出班奏道:“蓝玉原来就有贪财贪色的恶习,皇上严厉惩戒之后,仍不思悔改,现在又霸占民田,实属屡教不改,应当从严惩处才对。”

驸马梅殷厉声道:“启禀父皇,仆臣以为,整饬吏治,务必自高官从严抓起,如果从严惩治小吏而放纵高官,那么执法越严峻,贪婪反而越厉害,政治就越腐败!蓝玉前后的罪行应当连贯起来看,而不应分割开看。对于他这样的贪婪狡诈,横暴无度之徒,应当斩首示众,以警后人!”

黄子澄也出班奏道:“蓝玉所犯不是一条罪,而是数罪并发。第一罪,他贪污大量战利品;第二罪,他严重违犯朝纲,**并逼死元帝宠妃,炮轰喜峰关;第三罪,霸占民田四百亩。就算三犯免死一次,也应受到严惩才是!”

蹇义道:“整饬吏治,是应当从高官从严抓起。但是,定罪应以法律为准绳。洪武五年,皇上作铁榜诫功臣,其中第三条规定:‘凡公侯之家,强占官民山场湖泊茶园芦**及金银铜场铁冶者,初犯再犯,免死附过,三犯准免死一次。’根据这一铁榜戒条,蓝玉不应处死,只应轶卷记过。”

血性汉子蓝玉感激涕零地冲蹇义拱拱手,一腔悲愤负气之言却分明直冲朱元璋而去:“谢谢蹇大人,依照皇上亲订的铁榜戒条,微臣并未犯必死之罪。大人无需为我多言,但凭皇上裁决,如果君要臣死,微臣就去赴死好了,我相信,这朝堂之上没有说理的地方,后人总会给我个说法的。”

这话里的不满就太强烈,太大逆不道了。

朱元璋在御案上重重一拍:“蓝玉,你休要说话带刺!什么君要臣死,微臣就去赴死好了!就凭你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就该死!”

脾气火爆的蓝玉索性豁出去了,冷笑一声拱手躬拜道:“皇上说得好,微臣的确该死。放眼看看,朝中还剩下几个微臣这样的百战之将?为使皇上早安,只求皇上开恩,赐微臣一个好死法!”

朱元璋怒眉高耸,指着殿外的公侯申戒榜说:“洪武五年,朕为警示公侯,勿犯国典,特立铁榜申明律令。平日,朕仍三令五申,如果发现贪官污吏,定将严惩,可是尔等仍然置若罔闻,怙恩肆恶,奸贪无度!如此枉法妄为之徒,岂能轻饶!”

朱元璋这话一出,只听朝堂上“哗啦啦”跪下一大片,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舳舻侯硃寿、东莞伯何荣及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公侯伯,还包括张温、陈桓、曹兴等长年跟随蓝玉出生入死,征战多年的袍泽部下。

朱标着急万分,却措手无策。

朱元璋瞪大眼睛,注视着这帮下跪的公侯勋臣,举起的手正要落下,又慢慢收了回去,一直紧板着的脸也放松下来,缓声言道:“日前,朕读史书,管子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管子之言,是治国齐民之道。乱礼仪,鲜廉耻,国将不国,家将不家。”

群臣洗耳恭听。

朱元璋继续说道:“贤者爱财损其志,愚者爱财生其过。许多人很有才华,却因贪财而身陷囹圄。朕今天说这些话,大家都应时刻牢记在心。”

群臣躬身附和:“皇上训导,济世良言,臣等切记。”

而许多人心里都在嘀咕:眼看蓝玉死在朝堂之上,皇上怎么突然转移话题放了那家伙一马?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朱元璋见蓝玉这根武棒棒气焰嚣狂,不顾死活,竟然敢在朝堂上当面与自己顶撞,顿时便起了杀机。拿定主意,他这才故意转移话题,让蓝玉下得了台。

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钓更多的鱼,来它个毕其功于一役,将蓝玉死党,一网打尽!

