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北战役 1.横山勇的如意算盘(1 / 1)

最后的国门 罗学蓬 2126 字 1个月前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日本人摊上了一件大事,他们的华中派遣军第十一军司令官、陆军大将冢田攻飞赴南京参加高级军事会议,返回武汉的途中,在太湖上空被中国方面的第四十八军一三八师四一二团三营九连的高炮直接命中阵亡,成为抗日战争期间被中国军队击毙的军衔最高的日军将领。

这个将战火烧向了太平洋,又被调为南方军总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的参谋长,总体负责指挥太平洋战场的作战,在日军占领了大半个太平洋后,又被调到中国任第十一军司令官的,典型的日本陆大出身的精英参谋军人,制定了一个通过偷袭重庆和西安,企图将侵略魔掌伸向中国战略后方,加速灭亡中国的“五号作战计划”。这个准备在一九四三年春开始直插中国腹心地区中国战时首都重庆的重大战事,在即将打响之前,因冢田攻之死,使日军大本营彻底放弃。

大本营火速调派横山勇中将,前去武汉接任冢田攻空出来的位置。

横山勇——单听这名字就知道此人必然是个横蛮无理,勇厉凶残,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其实不然,横山勇相貌清瘦,并不粗鲁,鼻梁上架着副秀郎眼镜,给他平添了几许书卷之气,不穿军装时,看上去像个道貌岸然,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

一八八九年,横山勇出生在日本东北千叶县的一个军人世家,在带兵打仗上自小练就的是“童子功”,发蒙时便被父亲相继送进大阪陆军幼年学校、中央陆军幼年学校学习。毕业后,考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二十一期,一九〇九年五月以优异成绩毕业。由于在学校期间表现突出而与同期的石原莞尔、饭村穰并称为第二十一期的“三羽鸟”,并得到天皇特别恩赐,被送进陆大第二十七期深造。其后在职务上一路顺风。一九三九年九月十二日出任关东军第一师团师团长。

当时正值诺门坎事件接近尾声,关东军第六军的惨败给予横山勇极其深刻的印象,他麾下的三个步兵联队也参加了战斗,作战时充分领教了苏联红军速射炮的厉害,官兵们遭受了极为惨重的伤亡。

一九四一年十月,横山勇出任关东军第四军司令官,负责整个黑龙江从漠河到乌苏里江与黑龙江汇合处沿线的守备与防御。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他接到了调往南方的命令。

一九四三年一月,正逢中国人的新年伊始,横山勇抵达第十一军司令部所在地武汉。

第十一军是日军在关内唯一一支战略机动力量,直接与国民党第三、第五、第六、第九四个战区以及大别山游击区接壤,担负着牵制和消耗国军队主力的重任。

而在横山勇接任时,该军已丧失了往日作为关内唯一战略机动力量的能力,更不能创造出曾在一九三九年五月两面开打南昌和襄东的神话般豪气,士气已经跌落到极点。

面对周围曾被多次击败的中国方面第三、第五、第六、第九战区及大别山游击区多达百万国军挑衅般的骚扰,尤其对于挑战被其前任冈村宁次、圆部和一郎、阿南惟几誉为“华南虎”的宿敌薛岳所指挥的第九战区,如芒刺在背,都已有些怯战的心态——这都是三次兵伐长沙,三次都吃了薛岳的大亏落下的后遗症。

横山勇一到武汉就闭门不出,与幕僚们专心研究冈村、圆部与阿南三位前任司令官与中国军队作战的详细战况总结,并制订新的战役计划。

自一九四〇年六月十二日,日军占领宜昌以来,长江和汉水之间三角地带的沔阳、潜江、监利、新堤一带中国军一二八师,第六战区的挺进第一、第二、第三纵队等由原江西地方部队和游击队编成的杂牌部队,不断袭击十一军由武汉经长江至岳阳,武汉经汉水至岳口、沙洋镇等地的水上运输,并攻击武汉附近的敌军据点,破坏其交通和打击其伪化活动,使得武汉与宜昌之间的长江航道从未通航。日军运输被切断,在宜昌附近掠夺的各种物资无法东运供其作战。

