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顺水行舟事半功倍(1 / 1)

顺水行舟,事半功倍;逆水行涛,事倍功半。人生在世,必须充分注意时机的作用,做到与时进退,方可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曾国藩能够在险恶宦途做到保全自身,成为一代中兴名臣,这与他的与时进退之术是分不开的。他时刻做到把握正确的进出机会,学习龙蛇屈伸之道,在功名事业渐趋全盛之际则自剪羽翼,善其末路。

毛羽不丰不可以高飞

1.善于理性分析当前局势

太平军势如破竹,一路北上,不断扩大着势力范围。1853年,太平军连克数城,如狂风般进攻湖北。年底,太平军打到了安徽庐州(现安徽合肥市)。次年春,黄州的清兵大营被士气高昂的太平军攻破。

面对太平军的进攻清军节节败退、毫无战果,咸丰皇帝坐立不安。每当听到一个城池被攻破,他的心病都会加重一分。他不愿清朝的基业毁在自己手中,但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得下旨让曾国藩率湘军前去支援。

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安徽、湖北、黄州纷纷告急,曾国藩接二连三地接到了出兵救援的诏令。

但曾国藩拒不出兵,只是上奏解围之法,惹怒了咸丰皇帝。咸丰皇帝大笔一挥,一纸朱批发给曾国藩:“朕知汝尚能激发天良,故特命汝赴援,以济燃眉……试问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时漫自矜诩,以为无出己之右者……言既出汝口,必须尽如所言,办与联看!”

很显然,当时的曾国藩有着很大的压力。然而,咸丰皇帝的激将法在曾国藩的身上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曾国藩并非有意惹得龙颜大怒,不接旨出兵是因为他理性地分析了当时形势。

太平军与以往的农民军有着很大的区别,他们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如果没有一支实力颇为雄厚的军队,是很难与之对抗的。曾国藩的军队虽小有规模,但在战斗力和士气方面仍无法与太平军相比。他认为如果要战胜太平军,不但要加强军队训练,更要考虑到“长江千里,战船实为急务”,他在书信中也向朋友提到过“剑戟不利不可以断割,毛羽不丰不可以高飞”。为此,曾国藩下定决心,在提高军队素质的同时,组建水军和炮队。在海上工事方面,曾国藩花费了大量财力和物力,力求精益求精。造船的木头质地要好,船要造得大而坚固,做工还得精细;洋炮虽价格不菲,但杀伤力强,质量好,炮队必须要用洋炮来装备。曾国藩明白,如果军队素质和装备没有达到要求,绝对不宜出兵。

2.忍痛失去老师与好友

曾国藩在从大局考虑的同时,心中也难免有些悲伤和内疚。

吴文镕是曾国藩的老师,任湖广总督,在清政府中地位显赫。他对曾国藩的仕途影响很大,每当曾国藩遇到处理不好的事情时,吴文镕总能够给他帮助,为他说情。由此可见,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太平军打到湖北后,湖北向清政府告急,曾国藩很快接到了出兵支援湖北的圣旨,不久恩师吴文镕亲自向他求救。

曾国藩忍住内心痛苦,回信告诉吴文镕自己的难处,讲明其中道理。身为湖广总督的吴文镕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他没有以老师的资格去逼迫曾国藩前来支援,而是在回信中告诉曾国藩,要曾国藩不要因师生情分而贸然出兵,自己的身家性命没有国家大局重要,只有等到有把握的时候方可迎战。他希望曾国藩能够稳重,切忌焦躁。曾国藩听了老师的话,按兵不动,吴文镕战死。

江忠源是曾国藩的挚友,他遇到危难时,曾国藩也未去营救。

江忠源,湖南人士。道光年间,他与曾国藩相识。那时的江忠源仅是一位没有名气的举人,曾国藩却官居二品。然而曾国藩没有嫌弃他,反而与他交好。

1847年,闲居乡里的江忠源招募了一些勇士,与青莲教起义军拼杀,稳定了社会治安,江忠源因此被授职为知县。

1851年,江忠源之父去世,他回家守孝。守孝期间,太平军揭竿而起。江忠源走出家门,带着乡勇南下,在桂林等地镇压太平军。在蓑衣渡,江忠源等人将太平天国南王冯云山杀死,因功于1853年升为二品官,接着又去安徽接任巡抚之位。此时的江忠源已今非昔比,他的官位已超出曾国藩。

就在江忠源升任安徽巡抚的这年年底,太平军的步伐并没有被清军阻挡住,他们很快打到了安徽。江忠源殊死搏斗,在庐州被围,急切需要支援。然而,曾国藩迟迟不出兵,江忠源没有盼到援军,最终战死疆场。

曾国藩的老师吴文镕可以说是他的一根重要的政治支柱,如果吴文镕健在,凭着二人的密切关系,曾国藩的仕途路无疑会平坦许多;江忠源则是一位有大将风度的领袖人物,如果他不战死,作为书生的曾国藩就不用领兵打仗,只需好好经营部队,训练出精兵,交给江忠源即可,凭着江忠源的才能,定能够将太平天国运动镇压下去。

吴文镕和江忠源的死,对曾国藩来说,是很大的损失。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他当然希望此二人能够保住性命,以便辅佐自己。可是,曾国藩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虽然掌握着一支军队,但军队的实力让他担忧,尽管自己抛弃一切,誓死去救二人,结果又会如何?不仅救不了师友,还会损兵折将,苦心经营的军队变得伤痕累累。再加上曾国藩认为只有湘军是清政府最后的依靠,如果湘军也被消灭,他的抱负将如何实现?他的雄心壮志岂不是一纸空谈!

