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世事复杂多变,危机四佚,险象环生,宦海更是难有宁日,而曾国藩在一生中却“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这与他的护身之诀不无关联。他认为身居高位必须一刻也不放松,小心方可驶得万年船,切忌傲慢和争心过重,处事要给对方留下余地,把握好与人相处的度。
小心驶得万年船
护身的学问,被许多人解释过,曾国藩更是深有体会。他认为,在人生的路上,到处都是艰难险阻,因此必须做到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早早就涉足官场,对那些结党营私、苟且求生、贪图享乐的庸官俗僚了如指掌。他想做点利国利民的事,但也不想得罪他人以免惹来闲言碎语;加上清廷对汉人有着强烈的排斥与挤压,更使得他愈加小心翼翼,慎而又慎,深思远虑,唯恐不周。
1.洞若观火,静观事变
曾国藩的家乡有个朱知县,与当地乡绅关系甚密,与曾家也有密切来往。后来当地的财政出现困难,一些乡绅担心朱知县会因此而被调离或降职,从而损害自身利益,激奋之时就口出豪言,想倡议全县百姓捐钱弥补亏空,从而留住这位忠正的父母官。曾国藩的弟弟向他征求意见,询问该不该支持这种行为。
曾国藩觉得,发出这样的倡议之激辞,不过是官绅们玩的小把戏,他们冠冕堂皇地提出来,似乎是为百姓做了件大好事,然而一旦要付诸行动时,出钱财的事必定分摊到百姓头上。他们出不出钱、出多少钱,谁知道呢?但他们却是名利俱收。而且在征收银两时,又必然会有恶官酷吏假公济私、巧取豪夺、敲诈勒索百姓的血汗钱。更可怕的后果是,如果此事一旦实施,那么以后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官府延用,岂不是把劳苦百姓推入深渊之中了?
曾国藩认为,官职的补缺,官员的调遣,都有定规,即有例外,也是偶尔为之。因此,亏空补平也无助于官吏去留,这显然表明此事不过是巧立名目谋取私利而已。曾国藩对此洞若观火,因此他让家人持旁观态度,静观事变。
2.巧妙周旋,颇有心机
曾国藩在数十年的官场生涯中,遇事无不如此深谋远虑,巧妙周旋。他说自己近乎“拙愚”,实际上他城府很深,颇有心机。无论是在位高权重、一呼百应时,还是在举足轻重、一言而决时,甚至在不得志的困辱时,他都不愿卷入“漩涡”中,做无谓的牺牲。
但这并不等于说曾国藩与高层,尤其是那些在很大程度上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没有密切的联系。事实上,他在道光朝倚重穆彰阿,在咸丰朝倚重肃顺,在同治朝倚重恭亲王奕??,都形迹显然。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穆彰阿、肃顺都不得善终,奕??也几经挫折,而曾国藩官照升,荫照封,宦海浮沉似乎与他无缘。
令人尤为叹奇的是,掌政的后继者与前任即使有不共戴天之仇,曾国藩也岿然不动,这就很值得研究。肃顺和穆彰阿是这样,恭亲王奕??与肃顺又是这样,都是“仇人接班”,而曾国藩与穆、肃关系都不一般却不受影响,这是他运用了“心有灵犀、不露痕迹”之策。以曾国藩与肃顺关系为例:
满洲贵族中主张重用湘军集团的文庆,虽在咸丰六年(1856年)病死,但后继有人,且权势更大。咸丰后期,皇族出身的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及其异母弟肃顺为首的集团已经形成,并且越来越得到咸丰帝的信任,权力也越来越大。三人盘结,同干大政,而军机处之权渐移,军机大臣拱手听命,伴食而已。肃顺尤为突出,他遇事敢作敢为,与军机大臣杜翰、兵部尚书陈孚恩、两广总督黄宗汉等人结为死党,又广泛招纳有名望的官吏和名士,颇搜罗人才,资以延誉树党。
肃顺打击政敌,大肆结纳党羽,显然是为他能够长期把持朝政铺平道路,后来,他与慈禧太后、奕??争夺最高权力,正是这一图谋的体现。有这样野心的人,对当时的军队,特别是战斗力强的湘军,自然不会漠不关心。军队是国家的支柱,大臣与带兵将帅密切往来,最易招致政敌的攻击,甚至引来不测之大祸。肃顺深明此理,不敢贸然行动,而曾国藩、胡林翼也因避嫌而巧妙为之。
