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舌战群儒(1 / 1)

鲁肃与诸葛亮到柴桑以后,安排诸葛亮在驿馆休息,自己去拜见孙权。当时曹操派遣的使者带着檄文已经到了江东,孙权正与文武幕僚商议。张昭说道:“江东与曹操抗衡的资本是长江天堑,曹操已经占据了荆州,长江天堑不复存在。曹操势大,江东势必抵挡不住,不如投降曹操。”众人随声附和,表示赞同张昭的主张。孙权低头不语。

孙权起身更衣,鲁肃紧随其后走出大殿,对孙权说道:“主公不能采纳张昭的主张,江东人人可以投降曹操,唯独主公不能。我们投降,仍然可以担任州郡的长官,主公投降能得到什么?还能称霸江东吗?张昭的主张都是为自己考虑,不为主公考虑。”孙权说道:“先生的见解正合我意。只是曹操兵多将广,江东恐怕不是他的对手。”鲁肃说道:“我从江夏请来了诸葛瑾之弟诸葛亮,主公可以问问他。”孙权说道:“明天先请他见见江东的才俊之士,然后我再见他。”

第二天,鲁肃见到诸葛亮,嘱咐道:“见到我家主公,千万不要说曹操兵多将广这种话。”诸葛亮说道:“先生放心,我心里有数。”二人来到议事堂,见张昭、顾雍等二十余人已经等在那里。张昭等人料到诸葛亮是来游说孙权的,便抢先刁难道:“听说先生曾经建议刘皇叔占据荆襄之地,但现在荆襄已经被曹操占据,先生有何打算?”诸葛亮心想,张昭是江东第一谋士,要说服孙权,必须先驳倒张昭,于是答道:“在我看来,夺取荆襄易如反掌。我家主公宅心仁厚,不忍趁人之危夺取同宗基业,才致使刘琮暗自投降,被曹操占据荆襄。”

张昭说道:“先生自比管仲、乐毅。管仲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乐毅扶持燕国收复七十二座城池。刘皇叔没有先生辅佐时,尚且能割地称侯,得到先生以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反倒不如当初。请问先生,管仲、乐毅也是这样?”诸葛亮听了,笑着说道:“新野只是山野小县,缺兵少粮,刘皇叔也只是暂时居住,怎能长期固守?凭借新野的兵马钱粮,依然能够打得曹仁、夏侯惇心惊胆战,管仲、乐毅也未必有这些才能。刘皇叔打败仗时,数十万百姓扶老携幼紧随其后,刘皇叔不忍心抛弃百姓,这是仁义之举。为国君出谋划策和定国安邦,靠的是智慧计谋,不是坐在朝堂上高谈阔论。如果纸上谈兵无人能及,处事决断却百无一能,才惹人笑话!”张昭听了,无言以对。

虞翻高声说道:“现在曹操率领大军百万,良将千员,已经吞并江夏,先生怎么看?”诸葛亮说道:“曹操统率的是袁绍和刘表的乌合之众,虽然有一百万,但不必恐惧。”虞翻冷笑道:“在当阳打了败仗,躲避到夏口,然后到处求救,还说不必恐惧,真是自欺欺人。”诸葛亮厉声说道:“数千兵马怎能抵挡一百万的虎狼之师?退守夏口是等待时机。江东兵精粮足,又有长江天堑,你依然不顾天下人的耻笑,奉劝主公屈膝投降!由此看来,刘皇叔真是不惧怕曹操!”虞翻无话可说。

步骘(zhì)问道:“先生要效仿苏秦[46]、张仪[47],游说我江东吗?”诸葛亮答道:“你只知道苏秦、张仪是舌辩之士,却不知苏秦、张仪也是智谋之士。苏秦担任六国的国相,张仪两次担任秦国国相,由此可见,他们都是有治国安邦才能的豪杰。而你,见到曹操的劝降檄文,便畏惧请降,居然也敢笑话苏秦、张仪?”步骘默然无语。

薛综问道:“在先生看来,曹操是什么人?”诸葛亮说道:“这还用说?曹操是国贼!”薛综说道:“怕是未必!大汉传到现在气数已尽。当今天下,曹操占据三分之二,且人人归附,只有刘皇叔不识时务,强行以卵击石,怎能不失败?”诸葛亮驳斥道:“你居然说这种无父无君的话!忠孝是立身之本,你身为汉臣,应该诛杀奸臣国贼。曹操世代享受皇恩,不仅不思回报,反而还有篡逆之举。而你,居然妄称天数,说出无父无君的话来!闭上嘴,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薛综满脸羞愧,低头不语。

陆绩说道:“曹操是相国曹参[48]的后代。刘备虽然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却不见记载。我所看到的刘备,只是个织席贩履之徒,怎能与曹操抗衡?”诸葛亮回答道:“既然曹操是曹参后人,那么世代都是汉臣。现在,曹操却专横弄权,欺凌君父,不仅不忠,而且还不孝;不仅是国贼,也是家贼。刘皇叔的身份经过皇帝的查验,准确无误,怎能不见记载?高祖皇帝原本只是亭长,最终占有天下,织席贩履之徒有什么可羞耻?你的见识就像小孩那样浅薄,不该再和我说话!”陆绩语塞。

严畯说道:“你的话都是强词夺理,不听也罢。请问你研读哪家经典?”诸葛亮说道:“迂腐文人常做的寻章摘句能定国安邦吗?况且我也没有听说伊尹[49]、姜尚、张良、邓禹[50]这些有匡扶国家之才的人研读过什么经典。”严畯听了,垂头丧气,无言以对。