朱元璋真的老了,青年时代的意气风发,纵马驰骋只能在脑海中回味了。

但他的意识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甚至更强烈:必须在自己闭眼之前,把所有的隐患都解决掉,这样大明帝国才能不断延续下去,永远强大,永远繁荣!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活得尚好,接班人却猝然死在了他的前面。

洪武二十五年五月十七日,大明帝国的储君朱标撒手人寰,这是朱元璋进入老年后,一系列丧子丧孙中遭受到的最为沉重的打击。他悲痛的不仅是自己老年丧子,而且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对大明江山的担忧。

他捶胸顿足,悲恸欲绝,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和胡须,思维和脾气都变得怪僻无常,难以琢磨。

朱元璋对朱标寄予厚望,一直按照帝王接班人的标准来培养,六七岁时就为他聘请名儒宋濂为师。除了学习外,还让他到临濠祭祖,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了解基层。为了朱标的成长,朱元璋耗费了太多心血。

朱标死时37岁,朱元璋65岁,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一大悲!

在朝堂上,朱元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忍不住发出悲鸣:“朕已经老了,太子遭此不幸,遂至于死,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啊!”

但朱元璋是个皇帝,他可以失去一个儿子,大明王朝却不能没有继承人。

朱标死后次日,朱元璋在谨身殿西暖阁召集朝中重臣讨论未来君位继承人的问题。

他说:“太子英年早逝,大明遭此厄运。朕第四子朱棣贤明仁厚,英勇威猛,雄才大略,他很像朕,朕想立他为太子,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朱元璋刚说完,齐泰马上反对:“仆臣以为,立贤制断不可行,要是立了燕王为太子,那么将燕王前面两个哥哥,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放在什么位置?这必然会给大明王朝隐伏下巨大的危险。”

蹇义道:“历史上有很多君主采取立贤的办法,而且这些被册立者大都是杰出的帝王,如秦始皇、汉武帝、隋文帝,莫不如此。仆臣以为,燕王具有其他藩王远远不及的雄才大略,洪武二十年,蒙元太尉乃儿不花犯我边关,皇上命秦王、晋王、燕王分三路反击,秦晋二王无功而返,唯有燕王,不仅在战场上大败乃儿不花,还迫使他签订城下之盟,将其收服,给塞北边疆带来这么些年和平,就足以证明燕王出色的政治智慧。皇上也兴奋异常,在朝堂上向百官宣读捷报后,说了一句让仆臣记忧犹深的话:异日安国家者,必燕王也!”

朱元璋:“对,对,这话是朕说的。”

蹇义道:“故,仆臣以为,朱棣悟性极高,具有雄才大略。倘若皇上立朱棣为太子,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最具开创力的一代圣世明君!”

黄子澄道:“皇上,仆臣也不同意采用立贤制。金銮殿上,没有父子情深,更无兄弟之谊。为避免兄弟阋墙,仆臣以为,还是采用嫡长子继承制为好。立贤法弊端百出,什么是孝子贤孙?马屁拍得精就行,这种方法很难做到不偏不倚。兄终弟及制很容易导致占据君位者,不愿再将君位传给兄弟,而要传给自己儿子的局面,由此便隐含了皇族内讧的祸根。而嫡长子继承制,则可以克服这种弊端。”

蹇义道:“皇上26个儿子,如今朱标不在了,兄终弟及那就必然是老二秦王朱樉做太子,可秦王在封国的口碑能做太子吗?我想这绝非危言耸听,皇上比我等更加清楚。这次太子驾崩,正是奉皇上之命前往西安巡查秦王所做的种种不法僭越之事,路途受了风寒才一病不起。秦王还是被枷车送回京城的,若不是太子竭力为他说情,至少现在还在中都皇家大牢里做高墙罪宗,每日三省吾身。”

蹇义这腔话戳到了朱元璋的伤心处,他抹抹眼睛,哽咽道:“重立太子之事,暂且打住,改日再议吧。

御花园里,金桂飘香。

午饭后,朱元璋在御花园凉阁里休息,朱允炆带着一个手提竹篮的宫女从远处走来,到了凉阁门口。

朱允炆对宫女说:“给我吧。”接过竹篮。

方显从门里出来,弯腰迎在一旁说:“皇上好像知道皇太孙要来似的,刚刚醒过来。”

朱允炆进得凉阁,见爷爷坐在美人靠上看奏章,把竹篮放在桌子上,跪地请安:“孙儿给皇爷爷磕头,给皇爷爷送点月饼过来,祝皇爷爷中秋圣体安康。”

朱元璋招招手,满脸慈祥地说:“起来吧,起来吧。哈哈,孙儿不说,爷爷还忘记今天是中秋节了。”

朱允炆嘴巴很甜:“皇爷爷宵衣旰食,每日五更即起,子时方睡,今儿过节,就认真休息一天吧。”

“皇爷爷也想休息呀,可有的人哪,他偏偏就不乐意让皇爷爷休息。”

“谁呀?有这么坏的人吗?”