肃顺与湘军集团有着微妙的联系。在其招纳的众多人员中,不少人与湘军集团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就是湘军集团中的一员,如尹耕云,不仅为曾国藩任礼部侍郎时之属员,也为肃顺之属吏,且肃顺“极器重之”,对之“敬礼有加”。
其他如郭嵩焘、王闿运、李榕等,均与曾国藩、胡林翼有交往,郭嵩焘更与曾为“金石至交”。而肃顺与他们有密切关系,郭嵩焘不仅为肃顺赏识,且与肃党陈孚恩交往甚密,阵孚恩向咸丰帝推荐郭嵩焘“堪充谋士之选”,被“即日召见,在南书房行走”。王闿运为肃顺之家庭教师,肃顺对王闿运更“激赏之”,要与其结为“异姓兄弟”。这样破格相待,使王闿运终生感激不已。李榕与肃顺关系后来虽然破裂,但李榕为户部下吏时,却“见赏于本部尚书肃顺,部事辄咨之”。
咸丰末年,由于肃顺鼎力相荐,清廷开始考虑把镇压太平天国的任务交给曾国藩等湘军首领。但曾国藩以其特有的机警,对肃顺的重用没有任何表示,以致慈禧、奕??发动辛酉政变、查抄肃顺家产时,发现了许多朝臣与肃顺交往的信件,却没有发现曾国藩写给肃顺的一字一言,慈禧由是发出了“曾国藩乃忠臣”的赞叹。
政变18天后,奕??请两宫皇太后正式委任两江总督曾国藩节制江南四省军务,将江南军务委之于曾国藩,这是咸丰十年(1860年)就决定了的事。现在奕??明确委任是要表示新政权对曾国藩的信任,比之肃顺时代将有过之而无不及。人称肃顺推重“湘贤”,此事不假,但肃顺当政时,同时也设江南、江北大营以与湘军分功。奕??当政后,不再重建江南、江北大营,而令曾国藩节制四省军务,这说明他承认正规的八旗、绿营军已不堪大用,他看到了汉族地主武装中蕴藏着的巨大潜力,并决心将它发掘出来。
作为道光帝的第六子,恭亲王奕??虽然没能继承皇位,但他在咸丰、同治、光绪三朝发挥了他人无可替代的作用。
当时太平天国正处于鼎盛状态,奕??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令曾国藩节制江南四省军务。在那里,太平军占据着江北重镇庐州,并与捻军张乐行部、苗沛霖部协同作战。在江南,太平军正谋求向清廷财赋重地苏浙发展,先后占领了苏州、常州、严州、绍兴、宁波和杭州,上海附近的吴淞口和松江等地也警报频传。因此,尽管于咸丰帝大丧期间湘军占领了安庆,但形势仍不能掉以轻心,前线各军必须统筹兼顾、改变以往不相统属、互不救援的积习。奕??主张令曾国藩节制四省军务,就是授之以前敌指挥大权。
同治初年的另一重要变化是,朝廷放手让湘军将帅出任地方长官的同时,又给曾国藩等人以极大的军事便宜处置权。过去将帅有所行动要连日奏报,听从朝旨。同治元年(1862年)正月十二日,奕??向前线将帅表达两宫皇太后及皇帝的关注,寄谕说,两宫皇太后“日与议政王军机大臣筹商军务,每于该大臣等奏报到时,详加披览,一切规划,辄深嘉许,言听计从”,要求各将帅要及时将有裨军务的“胜算老谋”奏报朝廷,以此表示新政权密切关注着前方战场的动向,并给将帅们以必要的信赖感。
但曾国藩却连篇累牍地请求清廷收回让他节制四省军务的成命,说“权位太重,恐开争权竞势之风,并防他日外重内轻之渐”。曾国藩是理学家,又熟谙清代掌故,他知道清室对汉官一直是限制使用的,以往汉官虽可任巡抚,可任总督,但身兼四省军务者还没有过。“权重足以贾祸”,他对此不但深刻理解,而且有过切肤之痛。
曾国藩有顾虑是可以理解的,但奕??清楚,政变后真正依靠的是汉臣以及汉族地主武装,实行的是没有肃顺的肃顺政策。这个政策的底数应该交给曾国藩,对他表示朝廷破例倚重的意思,使其感恩图报。于是奕??特地请两宫皇太后钤发上谕慰勉“若非曾国藩之悃忱真挚,亦岂能轻假事权?望以军务为重,力图征剿,以拯生民于水火”,不许曾国藩再辞。曾国藩这才“勉强”接受了四省兵权,但同时赶紧表示今后要更加努力尽忠报国,还每隔十日以奏折汇报一次,以免严朝廷廑念,“诚惶诚恐”之态溢于言表。
曾国藩为何如此,我们可以再回过头看看肃顺执政时,他们二者之间是如何彼此呼应的。
当时朝中一些人,虽与曾国藩、胡林翼等人无多交往,但却与王闿运、郭嵩焘等人关系密切,又为肃顺所赏识,如高心夔等人。