学习龙蛇屈伸之道

对于屈伸之道,曾国藩有如此理解:“《扬雄传》云:‘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龙蛇者,一曲一直,一伸一屈。如危行,伸也。言孙,即屈也。此诗畏高行之见伤,必言孙以自屈,龙蛇之道也。”

1.战况不佳,身心憔悴

咸丰四年(1854年)春,曾国藩湘军已成规模,陆军、水军、炮兵均已编定并训练完毕,可以作战。曾国藩初次出兵,兵分两路救援湖北。水军行至岳州时,忽然刮起了大风,几十艘战船沉入江底,湘军溺死者不少。陆军战况亦不佳,在头号楼峒与太平军相遇,大败。湘军出师不利,曾国藩被革职,依旨降二级调用。

同年八月,曾国藩率领湘军转战湖北,攻克武汉。捷报传人宫廷,咸丰皇帝非常高兴,当即批下旨文:力沛殊恩,以酬劳勋,曾国藩著赏二品顶戴、督理湖北巡抚。然世事难料,曾国藩所写辞谢奏折抵京前,却又得圣上旨意,湖北巡抚之职另有人选。曾国藩无奈,只能以侍郎身份带兵作战。

次年,曾国藩率领湘军入江西,屡吃败仗。

经历了这几场战争,曾国藩感受颇多。首次出战,兵败后立即被削官;尔后,作战顺利,清廷不赏也罢,既然赏了,就不应该出尔反尔。想到这些,曾国藩难免心中有些许不平。后来几场战争中,战况总是不佳,舆论纷飞,更是令曾国藩身心憔悴。

2.人在家中,心在战场

咸丰七年(1857年)二月,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病逝。曾国藩乘机上奏,欲回家服丧。按照规定,奏折呈上后,应等待朝廷发下谕旨才可行动,否则会受到严惩。但曾国藩没有按规矩办事,呈上奏章后便动身回家。他之所以能有这分胆量,是因为深知自己所建湘军是清政府的支柱,没有湘军,清政府不会长久。果然如此,清廷不但没有为难曾国藩,反而准许他回家守孝三个月,并赐给他几百两黄金作为治丧费用。

曾国藩立志要报效国家,为何在作战期间却顾小家而舍大家?其实,曾国藩虽在家守制,心却从未离开战场。为了引起清政府的重视,得到军权,曾国藩此举属不得已而为之。

假期已过,曾国藩没有动身回营,仍在家中守制。咸丰皇帝催他领兵作战,曾国藩却上疏道:“自问本非有为之才,所处又非得为之地。欲守制,则无以报九重之鸿恩;欲夺情,则无以谢万节之清议。”不仅如此,曾国藩还乘机表示自己要在家终身守制,故意向朝廷请求辞去兵部侍郎,并提出“非位任巡抚,有察吏之权”。咸丰皇帝自然洞悉曾国藩的要权之意,让曾国藩没有想到的是,咸丰皇帝果真削了曾国藩兵部侍郎的职位,收了他的兵权,并朱批道:“江西军务渐有起色,即楚南亦变肃清,汝可暂守礼庐,仍应候旨。”可见,形势的好转是造成曾国藩要权不成功的原因之一。

曾国藩无奈,继续在家守制。他终日反思,决定以大局为重,不再要权,只要能够重返战场就可以。

在守制期间,曾国藩看似无所作为,其实不然。曾国藩毕竟是湘军的创建人,湘军中的各方首领都是他悉心栽培起来的。尽管曾国藩远离战场,但他与湘军将领之间仍然保持着联系。一些湘军将领不断向朝廷上奏,希望曾国藩能够重返战场。但是,因为当时各路湘军纷纷传来捷报,使得咸丰皇帝认为没有曾国藩也可,终究没有同意起用他。

咸丰八年(1858年),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攻打江浙一带,并将常山等地攻克。胡林翼趁机上奏,咸丰皇帝不得不下旨令曾国藩出山,曾国藩当即受旨,火速赶往军营。

3.集思广益,商量对策

后来,英法联军入侵,咸丰帝逃往热河。途中,他命令曾国藩派鲍超前去支援。鲍超是湘军大将,作战勇猛,是曾国藩的一位得力助手。

当时,太平军还没有被镇压下去,如果按咸丰帝谕旨,让鲍超带兵北援,无疑就削弱了对抗太平军的战斗力。另外,一旦鲍超前去支援,清廷肯定会把鲍超及其所带湘军交由胜保统一管制。

胜保是一个对湘军极为仇视的人,鲍超一旦归其麾下,处境定会很危险。但北援一事又关系到“勤王”,故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考虑到以上几点,曾国藩顿时感到矛盾,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曾国藩召来了文武官员以及幕僚,集思广益。

众人中大多数认为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如果此时不派兵人卫,等于将机会留给了别人,因此提倡让鲍超带兵北上。对鲍超本人来说,他也是愿意的。但当时仍在曾国藩幕府中的李鸿章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带兵入卫没有实际意义。英法联军逼近京城,最终会议和,不会发生战争。与英法联军相比,太平军是头等威胁,此时派兵北援,只会是徒劳。