程秉说道:“先生只是喜欢说大话,未必有真才实学,恐怕会惹读书人耻笑!”诸葛亮说道:“读书人分君子和小人。读书人中的君子忠君爱国,守正恶邪,流芳百世。读书人中的小人只知雕琢词句,吟诗作赋,虽然下笔千言,胸中却没有什么智谋,扬雄[51]便是这种人,有何可取之处?”程秉哑口无言。

众人见诸葛亮对答如流,大吃一惊,尽皆失色。张温、骆统正要发问,从外面走进一位老年将军,厉声说道:“强敌压境,你们不想着怎么退敌,倒在这里斗嘴!”来人是江东老将黄盖。黄盖对诸葛亮说道:“先生为何不去面见我家主公,将高论传达给我家主公?”说罢,就与鲁肃一起请诸葛亮去见孙权。

诸葛亮见到孙权,见孙权相貌堂堂,料到只有使用激将法才能奏效。孙权问道:“先生辅佐刘皇叔与曹操交战,一定知道曹军的实力。请问,曹操有多少兵马?”诸葛亮回答道:“大概有一百多万。”孙权一惊,问道:“未必吧?”诸葛亮说道:“的确有一百多万。曹操本来有青州军二十万,后来又招募中原兵三四十万,收服袁绍之兵五六十万,现在又收服荆州兵二三十万。如此说来,足足有一百五十万,我只说一百万,是担心孙将军害怕。”鲁肃见诸葛亮这么说,急忙给诸葛亮使眼色,诸葛亮假装没看见。

孙权又问道:“曹操有多少猛将?”诸葛亮回答道:“曹操帐下的猛将谋士,不少于一两千。”孙权又问道:“曹操还有进兵的打算吗?”诸葛亮回答道:“现在曹操收拾战船,操练水军,自然是准备攻打江东。”孙权又问道:“我是否应该与曹操决战?”诸葛亮回答道:“请将军量力而行。如果有能力与曹操抗衡,请尽早下决心决战;如果不能,不如听取张昭的主张,束手就擒,投降曹操。”孙权还没有说话,诸葛亮又说道:“如果将军犹豫不决,必将大难临头。”孙权问道:“既然如此,刘备为何不投降曹操?”诸葛亮回答道:“刘皇叔是帝王之后,当世英雄,怎能屈居曹操之下?”孙权面露不悦之色,起身进了后堂。

鲁肃责怪诸葛亮道:“你太藐视我家主公!”诸葛亮说道:“我有妙计,他不问我,我就不说。”鲁肃听了,急忙到后堂面见孙权,称诸葛亮已经有了主意。孙权听了,立即请诸葛亮到后堂商议。孙权说道:“我意已决,要与曹操抗衡到底。只是刘皇叔已经遭遇失败,还有力量与曹操决战吗?”诸葛亮说道:“关羽和刘琦帐下有数万精兵。况且曹操远道而来,人困马乏,又不善于水战,荆襄百姓也没有真心归顺曹操。如果将军能与刘皇叔联合,曹操必败。”孙权大喜,说道:“我意已决,明天就商议出兵。”

张昭等人听说孙权决心迎战曹操,连夜面见孙权,劝他不要中了诸葛亮的奸计,孙权陷入了犹豫之中。当时,以张昭、顾雍为首的文官大都主张投降曹操,以鲁肃、黄盖等人为首的武将主张与曹操决战,众人议论纷纷,孙权拿不定主意。孙权之母吴国太见状,令孙权从鄱阳湖召回周瑜商议。

周瑜回到柴桑的当晚,鲁肃带着诸葛亮与周瑜相见。诸葛亮见到周瑜,说道:“我有一条妙计可以使曹操退兵。曹操是好色之徒,早就听说江东乔公有两个女儿,大乔和小乔,长得美貌至极。曹操带兵百万虎视江东,就是为了抢夺这两个女子。如果用重金从乔公那里买来这两个女子,派人送给曹操,曹操心满意足,必然退兵。”周瑜听了,勃然大怒,骂道:“曹操老贼欺人太甚!”诸葛亮假意劝道:“天子尚且用公主与匈奴和亲[52],将军何必在乎两个民女。”周瑜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大乔是孙策孙伯符之妻,小乔是我的妻子。”诸葛亮急忙谢罪。周瑜说道:“我早有北伐的打算,希望先生助我共破曹贼。明日面见主公,就商议出兵。”诸葛亮、鲁肃满意而去。

第二天,周瑜面见孙权,当堂驳斥张昭等人的投降主张,又向孙权指出曹操的四个弱点,最后向孙权请命出战曹操。孙权精神大振,说道:“我与曹贼势不两立!”说罢,拔出佩剑,一剑砍断桌角,说道:“有人胆敢再劝我投降,桌角便是他的下场!”然后将佩剑赐给周瑜,任命他为大都督,程普为副都督,率兵与曹操交战。

周瑜请诸葛亮前来商议出兵之事,诸葛亮说道:“现在还不可出兵。孙将军担心曹军兵多将广,以为寡不敌众。只有先解除他的疑惑,才能马到成功。”于是,周瑜再次拜见孙权,问道:“主公是否还有疑虑?”孙权说道:“我担心曹操兵多,江东寡不敌众。”周瑜笑道:“曹操诈称有一百万大军,实际上没有那么多。曹操的青州兵只有十五六万,收服的袁绍军有七八万。这些兵马不是疲惫不堪,便是军心不服,虽然数量众多,但的确不足为虑。我只要五万精兵,就能战胜曹操。主公不必为此忧虑。”孙权听了,顿时放下心来,坚定了与曹操决战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