肃顺笼络这些名士,除了培植自己将来的政治爪牙外,还与他们共议政事,所以他们实际上起了幕僚的作用。如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其时夷患初兴,朝议和战,尹杏农(耕云)主战,郭筠仙(嵩焘)主和,而俱为清流;肃豫亭(顺)依违和战之间,兼善尹、郭,而号为权臣”。这就是说,肃顺在和战问题上听取他们的意见,甚至与他们讨论,但没有表示明确的主张。镇压太平天国,湘军集团的兴起及其显赫战功是当时最大的政事,肃顺自然也会与王闿运等人商议。事实上,肃顺就与王闿运讨论过军事,即所谓“军事咨而后行”。王闿运等人也会趁机出谋划策,而他们同时又与曾国藩、胡林翼等人在书信中议论政事。
这就是说,肃顺与湘军集团,可以通过郭嵩焘、王闿运等人进行间接甚至直接交往。不过由于肃顺身败名裂,这类资料已被销毁,交往的具体情况已无法弄清楚,但在一些私人记载中,仍偶有记述,如咸丰九年(1859年)樊燮京案发生,官文欲趁机打击左宗棠,此案后来和平了结,左宗棠并未受辱。胡林翼求情于官文固然起了作用,但主要还应归功于肃顺大力相助。肃顺得悉要严惩左宗棠的诏旨,即告知幕宾高心夔,高心夔即转告王问运、郭嵩焘。王闿运求救于肃顺,肃答以“必俟内外臣工有疏保荐,余方能启齿”。郭嵩焘乃策动潘祖荫上疏,肃顺即趁机言左宗棠在湖南“赞画军谋,迭著成效,骆秉章之功皆其功也。人才难得,自当爱惜。请再密寄官文,录中外保荐各疏;令其察酌情形办理”。这样,官文自然不能不见风使舵。这件事不仅证明肃顺主动讨好湘军集团,并且力图通过郭嵩焘、王闿运等人,与湘军集团建立某种合作关系,而且也生动反映出肃顺主张重用湘军集团,比墨守成规的祁隽藻、彭蕴章等人高出一筹。
咸丰十年(1869年)闰二月,咸丰帝任命刘长佑为广西巡抚,正是这一转变的先兆。三四月间,当江南大营彻底崩溃,苏南正在瓦解的消息传到北京时,人们感到问题十分严重,议论纷纷。早在道光来年就与曾国藩建立友谊的莫友芝,“与二三名流议江督非公(即曾国藩)不可,而其时君者为尚书肃顺,适湖口高碧湄(即高心夔)馆其家,遂往商焉”。四月,即宣布任命曾国藩署理两江总督。
曾国藩为湘军创建者,也是咸丰帝最不信任的人,他能否出任督抚,兼掌军政两权,就成了湘军与满洲贵族的关系能否进入新阶段的关键。肃顺乘时进言破关,其他人就不难继曾国藩而出任督抚。这就是说,满洲贵族终于抛弃旧的方针,而采用新的方针,即由使用、限制汉臣,改为全面依靠。事实也证明了这一转变,六月,不仅实授曾为两江总督,且加以钦差大臣重任。
此后清廷对曾国藩的下属又多有任命,这显然是向曾国藩伸出了结交之手,肃顺所给予湘军集团的实权利益也是前所未有的。尽管曾国藩对此早已垂涎而求之不得,但却始终不动声色,只是心照不宣地依靠名士、朋友间接往来。后来肃顺被慈禧处决,想要进一步清除其党羽时,自然没有任何有关曾国藩的把柄。
曾国藩认为,古往今来,世事复杂多变,险象环生,危机四伏,宦海更是难有宁日,任何时候,都有善于钻营、巴结奉承而受到重用的奸邪之人,这种人不把心思用到济国安民建功立业上,而是挖空心思谋求个人私利,打击压制忠良贤士以求抬高保全自己,这样的人最终是没有好下场的。
争心不可过重
争与不争学问极大,猛争者不一定得势,不争者不一定不得力,此为辩证学问。曾国藩说:“常以恕字自惕,常留余地处人,则荆棘少矣。”他处世常讲退让,而事关原则大事却不能不争,但是在争的过程中,有时也讲“退”。他因军饷问题与沈葆桢闹翻一事就说明了这一点。
同治元年(1862年),湘军主力集中在南京一带,太平天国的军队也正好集中在这里。江、浙地区本是富庶之区,但因连年战火,生产停顿,粮食歉收,饥民成群,有的地方连饥民也不见,遍地榛莽,“常竟日不见烟火,不逢行人”。这样一来,不要说无钱购粮,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南京城下仅曾国荃、鲍超的军队就达7万余人,每天最少也要吃10万斤粮食,哪里去弄这么多的粮食?曾国荃没有办法,每天只能发四成饷,士兵连半饱都不够,只能煮粥度日。曾氏兄弟不断向四处呼吁供给湘军粮食,说再这样下去,湘军就要溃散了!