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军船舶损失严重,运输兵员、军需品、物资原料的船舶严重不足。

在中国战场上,内河航运船舶也越来越少;日军在宜昌战役中掠夺的大量船舶又不能使用,仅停泊在宜昌附近的大小内河航运轮船就有五十余艘,总排水量约两万吨,这使得日军下决心必须解决这一大问题。

一九四三年二月,横山勇拿出了《江南歼灭战》的作战计划。

大本营陆军部对此作战计划极为关切,参谋总长杉山元亲自飞到武汉,听取战前汇报。

在这次高级军事会议上,杉山元带来的国内情况让所有参会将领都感觉到了当前形势的异常严峻。

一九四二年下半年以后,美、英军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上逐步开始了反攻,日军由风卷残云似的进攻转为节节抵抗,太平洋战场急需增援,而日本的大半个身子,仍旧深深地陷在中国这片泥沼之中拔不出来。

大本营认为,一九四三年是决定日本胜败盛衰的关键一年。其对战局演变的判断是:美英将发动更大规模的反攻,中国军队即使不发动大的反攻,就目前这样拖住日军,日军也将很难承受。

因此,整个局势愈益严重,日本将面临倾国家民族之全力以决定日本兴亡的大决战。天皇和大本营预感到形势的险恶,而惶恐不安。特别是对中国的战争,更不乐观。以前他们认为若不迅速解决在中国的战事,日本征服亚洲将成泡影;而今他们则更加悲观地认为,若不尽快从根本上解决对中国的战争,必将无力对付美军在太平洋上的猛烈进攻,日本将面临亡国灭种的境地。

中日经过几年交战,日军死伤严重,兵员枯竭,战力下降,还背着个大大的包袱——汪精卫的“新中国”。

汪精卫“还都”不久,南京城内闹起了米荒,物价飞涨,市民震怒。不仅平民百姓买不到米,就连伪南京政府的官员、警察都买不到米,汪精卫只得向日本靠山请求紧急援助。

一九四三年以后,汪精卫伪政权统治下的疆土上,更因物价暴涨而濒临绝境。日本人不得不倾囊相助,以防止伪南京政府崩溃。日军大本营和政府联络会议决定,对华提供紧急经济援助,由日本向华中和华北灾区,一次运送黄金二十五吨。

作为对日本的报答,汪精卫号召伪区人民大量捡拾破铜烂铁,支援日本。

在长江中下游两岸地区到处都可看见收购废旧金属的人。在武汉市,日本侨民团组织了许多妇女小分队,到处开展献铁宣传。有的小分队守候在各剧场门口,要求入场的观众凭票捐出废旧金属一块。无论是一个硬币或其他什么破铜烂铁,多少都得带一点,否则,不许进入剧场。

汪精卫统治下的长江中、下游流域各县政府,都成立有合作社。伪南京政府命令合作社在各地强制收购五金物资,以供日本造枪造炮造子弹之用。

日本人偷袭珍珠港之后第五天,武汉地区的日本宪兵配合警备队,半夜以后突然宣布特别戒严,禁止行人和车辆通行,禁止街上居民向楼下张望。日军却趁机开出大卡车,分别将武昌和汉口市区的下水道的多孔铁盖板全部撬走,装上轮船运回日本。汪伪人员将武汉城所有大中型房屋上的金属构件,如铁门、铁梯、铜铁栏杆等等拆了个精光,

汪精卫为了把献铁运动搞得“热火朝天”,指令各地成立献铁委员会,专管此项活动。伪南京市府的献铁委员会更是一马当先,积极活动,大收烂铁若干卡车。

伪上海市也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回收废金属运动。提出第一期回收铁类三万吨,铜类五百吨,以及铅、亚铅、钨等有色金属若干吨。

上海公共租界共有铁门二十八扇,每扇重达三吨,全部被献铁大军席卷而去。

旧租界铁制路牌共计八百〇三块,也被献铁运动全部掠光。

时至今日,被中国统帅部“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思想拖入战争泥淖而无法自拔的日本帝国的日子,绝不比蒋介石好过!