“刘伯温就是一个。”挥挥手中的奏章,“你看看,人死了,他都还在给皇爷爷上秦章。”

“人死了怎么上奏章啊?皇爷爷逗孙儿玩吧?”

朱元璋扬扬手中奏折,深深一叹:“现在咱明白了,刘伯温为何晚年一言不发,不进一策,沉默至死,他是跟咱无话可说了,只能跟后继之君说话。这道遗奏,真是一缕绝唱,死后余音哪!”

“这道遗奏,该如何处置啊?”

“这是刘伯温留给你的。你慢慢读吧。”

“皇爷爷,你刚才说了,刘伯温这道奏折,是留给后继之君的呀。”

“朱允文,你给咱听好了,你就是咱大明王朝的后继之君。”

“爷爷,孙儿可万万担当不起呀。”

“所有的帝王在初登大位之时莫不心怀惶恐,如履薄冰,但是对于帝王来说,世上纵使有千万条道路,唯独没有退路。作为帝王,必须昂首挺胸,一往无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朱允炆,我的乖孙孙是天子,上天之子,承天道,而驭万方的大明天子!”

趁热打铁,朱元璋随即在次日早朝上颁发了一道圣旨:“册立皇长孙朱允炆为皇太孙,入上书房辅政,各部院奏、疏、廷寄,俱先呈皇太孙审阅,再呈朕御览。钦此。”

朱元璋赓即下诏,将所有藩王火速召回京城,人人玉带峩冠,依序前去东宫拜见皇太孙,向其汇报藩国事宜。

如此兴师动众的目的,就是为了敲打敲打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燕王朱棣、宁王朱权几个手握重兵的藩王,彻底打消他们的非分之想,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辅佑皇太孙,拱卫朝廷,共保大明江山千秋万代。

曾经受到朱元璋惩罚的秦王、晋王这次回京拜谒皇太孙,仍旧恶习难改,不知好歹,入得东宫,见了端坐其上的皇太孙居然不按国家礼制行一跪三叩之大礼。反而大模大样地摆出叔叔派头,要朱允炆给他俩行家礼,磕头问安。遭黄子澄、蹇义、齐泰呵斥教训后,才勉强磕了头,随即又对朱允炆动手动脚,拉拉扯扯,言语之间,毫无分寸。

朱元璋闻报大怒,罚秦晋二王身着素服,背插荆棘,在东宫门外长跪三天。

而作为在二十几位藩王中有着至尊地位的燕王朱棣,则充分表现出了大哥级人物的领袖风范,雄姿英发,礼仪到位,举止得体,言语恭谨。

已经老态毕露的朱元璋闻报龙心大悦,召燕王晋见时,不仅对他大加称赞,勉励有加,还当着皇太孙朱允炆和蹇义、黄子澄、齐泰、梅殷的面,有一番托孤之言,曰:“为父已经老去,来日不多,允炆尚年轻,且无历练。众王之中,唯老四最为杰出。

朱棣叩道:“棣儿谢父皇抬爱。棣儿还须努力。”

帝曰:“洪武二十三年,你大败残元,降服乃儿不花,回京述职时,咱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之面对你说,历史告诉我等,南面的番夷不可惧,大明的威胁在北面,剽悍的游牧民族南侵,汉代的匈奴,宋代的辽金,再后的蒙元,莫不若此。所以异日安国家者,必燕王也。”以目巡视众臣,得意问道,“各位爱卿当时都在朝堂上,朕是这样说的吧?”

蹇义、黄子澄、齐泰躬拜:“皇上目光如炬,燕王不负圣望。”

朱允炆说:“先父病中常对允炆说,在所有的皇叔当中,唯有四皇叔最为贤能,不仅精通兵法韬略,还特重忠孝仁义。自从四皇叔镇守北平以来,我大明军队日益强悍,天下无敌。残元望而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四皇叔立下的不世之功,为天下称颂啊!”

朱棣道:“那都是仰仗父皇天威,儿臣有何德何能啊。”

皇帝曰:“想那周公,以七年时间,殚精竭虑,日理万机,一心一意,辅佐成王。老四啊,为父寄望于你,你就是允炆和我大明的周公啊!”