曾国藩觉得李鸿章的分析非常有理,他立即上疏,其中有“鲍超人地生疏,断不能至,请于胡、曾二人酌派一人进京护卫根本”等语句,但实际上却迟迟按兵不动,静观形势变化。

后来,事情与李鸿章预料的大致相同。英法联军同意和清廷和解,而河南、陕西等省的巡抚接到谕旨后,不加考虑便匆忙带兵前去支援,结果带着一身疲惫无功返回。

当初,鲍超听说曾国藩不让他带兵入卫,很是生气,故意流露出不满之情。曾国藩知道后,让胡林翼开导他。在给鲍超的信中,胡林翼这样写道:“涤帅与我都深知胜保为人忮忌贪诈,专意磨折好人,收拾良将,弟若北援,无论南北风气异宜,长途饷项军火,无人主持,且必为磨死,而又不能得功得名……弟若知涤帅此次之恩,弟且感激涕零之不暇……弟于世事太愚,当一心敬事涤帅……”

在这件事情上,曾国藩屈伸并用。咸丰帝传来瑜旨,曾国藩广纳众议,再具体分析,最终提出抗旨;而对待自己的良将鲍超时,却让胡林翼苦口婆心地开导他。曾国藩的屈伸之道又可见一斑。

4.灵活应对,争取主动

咸丰十年(1860年)至咸丰十一年(1861年),湘军经过近两年的持久战,最终将安庆攻陷,这对太平天国运动的平定有着决定性的意义。安庆之所以能够最终被攻克,与曾国藩的决策是分不开的。

咸丰三年(1853年),太平天国在金陵建都,改金陵为天京。向荣奉命,以钦差大臣的身份率军围攻天京。他率大军抵达天京后,便在城外建了大营,与太平军进行了长达三年的苦战,向荣战死,以失败告终。

太平军一天不灭,清政府一天不能安心。时隔两年,即咸丰八年(1858年),清廷再次下令攻打天京。在此次攻城中,和春为钦差大臣,与提督张国梁并肩作战。抵达天京后,二人指挥清兵在城外高筑营垒,深挖壕沟,并建起江南和江北两大营,气势和规模都相当庞大,大有不攻破天京誓不罢休的气势。

咸丰九年(1859年),江北大营被太平军攻破。天京是太平军的首脑所在地,也是建都之地,天京的失守就意味着太平天国的覆亡。为了保卫辛苦建立的王朝,太平军将领和士卒奋力抵抗着清兵的进攻。

虽然江北大营被破,但江南大营却仍然屹立在城外,太平军统帅洪秀全不得不为此担忧。为了攻破江南大营,解围天京,太平军各路将领共同商讨破营战略,得一可用之计。

咸丰十年(1860年),李秀成依计行事,率精兵对杭州城发起了猛烈进攻,浙江巡抚被太平军打死。浙江告急,清政府无可奈何,只得从江南大营中抽出部分兵力前去援救杭州。这样一来,清政府即中了大计。随后,李秀成火速赶往天京,与天京城内的太平军对清军进行内外夹击,攻破了江南大营。

此时的清朝统治阶层充满了恐惧和惊慌,八旗军已经不能成为保卫他们的屏障,只有依靠曾国藩的湘军。当时的局势对湘军极为有利。可以说,是太平军帮了湘军的大忙,为湘军以后的独立和强大清除了障碍。

危急之中,清政府不得不重用曾国藩。李秀成刚开始进攻杭州时,曾国藩已经接到清政府前去支援的命令。此时,曾国藩正在攻打安徽,他拒不调兵东下。清政府以为曾国藩又乘机要权,便任命曾国藩为兵部尚书,并出任两江总督。然而,曾国藩仍然没有调兵。

其实,曾国藩这次抗旨是另有打算的。他认为,苏、常之地的地理位置远没有安庆熏要。如果按照清政府的命令,暂缓对安徽的进攻,转而调兵支援苏、常等地,无异于丢帅保车,到最后又会重蹈前几次失败的覆辙,造成“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后果。

因此,曾国藩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作战方略,尽管他派出了部分兵力东下支援,但仍将攻打安徽作为重中之重。

在曾国藩攻打安徽、围攻安庆的过程中,时势不断发生变化,曾国藩总是灵活应付,死死盯住安庆不放,最终取得了主动权,迫使安庆城内的太平军与湘军决战,从而将其打垮。

不越雷池一步

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去世后,曾国藩在家守制一年多。在这段时间内,饱尝战耻的湘军和太平军的作战形势发生了突变。曾国藩刚离开江西回家守丧之时,湘军与太平军在江西展开了一番苦战,双方实力相当,出现了两军对峙的局面。江西的一些城池仍被太平军占领着,形势相当危急。然而,此时太平军发生了内乱,能征善战的太平天国高级将领石达开因受到洪秀全猜忌,带着部下离开了湖北战场。

咸丰七年(1857年),太平军在湖北、江西的大部分精锐部队跟随着石达开转移。这样一来,太平军在湖北、江西战场上的兵力大大削弱。苦战的湘军没有放过这个绝好机会,一鼓作气,连克九江、瑞州、抚州、湖口等地,紧接着,又攻陷了湖北的武昌等地。至此,湖北、湖南、江西几乎全在湘军的控制之下。湘军稍作休整,开始进军安徽。

在与太平军的交战中,湘军战果辉煌,更何况这是关系到清政府安危的战争,理应受赏。朝廷没有薄待湘军,凡参与作战的湘军将领一个个被加官晋爵。曾国藩手下的几位重要人物的权势陆续跃居其右,胡林翼在原有官职上加封太子少保头衔,杨载福、李续宾分别被提升为提督和巡抚。

此时的曾国藩仍然只是一个在籍侍郎,虽然是他亲手组建了湘军。此时的他,纵使后悔不该请求回家守制也无济于事,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功成名就,光耀门楣,难免心生感慨。在给弟弟曾国荃的信中,曾国藩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和对弟弟的希冀:“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泉壤。”