就在日猷横山勇发起江南歼灭战之前的两个月,日本人还进行了一场江北歼灭战。

这一战,就带有一点“攘外必先安内”的意味了。

这里说的外,是指中国军队守卫的长江南岸;内,则是指江北日本军队早已占领数年的区域。

因为,自武汉会战结束之后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一直有一支成建制的中国军队——国军第一二八师——盘踞并活跃在长江北岸日本侵略军的眼皮底下,并且还频繁出拳,痛殴日军,给日本人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日军也曾数次三番想灭掉这支军队,一九四一年,以犁庭扫穴之势,动用四十三师团、一〇三旅团五千步兵,两千骑兵,甚至四十辆坦克,三十架飞机,十余艘军舰围剿。

这支中国军队的主帅指挥部队血战七天七夜,歼敌一千四百零五人(其中佐级军官九十人),创造了有“江汉平原的台儿庄战役”美誉的陶家坝大捷的奇迹。

在战斗最激烈的关头,一帮从十五六岁到二十岁的关中冷娃们跃出战壕,向着坦克迎头冲了上去。

这几十个娃娃身上,全都抱着集束手榴弹,从荆江大堤脚下,从路沟里滚入车履。

他们中不少人一脸稚气,心地单纯,瘦小尚未发育完全的身躯,撑不起一件土布军装。

然而,在日军坦克气势骄狂、横冲直闯,自家又无反坦克装置时,他们将自己的血肉之躯与集束手榴弹融为一体,义无反顾地一齐填进铁蹄,为国捐躯,一下接一下猛烈的爆炸声中,骄狂的日本军官们被震得目瞪口呆!

一九四二年五月五日,归十一军节制的日军下野一霍中将的五十八师团发动了“沔阳作战”,对第一二八师发动攻击。

因美军吉米·杜立特机群首次空袭东京后在赣州机场降落,中国派遣军奉大本营之命,组织在上海的第十三军、在武汉的第十一军进行“浙赣会战”,以破坏沿线机场,报东京被炸之恨。

十一军因需要组织兵力转战南昌至横峰,在摧毁沔阳地区中国军队阵地后,遂主动中止了五十八师团对一二八师的进攻。

第一二八师师长乘日军无力进攻,将主力移至峰口地区,对防区工事进行了加固,并加强了抗日宣传及破袭活动,对日军构成了极大威胁。但是,从这以后,日军虽然也时不时地前往鄂中扫**,却再也没有花大力气——哪怕是出动一个师团——兴师动众地去扑灭这支抗日武装了。

不仅如此,随着形势的微妙变化,当一二八师与其他的中国游击武装发生摩擦时,他们乐得来一个坐山观虎斗,有时甚至还故意纵容这支队伍坐大。从一九三八年年底的区区两千余人,到一九四三年年初,一二八师竟然一呼隆发展到了四五万人。

日本人对网开一面的原因委实简单,因为此人既打日本人,也打自己的同胞。而且不分党派,只要威胁到他的生存,便毫不犹豫,果断出手,拳重力沉,一剑封喉。

日本人不傻,他们当然懂得“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的道理。

这是古今中外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观,造成这一奇观的直接原因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是一个完全不按常规出牌的奇人。他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富传奇色彩、最有个性、最奇特的军人,称其为“乱世枭雄”绝不为过。

此人是屡立战功的西北军骁将,“西安事变”的主要参与人,鄂中五年抗战的旗帜、领袖,参与国军抗日战役最多、战功最卓著的抗日名将之一。此人便是大名鼎鼎,令天下神鬼皆惊的王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