朱棣泪流满面,感激涕零:“父皇重托,棣儿担当不起!”

周公辅成王是中华历史上的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周公是周武王之弟,名旦,亦称叔旦。他曾帮助武王灭商,武王死后,其子成王即位,但年幼,便由周公摄政并带兵平定各路反叛。待成王长大成人,周公还政于成王,退居下位。

朱允炆给朱棣跪下,眼泪汪汪大声道:“未来侄儿的大明江山,就全靠四皇叔保驾拱卫了。”

朱棣道:“小王恭请父皇和太子放心,为我大明江山万代千秋,朱棣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所有在场之人,包括老态龙钟的朱元璋,蹇义等近臣全都泪花滚滚不能自己,一场人人担忧的血光之灾,就这样被朱元璋成功地消解于无形。

金川门街上,马小川在一群巡捕簇拥下得意扬扬满大街吆喝:“家家户户放鞭炮,挂灯笼,皇上策立储君,普天同庆,金陵要欢歌笑语,通宵达旦,违者罚款治罪。”

一夜春雨,玄武湖上的荷叶舒展了身子,一枝一蔓饱满挺立,宽大厚实的荷叶层层叠叠覆盖了大片水面,不时有尺来长的鱼儿快活地跃出水面,鱼尾一摆,把那水滴甩上蓓蕾初绽的荷花,愈增几分娇艳。?

蹇家大院中景观雅致,修竹假山、曲苑回廊、白墙黛瓦,异常幽雅。院门正对着的湖面上铺天盖地翡翠色的荷叶,间衬以粉红的、雪白的荷花蓓蕾,俏生生地立在绿叶碧水当中,更显得娇艳清丽。?

天亮后,太阳已经跃上山脊,空气中添了几分清新味道,微风拂过,荷花摇曳,莲叶轻摆,只稍稍一斜,那碧绿荷叶上硕大的雨珠便轻轻滑动着,带着阳光的一抹闪亮,叮咚一声融进叶下水中。?

玄武湖边的打鱼务农的人家很快便认识了一个整天头戴竹笠,时而在湖上打鱼,时而在菜地里忙碌的少妇。虽然她的肤色比起城里头那些水粉胭脂描红画绿的姑娘们要显得黑一些,但是这位黑里俏的美人儿五官妩媚,玉润珠圆,尤其是那身段,该翘的翘、该凹的凹,玲珑有致,成熟妩媚,仿佛一枚成熟的蜜桃儿,咬一口就会流出甜美的果汁。

这个看似农家少妇的女人正是玄武湖边蹇氏院子里的主妇刘春儿。

而且让大家心生敬意的是,刘春儿不但能干美丽,还有一身绝好武功。她把自家庭院变成了一个演武场,刀枪剑戟,插满了兵器架,儿子蹇英、蹇芳都做了她的学生。

此刻,蹇英使剑,蹇芳使刀,刘春儿不时加以指点。白氏坐在旁边做针线活儿,不时看看女儿教两个外孙练武,一副其乐融融,幸福无比的样子。

蹇芳出拳蹬腿,一招一式像模像样。

蹇英却有精无神,软不拉叽,动作很少做到位。

刘春儿斥道:“英儿你练武总是这么不上心,亏你还是老大,比起弟弟,你差得太远!”

蹇英噘着嘴儿说:“娘别再骂我了,我就喜欢念书写字,一点不想学武功。”

白氏替大外孙帮腔:“人各有志,你就别逼英儿了,他那么喜欢读书写字,那就让他跟着他爹爹,多读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长大了像他爹爹一样,也去殿前应试,金榜题名,光耀蹇家门庭。”

却说这晚疏星点点,夜风舒徐,一盘银月在苍蓝深邃的夜空中浮游。黑瓦鳞鳞街道纵横的金陵城池,重重迭迭飞檐翘角的紫禁城,在柔和月色下泛着青光的玄武湖全都变得迷朦绰约。湖面上点点渔火隐约,星光开始闪烁的时候,喧嚣了一天的知了也累了,湖面上静谧下来。

随着一串脚步声顺着宫墙脚下由远而近,一行身着常服的人影登上湖堤,向着蹇家大宅院走来。到了小院门口,主人高雅脱俗的志趣,令初来乍到的贵客们叹为观止,肃然起敬。

大门有联云:

陋室之中,尽堪寡过; 衡门之下,亦可谈心。

横额:何陋之有

进得庭院,客厅门上也有一联:

能为醉客,方为吟客; 兼爱今人,且爱古人。

横额:君子居之

身材雄伟的中年男子高声赞道:“妙!妙!‘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本是夫子原话,竟被主人移作两联之额,真真是匠心独运,志趣高雅,妙不可言!”对身边两个年轻人说,“蹇大人名冠学林,文武双全,屡立殊勋,身居高位,却甘居陋室,清心而少过,乐开衡门,洁志以延宾,蹇大人身上,有着浓浓的古之名臣贤相遗风啊!”