其实在守制期间,曾国藩也曾想过向咸丰皇帝请示返回战场,但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提笔写下奏章。

太平军虽在两湖、江西的战场上失利,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实力。咸丰八年(1858年),石达开率大军经江西人浙江,浙江一带硝烟四起。石达开大军攻陷数城,浙江形势危急。同年三月,湖北巡抚胡林翼、解围。浙江告急,除了曾国藩,咸丰皇帝再无可用之人,只得重新起用曾国藩。

曾国藩接旨后,立马上任,与太平军展开了更为激烈的斗争。咸丰十一年(1861年),清廷内部发生政变,咸丰皇帝驾崩。在此形势下,为保宫廷安宁,两宫皇太后对曾国藩更加重用,封他为两江总督。就这样,曾国藩掌握了江苏、江西、浙江和安徽四个省份的地方军政实权。

在太平天国运动平定前后,曾国藩势力更为庞大。同样是因为战绩辉煌,曾国藩率领的湘军各集团头目中,很多人都被授予督抚职位,如李鸿章、沈葆桢等人,他们是由曾国藩奏保出任的。而有些出任督抚的湘军头目则是得到了其他高官的保荐,如胡林翼、骆秉章和文样三人共同保荐了刘蓉;官文、胡林翼二人一同保荐了李续宾和彭玉麟。其中,胡林翼与曾国藩的关系甚为密切,他是在曾国藩的保奏下升任为湖北巡抚的。

总之,曾国藩的功业和势力在这个时期均达到鼎盛时期。短短四年的时间内,湘军头目升任督抚的竞有20人之多,这在历史上是很少见的。湘军在曾国藩的统率下,几乎控制了长江中下游的各个省份,包括四川、贵州、广东、广西等地。在黄河流域的发展虽然不及长江中下游地区,但也控制了不少省份,如陕西、河南、山东等地。

另外,在攻克金陵的前几年里,湘军发展极为迅速,人数增加很快,至攻克金陵后,湘军总人数竟已多达50万,和清政府的正规部队绿营军人数相当。

湘军盘踞在各个省份,他们以曾国藩为首,建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关系网。为了能够自立,各巡抚极力招募新勇,增加税收,筹备军饷,湘军在各地的实力均得到增强;而且,他们非常团结,有着唇亡齿寒的意识,可以说是同呼吸,共命运。即使内部出现矛盾,也能够迅速化解,不至于损害整个集团的利益。

他们的势力如此庞大,以致清政府在进行大的改革时不得不征求他们的意见。曾国藩在朝权势的巩固与他的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创建湘军是他成就大业的一个关键,而善于经营湘军则是他成就大业的关键之关键。

湘军的巨大势力对清政府造成了严重威胁,清政府早就想对其进行抑制。但由于太平军的存在,湘军仍是支撑朝廷的一支主力,所以清廷也没有做出特别出格的事情。

曾国藩创建湘军后,因没有准备充分,几次违抗咸丰皇帝的诏令,屡不出兵。待湘军攻克武汉后,咸丰皇帝听信谗言,收回已封给曾国藩的巡抚之职,弄得曾国藩颜面无光,湘军将领对咸丰皇帝的这种做法极为愤慨。

安庆攻克后,湘军将领本打算大摆庆功宴。曾国藩没有允许,只是要求将领们各作一对联,相互祝贺。李次清第一个撰成,其联为“王侯无种,帝王有真”,曾国藩看后,立即将其所作对联撕毁,并加以斥责。其他将领的对联也未让曾国藩感到十分满意。

后来,张裕钊来到安庆,为曾国藩呈上“天子欲开麟阁待,相公新破蔡州还”一联,曾国藩见到此联后,甚为满意,深表赞赏,他传令将此联向各将领传示。当时,有人认为句中的“麟”与“蔡”对仗不工整,曾国藩听到后,勃然大怒,说道:“你们只知道拉我上草树(湘人士语,意为荆棘)以取功名,图谋富贵,却不好好读书,求得实于。麟与蔡,皆为灵,以灵对灵不算工整,还要如何才算工整?”曾国藩的言下之意为:蔡为大龟,与麟同属四灵之一,对仗自然工整。

曾国藩为什么将李次清的对联撕毁呢?因为李次清的对联有明显的劝进之意,其实,当时不只他一人,其他将领如郭嵩焘、王闿运也极力拥立曾国藩,胡林翼和左宗棠也曾有所表示。

王闿运曾拜见曾国藩,跟曾国藩谈了很长一段时间,主要是提议曾国藩“取而代之”。曾国藩态度严肃,始终不发一言。他以手指蘸茶,好似在案几上写什么东西。当曾国藩起身更衣时,王闿运探身一看,几案上的字迹依稀可见,全是“妄”字。

在曾国藩寿诞之际,胡林翼将“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这一联句亲手送给曾国藩,曾国藩欣然接受。

左宗棠也曾作过一联,交由胡林翼送给曾国藩,联是这样写的:“神所凭依,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曾国藩看后,用朱笔将“似”改为“未”,然后退交给胡林翼。

曾图藩的门生彭玉麟,在他署理安徽巡抚、力克安庆后,曾遣人往迎曾国藩。在曾国藩所乘的坐船犹未登岸之时,彭玉麟便遣一名心腹,将一封口严密的信送上船来,于是曾国藩便拿着信来到了后舱,展开信后,见信上并无称谓,只有彭玉麟亲笔所写的十二个字:

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

这时后舱里只有曾国藩的亲信倪人皑,他也看到了这“大逆不道”的十二个字,同时见曾国藩面色立变,并急不择言地说:“不成话,不成话!雪琴(彭玉麟的字)他还如此试我。可恶!可恶!”接着,曾国藩便将信纸搓成一团,咽到了肚里。

当曾国藩劝石达开降清时,石达开也曾提醒他,说他是举足轻重的韩信,何不率众独立?曾国藩默然不应。

按咸丰帝遗言,攻克金陵,平乱者为王。待曾国藩平定太平军后,却仅被授予一等侯,清政府的做法难以使湘军满意。既然统帅曾国藩官职不高,其部下所封官职肯定会更低。

更离谱的是,清廷军机处令曾国藩呈报数年战争中的开销,并从速办理报销军费事务。为了平乱,曾国藩东奔西走,想方设法地凑军费,勉强维持着部队的生存,好不容易平定叛乱,却遇到报销军费这样荒唐的事情,不由得各湘军将领由怨生恨,萌生反意。

一天晚上,曾国藩亲自审讯太平军将领李秀成,然后到大厅旁的卧室里休息。片刻后,约30位湘军高级将领一起来到大厅,请中军上报曾国藩。曾国藩知道后,问中军:“九帅(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来否?”中军回答说未见到,于是,曾国藩当即传令,要曾国荃速到大厅。曾国荃虽有病在身,然主帅强令,定有大事相商。曾国荃抱病火速赶往大厅。

曾国藩得知曾国荃已在厅中等候,便整整衣服,迈步走向大厅。众将领见到曾国藩后,立刻肃立,敛声屏息,整个大厅顿时异常安静。曾国藩表情严肃,未问众将因何而来,只是让他们坐下。

众将领坐下后,都凝神望着主帅曾国藩。曾国藩仍没有言语,他将在座的众将领扫视完后,命巡弁取出笔纸,结果巡弁取来了簿书纸。曾国藩看后,让其换成大红垂笺。待其将纸换来后,曾国藩走到案前,挥笔畅写,然后便掷笔而去,不紧不慢地入了后室。众将领心急火燎却又不知所措。曾国荃移步案前,低头一看,只见十四个大字跃然纸上: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曾国荃在读联语的过程中,表情不断变化,先是激动,接着转为凛然,尔后则变为惶然。众将领起身,趋案观之。表情更是丰富,有点头者,有摇头者,有叹息者,还有热泪盈眶者。待众人观读完联语后,曾国荃说道:“大家不要再讲什么了,今后也不要再提这件事,在枝节上出现任何问题,我曾九一人担当。”

曾国藩对清廷是忠诚的,虽然屡次有人劝进,他从不为所动。但是他的忠诚不是愚忠,而是沉着冷静,谨慎地应付着部下那些劝进者。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提拔或培养起来的,在与太平军的作战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他们,曾国藩仅凭自己和家族之力是无法取得胜利的。因此,当部下劝他自立为皇帝时,他更要谨慎处理,既要表明自己没有反意,又要让部下心安,更重要的是不能使部下与自己为敌。

如果曾国藩一味地愚忠,为表自己忠君立场,大发雷霆,或惩处欲造反者,肯定会得罪很多人。更何况,此时的湘军首领都具有了相当强的势力。如果他们联合起来一起造反,曾国藩又该如何?

功成身退天之道

清军江南大营被再度摧毁之后,清朝绿营武装基本垮台,黄河以南再没有什么军事力量足以与太平军抗衡,因而清廷不得不任命曾国藩为两江总督,依靠他镇压太平天国革命。

那拉氏上台之后,又采取更加灵活的政策,让曾国藩督办四省军务,身负昔日五位钦差大臣的职权,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调动他的积极性,事权归一,易于成功。

但是,自从进军雨花台以来,曾国藩兄弟迅速扩军,曾国荃所属由2万余人增至5万人,曾国藩指挥的部队由几万人扩大为12万人,除于赣、皖厘金和数省协饷外,增辟粤厘和湖南东征厘金,这就使清政府不能不渐生疑惧,感到湘军对它是一种潜在威胁。清政府的这种感觉与日俱增,隐隐感到自己的最大威胁已不再是行将失败的太平天国,而是手握重兵、广揽利权的曾国藩了。

从这时起,清政府对曾国藩的态度就开始冷淡下来。其第一个表示,就是在曾国藩与沈葆桢争饷时,有意偏袒沈葆桢,裁抑曾国藩。最后虽然以轮船退款解决了曾国藩的乏饷问题,但从此曾、沈不和,使清政府基本达到了分而治之的目的。与此同时,各省督抚也不像前几年那样对他热情支持了,江西争厘,他省协饷停解,就是明证。

清政府知道,虽然湘军总数有30万人,仪曾国藩直接指挥的部队就有12万人,但其内部派系复杂,各树一帜,他的嫡系部队亦不过只有曾国荃的5万之众而已。

所以,清政府就采取了两方面的措施:一方面迅速提拔和积极扶植曾国藩部下的湘军将领,使之与曾国藩地位相近,感情疏远,渐渐打破其从属关系。清政府对曾国藩的部将和幕僚,如已经死去的塔齐布、罗泽南、江忠源、胡林翼、李续宾、李续宜和当时尚在的左宗棠、李鸿章、沈葆桢、杨载福、刘长佑等都实行拉拢和扶植政策,使他们渐渐与曾国藩分庭抗礼,甚至互相不和,以便于控制和利用。而对于曾国藩的胞弟曾国荃则恰恰相反。1863年5月曾国荃升任浙江巡抚之后,仍在雨花台办理军务,未去杭州赴任,亦本属清政府的意旨,照例是可以单折奏事的。曾国藩遂让曾国荃自己上奏军情,以便攻陷天京后抢先报功。不料,奏折刚到立遭批驳。清政府以其尚未赴巡抚任,不准单折奏事,以后如有军务要事,仍报告曾国藩,由曾国藩奏报。曾国藩恐曾国荃心情抑郁,言词不逊,在奏折中惹出祸来,特派颇有见识的心腹幕僚赵烈文迅速赴雨花台大营。