一位少年道:“这颜楷大字,也是笔力沉雄,让人感受到一种超凡脱俗的高雅古朴之气,不能不对主人油然而生敬意。”

另一位少年也道:“蹇先生的手笔,真是超凡脱俗,鬼斧神工!”

蹇昆听见响动,出门探看,见院门前来了这么多人,赶紧上前问道:“请问客人是……”

为首一人朗声道:“速去禀报你家主人,他的好哥们和两位学生,从北平回来,踏月登门,专程前来拜望师尊。”

蹇昆说:“请稍候片刻,小的马上去禀报主人。”

正房门开了,蹇义和刘春儿,还有正巧回家的蹇贤向着院门急慌慌奔来。

只见院门口进来一位身材魁伟,身着绯红团龙纹圆领长袍,头戴乌纱折上巾,浓眉黑脸长须,不到40岁的中年男子。

蹇义双手抱拳:“哎呀,仆臣不知燕王偕二王子枉驾寒舍,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一众进得院门,燕王长子朱高炽与次子朱高煦给蹇义叩首:“学生恭祝师父身体安康。”

蹇义赶紧将二位王子扶起:“蹇义不敢当此大礼,二位王子快快请起。哦,燕王,这是拙荆刘春儿,这是我侄子蹇贤。”

朱棣上下打量了一下蹇贤,见他年纪不大,俊眼浓眉,英气勃发,个头比自己还壮实,在蹇贤胸脯上擂了一拳:“瞧你这副比牛还壮的身架子,”指着远处庭院上的兵器架子,“是个练家子吧?”

蹇义道:“我这侄儿自小喜欢舞枪弄棒,现在在京军里做了个千夫长,部队驻扎在长江对面的浦口,今天是他二婶生日,才特意请假回家……哦,光顾了说话,快,快屋里请。”

燕王道:“不必进屋打扰家人了,我看这院坝上草长得比我们行军打仗睡的毡子还厚实,咱们就在大好月光下饮酒叙旧吧。”说罢,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吩咐燕王府总管太监:“郑和,把酒菜拿出来,就摆在这草地上好了。”

郑和与几个侍卫马上放下食盒,在草地上摆开酒菜。

蹇义过意不去:“燕王,这成何体统?你携二位王子光临寒舍,多么尊贵的客人啊,不单自带酒菜,居然还在草地上摆宴!”

身材与蹇贤不相上下的朱高煦道:“师父不用客气,高煦跟着父王北漠征战,行军吃睡,沙场拼杀,都在戈壁滩、大沙漠上,要有这样一片水草地,那不知有多高兴。”

待主客盘腿座定后,高炽高煦执酒以弟子礼敬蹇义。

朱棣道:“客气话就不用再说了,蹇大人知道的,小王时间紧迫,不可在京城太多逗留,还有两天,俺就带着两个娃回北平了。进京后白日里应酬太多,忙得小王一塌糊涂,只好夜里抽个时间前来登门拜望。”朱棣四下里看了看,言道,“你这地方简直是世外桃源,天上人间呐。比我那空空落落,冷冷清清的燕王府,住着可舒服多了。”

蹇义赶紧道:“农家小院,怎敢与燕王府相比?”

朱棣道:“我说的大实话,我那燕王府,谁都知道是金元两朝的皇宫,大的一个院落就占地十几亩,只是北方冬季的院落实在没甚么好看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空旷的坝子,给人荒凉的感觉。只有到了春夏之季,院里才花红草绿,深秋时节硕果累累,满院子田园风光。”

高煦看到旁边的兵器架上插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18般武器,拉拉蹇贤衣角低声道:“骞兄,俺跟高燧一样,也是个练家子,陪我们兄弟俩到那边玩玩吧。”

这话让燕王听见了,大手一挥:“娃们去吧。”

三个年轻人高兴地跑了过去。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朱棣触景生情,吟出一首唐人的小诗,然后端起茶碗,一边用碗盖轻抿着杯中浮叶,一边嗅着从杯口袅袅升起的香气,感慨道,“能在蹇府喝到今年的明前龙井,小王有口福啊!”

蹇义赶紧道:“燕王见笑了。皇上送了半斤新茶给仆臣,说是正宗的狮峰龙井,赶在露芽时采的,今日冒昧拿来款待燕王。仆臣向来不谙陆羽之道,分不清茶好茶坏,平日里也就随便吃些粗茶。这等好茶,唯有燕王这样的高雅之人,方能尽享其妙,落到仆臣手里,可谓是明珠暗投了。”

朱棣双手端起一杯酒敬上:“小王远在北平,难得有此机会给蹇大人敬上一杯酒。今晚就以一杯薄酒,聊表我朱棣对蹇大人的景仰之意,感激之情。”

蹇义道:“燕王敬的酒,下官可以喝,但燕王说的这番话,下官受宠若惊,不敢领受。”

朱棣道:“蹇大人才华横溢,品格清奇,且诗词宏丽,文章奇峻,是我大明朝难得的大才子。父皇当年在为王子们挑选先生时就说过,除了博学多才,一定要挑选品德端重,谨厚有德之人。蹇大人金榜题名,即被父皇选为御前侍讲,高炽、高煦,也在蹇大人膝下受教匪浅。这杯酒,师父大人自然喝得。”

“燕王盛情难却,小臣放肆了。”蹇义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朱棣目视蹇义,娓娓言道:“朱棣悟性极高,具有雄才大略。倘若皇上立朱棣为太子,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最具开创力的一代圣世明君!”

蹇义目瞪口呆:“燕王怎么知道这话?”

“哈哈,”朱棣朗声笑道,“这是蹇大人在我大哥殡天后的第二日,在谨身殿西暖阁当着皇上和几位近臣说的话,小王背的一字不差,是吗?蹇大人。”

蹇义目光朗若晨星,望着朱棣正色道:“下官那是站在担忧国家命运的立场上,说的一腔大实话,绝非有意取悦殿下。”

朱棣道:“这个自然,小王倘若不是敬重蹇师父的人品道德,我今晚也不会自带酒菜,闯上门来找你饮酒聊天了。”

“蹇义谢谢燕王抬爱,也极乐意陪燕王说说话。”

“心里话。”

“下官当然说的是心里话。燕王,”蹇义双手抱拳,向燕王作了一揖,“此时此刻,下官心潮澎湃,就有许多心里话,想向燕王和盘托出。”

“请蹇大人赐言,小王洗耳恭听。”

“自太子殡天,就为了立谁为储君,是立贤制,兄终弟及制,还是嫡长子继承制?几位近臣莫衷一是,各执一端,紫禁城里就没有消停过片刻,弄得皇上和几位近臣,全都夜不能寝。”

“这个小王也略知一二。”

“最终当然是皇上乾纲独断,闪念之间,快刀斩乱麻,决定立朱允炆为储君。并且趁热打铁,雷厉风行,立即向百官宣读圣断,传旨全国军民人等尽知。而皇上和我等臣子最为担心的,就是藩王不服,酿成动乱。燕王的影响地位,乃藩王之首,更是成为朝廷关切的重中之重。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皇上避开其他藩王,单独召见燕王,并以周公之重任相托。你一定看见了,就在殿下与皇太孙对拜于御前那一刻,皇上、燕王,与我等臣子人人泪流满面。我们是为朝廷度过了一场危机流泪,是为大明百姓躲过了一场巨大的血光之灾流泪……啊啊,燕王你知道你这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吗?你挑的是大明帝国的万里江山,千年皇脉,挑的是亿万百姓的冷暖安危,身家性命啊,我的燕王!”

泪水从蹇义眼中夺眶而出,这腔肺腑之言,他说得来**澎湃,感天动地。

燕王也被蹇义这番赤诚之言感动得不轻,眼中同样是泪花滚滚,哽咽道:“父皇百年后,小王只要能得到新皇的信任与支持,即便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定然会挑起周公辅助成王这副千钧重担!”

蹇义斟满酒杯,送到朱棣手中,自己也端起一杯,曰:“待皇上百年后,下官唯愿干戈不兴,君臣携手。燕王啊,就为你肩上的重担,小臣敬你此杯!”