曾国荃攻陷天京后,当天夜里就上奏报捷,满心以为会受几句赞扬,不料又挨当头一棒。上谕指责曾国荃破城之日晚间,不应立即返回雨花台大营,以致让千余太平军突围,语气相当严厉。事情发生后,曾国荃部下各将都埋怨赵烈文,以为是他起草的奏折中有不当言词引起的。赵烈文则认为,这与奏折言词无关,而完全是清政府节外生枝,有意苛求,否则,杭州城破时太平军陈炳文等10多万人突围而去,左宗棠为何不受指责?幸好有人将李秀成捆送萧营,否则曾国荃更无法下台。

但是,清政府并不就此了结,而是步步进逼,揪住不放。数日之后,清政时又追查天京金银下落,令曾国藩迅速查清,报明户部,以备拨用。尤其严重的是上谕中直接点了曾国荃的名,对他提出了严重警告。上谕说:“曾国藩以儒臣从戎,历年最久,战功最多,自能慎终如始,永保勋名。惟所部诸将,自曾国荃以下,均应由该大臣随时申儆,勿使骤胜而骄,庶可长承恩眷。”这无疑是说,曾国藩兄弟如不知禁忌,就难以“永保勋名”,“长承恩眷”了。真是寥寥数语,暗伏杀机。

曾国藩具有丰富的政治经验和历史知识,熟悉历代掌故,当然能品出这些话的味道,掂出它的分量。何况,曾国荃确实非常骄傲,以为攻陷天京全是他一人的功劳。后来曾国藩对赵烈文说:“沅浦之攻金陵,幸而成功,皆归功于己。余常言:‘汝虽才能,亦须让一半与天。’彼恒不谓然。”因而,攻陷天京前后,就成为曾国藩思想上最紧张的时期。他心里很明白,如何处理好同清政府的关系,已成为能否保持其权力和地位的关键,而正确认识并摆脱自己目前的这种政治处境,则是他面临的迫切问题。

曾国荃在功名事业渐趋全盛的时候,还存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心念,这与曾国藩的优谗畏讥、常怕盈满的想法,恰成强烈的对比。所以曾国藩在写给曾国荃的信中,要曾国荃时时以此为戒,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切实实践。他在这些地方看得破,认得清,所以他在一开始就有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戒惧心情了。

曾国藩在削平太平天国之乱,湘军声威达于极盛之时,毅然以“湘军作战年久,暮气已深”为理由,奏请裁湘军归乡里,明白表示自己无挟军权以自重的态度。至于湘军的遣散,远在攻克金陵之前,曾国藩兄弟就曾经有所商讨。而非曾国藩个人的最先主张。

裁军最早的动机,当在同治三年正月,金陵合围之后,因为胜利在望,此时已可开始思考善后问题。曾国藩在二月初二日致曾国荃信中,确已透露。

曾国荃则表示速裁全裁,也与当时郁愤的心情有关,在曾国藩家书中皆可找到二人裁军的蓝图与构想。

金陵克复之后,曾国荃坚辞任官,申请回籍休养,所部必需裁撤是自然之理。只是曾国荃先行回籍,而裁军之事,则留与曾国藩料理。至少可见,湘军之裁撤与曾国荃的引退有密切关系。

至于遣散湘军,从曾国藩一方面的考虑,可简约地做几点分析。

其一,战后遣军,为用兵常规,原为境兵将帅所需考虑。这是根本。

其二,曾国藩既居高位,又建大功获祟爵,原已忧畏权重,岂可久掌兵权,徒增谗忌。遣散湘军,正所谓保泰持盈之计。

其三,湘军合围金陵。成功在望,却使神忌鬼瞰,曾氏兄弟实已陷于群疑众谤之中。功成之后,更要解兵权以释嫌怨。

其四,金陵城破,湘军将校饱掠钱财,非常想返乡置产,斗志已懈,锐气全消,使曾国藩吁嗟于湘军暮气之深。此亦不得不裁。

其五,湘军所恃军饷,主要依靠湘、鄂、皖、粤、苏五省厘金,军务完竣,各省纷纷要求裁撒厘局。军饷无所出,无以维系庞大军力。

其六,曾国藩既知湘勇不可复用,而与李鸿章相商,淮军补湘军的弱点。淮军得以不裁,固然是应曾国藩的需要,也是李鸿章所希望的。淮军竟然能够不加遣散,因为李鸿章自有运用经营之法,并非故违国家定制。

总而言之,曾国藩毅然裁撤湘军,实际上是完全为应付那群反湘军派而不得不如此的。

曾国藩非常清楚,那些清军将领自己不行,最忌才能,早已讨厌曾国藩这班书生风头太健,常想惩罚一下他们。清军中有一位高级将领,名叫胜保,海战必败,每败必保,时人称之为“败保”。他最讨厌曾国藩兄弟。蔡寿祺跟“败保”最久,所以他首先弹劾曾国藩。曾国藩先裁湘军,以免授人以柄,就是这个关系。

还有一个比反湘军派力量更大的运动,就是湘军造反运动。反湘军派除弹劾外,又由军机处命令曾国藩,呈报历年经费开支账目。这等于要湘军的命。打了十多年烂仗,你们不发军饷,由我募捐抽厘,七扯八揍,勉强开支过去,这一笔烂账,请问如何报销?

湘军将领听到这一消息,无不义愤填膺,决心造反。曾国荃、左宗棠、彭玉鳞、鲍超四人,召开了玄武湖会议,议决肃清君侧。此议虽被曾国藩压下,而湘军将领的反清情绪,仍没有消除。曾国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毅然裁兵,这也是一个原因。

在裁军上,曾国藩的计谋手法,自是超人一等。他在战事尚未结束之前,即计划裁撤湘军。他在两江总督任内,便已拼命筹钱,两年之间,已筹到500万两。钱筹好了,办法拟好了,战事一告结束,便立即宣告裁兵,不要朝廷一分钱。

裁兵经费筹妥了,裁兵办法拟好了,只等胜利的到来。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攻下南京,取得胜利,七月上旬开始裁兵,一月之问,首先裁去1.5万人,随后也略有裁遣。人说招兵容易裁兵难,以曾国藩看来,因为事事有计划、有准备,也就变成招兵容易裁兵更容易了。

裁去多少?曾国藩不是傻瓜,不会一次裁光。最高的估计,大概裁去二分之一,约3万人左右,剩下来未裁的还有3万人。这3万人,一部分由曾国荃统率,光绪十三年,我们还可见曾国荃有关湘军的奏议;一部分由左宗棠带往西北去了,一部分水师由黄翼升统帅。其他中下级干部,转入淮军去了。

实际上并未大裁特裁,清廷如果逼得太急了。曾国藩的手下有的是兵,要蛮干,大家蛮干,要曾国藩做年羹尧,他是不干的。

但是,军可裁,官不可不做,曾国藩在领兵作战时,一再请求回家为父母服丧终制,而战事终了后,何以从不提及此事,这点仍和他的忧畏有关。

曾国藩在削平太平天国之乱后,皇帝封他为一等毅勇侯,世袭罔替。曾国藩是事实上的湘军领袖,凡是湘军出身的将领,无论是执掌兵权抑或出征疆场,都视他为精神上思想上的领导者,而湘军在裁遣之后,被藏者多至数万,功名路断,难免有很多人感到心情不满。

曾国藩如果在此时请求解官回籍终老,皇帝当然不能不接受他的要求。但如他在回到乡间之后,以一个在籍乡绅的地位,忽然为一群图谋不逞之人所挟制,并奉之为领袖人物,即使曾国藩知所自处,而对清朝政府来说,也仍然不是保全功臣之道。如果清政府怀有过人的恐惧,曾国藩之辞卸官职,正表示他有不愿继续为朝廷效力的意愿,那就更容易发生不必要的猜忌了。

所以,曾国藩在此时一方面自动解除兵柄,一方面留在两江总督任上继续为清政府效力,决不轻言去留,这无疑正是使清政府绝对感觉放心的最好办法。试看他在两江总督任内因奉旨剿捻而不以劳苦为辞,逢到军事失利,立即趁机推荐李鸿章自代,亦无非仍是远权势而避嫌疑的做法,不过在表面上不太显露痕迹而已。至此,我们当然要相信曾国藩之功成不居与远嫌避位,正是他的一贯作风了。

曾国藩说:“处大位大权而兼享大名,自古有几人能善其末路者?”这确是帝王专制时代的残酷现实。所以曾国藩大刀阔斧裁撤湘军,高官却仍然要做,这也是消除清廷疑忌的一种手段。

咸丰帝曾经仰天长叹:“去了半个洪秀全,来了一个曾国藩。”当时还只是刚刚光复武汉,洪秀全刚走下坡路不久,而曾国藩的影响力也还没有光复金陵时那样如日中天。看来曾国藩防危虑败,制之机先的艺术,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俗语有“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之说,无非是表明人们对名声的重视。大多数人都有功名之心,也正是因为功名之心,人们才会拼搏奋斗,不惜为取得功名做出巨大的牺牲,甚至失去生命。

但是,在求功名的过程中,人们的表现方式各异。有人认为要想取得功名,就得向外人证明自已有才。于是,他们会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标榜自己的实力。没有赏识者的时候,他们仍然会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这类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庸才,便选择了炫耀自己,结果为此遭到的反感、忌恨远远超过了自己需要的赏识。

1.以古人为鉴,检点自身

曾国藩遍读古书,深谙锋芒毕露招祸患的道理。他常以古人为鉴,检点自身,生怕自己因为露出锋芒而遭忌受挫。

隋代的薛道衡,天资聪颖,十来岁便能够将《左氏春秋传》烂熟于心,并能够讲给别人听。隋文帝在位时,薛道衡因出类拔萃而在朝廷任内史侍郎。文帝驾崩后,炀帝即位。炀帝很是自负,他自认为文才很高,无人可以居其右。

炀帝时,薛道衡先在潘州任刺史,后被召至京城,在宫廷内做事。他作有《高祖颂》,其文辞自然超群,炀帝阅后,心生怨恨,妒其才。御史大夫火上浇油,在炀帝面前搬弄是非,说薛道衡自认为才华横溢,没有人可以超过他,尽管有人指责他,他仍然我行我素,不把炀帝放在眼里。炀帝本来就对薛道衡不满,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其绞死了。