朱棣将酒杯一举:“干!”

这一厢蹇义与燕王话说得动情,酒喝得畅快。

另一厢,二王子朱高煦与赛贤已经精神抖擞的开始热身。

高煦来到兵器架前,一会拿起青龙偃月刀,来了一套天罡刀,扎、劈、砍、撩,当空舞出一朵朵漂亮的刀花。一会儿又拿起方天画戟比比画画。

他对蹇贤说他最喜欢吕布的功夫,故而他下大力气练的就是方天画戟,他使的也正是花重金买来的吕布使过的画戟,长一丈二。以金银彩绘的画杆有八荒火龙之灵,触之有灼手感,画戟顶端尖利之处,透着煞戾无匹的杀气,让人凶性大张。方天四角之刃,则藏着修罗之力,能激人血性,促人纵情杀戮。他刚才听说蹇贤自小练习武功,现在又做了京军百夫长,功夫自是不俗,一定要蹇贤和他对上几招过把瘾。

蹇贤一听急了,高煦是二王子,天潢贵胄,金玉之躯,自己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小不起眼的千夫长,怎敢与他交手?拳脚往来无轻重,刀枪刃下有死伤,一不小心让二王子伤了筋,折了骨,那还得了!就算伤不了筋动不了骨,当着他爹和哥哥的面,若是折了他的脸面,那也不得了啊!所以无论高煦说上大天,他也绝不动手。最后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说交手过招,绝对不行,顶多各自走一路套脚,相互切磋切磋。

高煦咧嘴一笑,豪爽道:“你莫怕,我要挂了红,带了彩,决不怪你。大家都是练家子,武德为重嘛。”

说罢,亮了亮招,示意蹇贤招架,也不管蹇贤答应不答应,紧跟着就欺步上前,向蹇贤进击。

蹇贤无奈,只好出手相迎,几招过后,他见朱高煦底盘扎实,身手朴实严谨,绝非花架子。但他似未摸到自己的虚实,也不敢贸然起腿。交手十余个回合,谁也没占到便宜。

就见朱棣、蹇义,刘春儿、蹇英蹇芳兄弟、蹇昆、周叔,以及郑和与护卫全都来到了演武场边。

朱棣笑呵呵给蹇贤打气:“蹇公子,和你交手的是俺二小子朱高煦。他就这副德性,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知道有人武功高强,就会去和人比试比试。你别怕他,也别让着他,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

高煦不过十六七岁,天生神力,勇武过人,圆头豹眼黑乎乎的,恰似一尊铁铸金刚。他紧紧腰带嚷道:“谁赢谁,还得拳脚上见哩,父王莫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儿子士气。”

蹇贤听了更加紧张,忙道:“二王子,我们……以武会友,点到即止。”

朱棣一旁见蹇贤仅是一味游走闪避,不敢主动攻击,大声喊着给他打气助威:“蹇公子,莫让高煦!你若胜了。”扬扬手指,“这枚翡翠扳指,就是你的了。”

蹇昆与周叔也一齐吼喊:“蹇贤,上、上!”

这一团带有明显倾向性的助威声显然刺激了朱高煦,只听他大喝一声:“小心,蹇大哥,我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展开猛烈攻势,使用连环腿左右开弓进击。

蹇贤虽仍是一味游走闪避,却渐渐看出高煦在急欲求胜中,已经露出了疏忽可乘之机,遂抖擞起精神应战。

但是,无论如何,他还得让高煦下得了台。拿定主意,他便以克法出拳,也就是重在防守,鲜有反击,让朱高煦占尽上风。高煦果然腿上功夫厉害,裹风挟雷,频频向蹇贤袭来。蹇贤暗暗聚起内功,当朱高煦又一腿向他腰部扫来之际,蹇贤提足气,牙关一咬,身子猛地一扭,装着避闪不及的样子,用肩背之际硬接了高煦一记飞腿。

围观者看来他是重重地挨了一下,高煦却不糊涂,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然他这一腿已让蹇贤胸中有数,见高煦刚一起腿,他突然急步上前抢背,紧跟着一记劈山靠,将朱高煦仰面朝天掀翻在地。

顿时,喝彩声乍然响起。

蹇贤慌忙上前,双手去搀高煦。

高煦一跃而起,拍着身上的泥土连声道:“厉害,厉害!蹇大哥暗地里让我三分,我仍不是他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