虽天下人都为薛道衡鸣不平,但那又如何?封建王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薛道衡不露锋芒,就不会引起炀帝嫉恨,也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土出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有才,并不意味着能仕途通达,它需要有德来约束。这里的德,乃是指掩盖锋芒的自制力。

关于才德,曾国藩有自己的看法,他曾写过这样一段文字:“司马温公曰:‘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余谓德与才不可偏重。譬之于水,德在润下,才即其载物溉田之用;譬之于木,德在曲直,才即其舟楫栋梁之用。德若水之源,才即其波澜;德若木之根,才即其枝叶。德而无才以辅之,则近于愚人;才而无德以立之,则近于小人……二者既不可兼,与其无德而近于小人,毋宁无才而近于愚人。自修之方,观人之术,皆以此为衡可矣。”

曾国藩的见解颇为独到,洞察了德与才的相互关系。他认为,有才无德,便会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最终会自食恶果。曾国藩对才德的深刻见解,是吃了很多苦头后才体味出来的。

2.前半生锋芒毕露遭人妒

曾国藩的前半生,处处锋芒毕露,因此处处遭人忌妒,受人暗算,连咸丰皇帝也不信任他。1857年2月,他的父亲曾麟书病逝,清朝廷给了他三个月的假,令他假满后回江西带兵作战。但三个月后曾国藩却伸手要权,遭到了皇帝的拒绝。同时各方舆论认为此次曾国藩离军奔丧已属不忠,此后又以复出作为要求实权的砝码,这与他平日所标榜的理学家面孔大相径庭,对他发出种种指责与非议。对于朋友的规劝、指责,曾国藩还可以接受,如吴敏树致书曾国藩谈到“曾公本以母丧在籍,被朝命与办湖南防堵,遂与募勇起事。曾公之事,暴于天下,人皆知其有为而为,非从其利者。今贼未平,军来少息,犹望终制,盖其心态有不能安者。曾公诚不可无是心,其有是心而非讹言之者,人又知之……奏折中常以不填官衔政被旨责,其心事明白,实非寻常所见。”吴敢把一层窗纸戳破,说曾国藩本应在家守孝,却出山,是“有为而为”,上给朝廷的奏折有时不写自己的官衔,这是存心“要权”。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曾国藩忧心忡忡,遂导致失眠。在经历了一段时期的自省自悟以后,曾国藩在自我修身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变,及至复出,为人处世不再锋芒毕露,日益变得圆融、通达。

3.生活中尽量才华深藏

生活中,曾国藩也尽量做到不露锋芒,将才华深藏。他曾说过:“吾平生短于才,爱者或以德器相许,实则虽曾任艰巨,自问仅一愚人,幸不以私智诡谲凿其愚,尚可告后昆耳。”

这里有一封他写给陈源兖和郭嵩焘的信:“易念园归,称岱云有《之官诗》四章,未蒙出示。(近各省有拐带幼儿之案,京城亦多,尊处有之否?若有,须从严办也。)杜兰溪于闰月抄奉母讳,将以八月出都,留眷口在京。胡咏芝来京,住小珊处。将在陕西捐输,指捐贵州知府万余金之多。不费囊中一钱,而一呼云集,其才调良不可及,而光芒仍自透露,恐犹虞缺折也。岱云在外间历练,能韬锋敛锐否?胡以世态生光,君以气节生芒。其源不同,而其为人所忌一也。尚祈慎旃!(陕甘番务办毕,尚为妥善。云南回务尚无实耗,大约剿抚兼施耳。镜海文尚在南京。)比移广信,士友啧啧以肥缺相慕,眼光如豆,世态类然。”

在这封信中,曾国藩提到陈源兖凭着个人气节引人注意,胡咏芝凭着擅长交际露出不俗气息,虽然二人才能出众的途径不同,但都没有掩盖锋芒,都会招人忌恨的。

曾国藩认为,为人与书法有相通之处。书法有藏锋之说,藏锋收尾才能笔落惊鸿,写出上乘的作品,做人也是如此。

锋芒不露,讲的就是一个“藏”字,仅这一个“藏”字,就包含着无穷意味。“藏”的目的,是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长处,不引起别人的妒忌,更好地保护自身;是等待时机,在最有把握的时候出击,令敌人大吃一惊,防不胜防。

古今多少人,他们目光短浅,急于求成。他们不愿意放过任何可以表现的机会,一旦表现,则力求做到淋漓尽致,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别人看。殊不知,他们犯了激进的毛病,这样做的结果只能让自己陷入被动。有才的人,不一定能够得到别人赏识,有时候还会让掌权者产生妒忌,如曹操妒杨修之才,炀帝妒薛道衡之才;如果自己无才,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极力自我表现,无异于班门弄斧,拙笨之处暴露无遗,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处世中,有人锋芒毕露,有人藏锋露拙。曾国藩则属于后者,他虽有才干,却不轻易外露。毕竟,才华横溢会遭人忌恨和打击,最终导致事业上的失败。

《易经》上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里的“器”,便可引申为才华、实力。没有才干,想要有大作为,无疑是很困难的;但有了才干,却不加掩饰,锋芒尽露,这些“锋芒”或者“器”便如同带刺的玫瑰,很可能触痛别人的不平衡心理,于是,人们便会反击,将其“锋芒”拔掉,将其“器”缴械。

曾国藩有言:“外兹大乱未平之际,惟当藏身匿迹,不可稍露头角于外,至要至要。”此理颇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