为此,曾国荃通过曾国藩向李鸿章借粮,李鸿章的淮军也不宽裕,只能将发霉的大米运来一些。曾国藩见状大骂李鸿章没有良心,下令将坏米还给李鸿章。幕僚立即劝他:“粮食不可退,有米总比无米强,退回上海将与少荃失去了和气!”后来,他们把霉米卖给饥民,得款买了好米,才没和李鸿章闹翻。
正因为饷项、粮食供应困难,南京城下的湘军开始四处抢劫,本来曾国荃部湘军就是抢掠成性,现在更是无法无天。他们不仅成群出动,抢劫乡村居民,劫掠肆市,成了明火执仗的强盗,而且到处抢劫妇女,虏入营盘奸宿。太平军粮食奇缺,就把南京城内的百姓放出城来,妇女儿童放出者更多,大批妇女一出江东桥,就被城外的湘军掠去,无一幸免。
为此,幕僚赵烈文建议曾国荃出面制止,曾国荃表示:“我欠各营的粮饷太多,勇丁们连粥也吃不够,没有脸去见各部将领,哪有理由再去管这些事?若再不破城,军队便要瓦解了!”
赵烈文素以足智多谋、能言善辩著称,听了曾国荃的话也无话可说。不久,萧庆衍部果然发生闹饷事件,曾国荃向曾国藩问计,曾国藩劝他:“事因欠饷缺粮而起,只宜多加慰抚,不可过绳以法,免得功亏一篑!”
军饷问题越闹越紧张,这时发生了曾国藩与沈葆桢的重大矛盾。
沈葆桢,字翰宇,一字幼丹,福建侯官人,林财徐之婿,道光朝进士。咸丰五年(1855年)任九江府知府时,因九江为太平军所占,到曾国藩湘军充营务处会办。后再任江西广信府知府,太平军杨辅清部攻打广信,沈葆桢与夫人坚守城池,力战胜之。曾国藩上奏极言沈葆桢夫妇共同抗敌,谓“军兴有年,郡县望风逃溃,惟沈某能独申大义于天下”等,清廷闻报,加沈葆桢按察使衔。
咸丰十一年(1861年),曾国藩大举进兵安徽,围攻安庆,上书请沈葆桢来安庆会办军务,朝廷下旨准其所请。安庆被湘军收复后,慈禧、奕沂主持政务,以曾国藩为两江总督,督办江南四省军务,曾国藩保奏沈葆桢为江西巡抚,两人由上下级关系变为同僚。
从沈葆桢仕途经历看,他与曾国藩数度共事,一同抗击太平军,他的两次升官,也与曾国藩的保奏大有关系。但是,当沈葆桢就任江西巡抚后,曾国藩令湘军东进,左宗棠进兵浙江,朝廷令江西省供应湘军与左宗棠的军饷。而太平军忠王李秀成则派李世贤、杨辅清部入江西,以断绝湘军与左宗棠的粮道。沈葆桢见太平军大举人江西,湘军进攻天京城又无力顾及江西,乃亲赴广信督防,抵御太平军。同时建立了一支江西本省的军队,还广调清军去江西参与防卫,如江忠义的精捷营、席保田的精毅营、王文瑞的老湘营、王德榜的长左营、张岳龄的平江营、王沐的继果营、韩进忠的韩字营、刘胜祥的祥字营、刘于浔的水师营、段起的衡字营等。
由于江西军队的扩增需要大笔军饷开支,沈葆桢遂上奏清廷,停止供应湘军军饷,包括原来供应曾国荃大营的协饷、江西漕折银、九江关洋税银、江西厘金等,这些银两都是朝廷批准供给湘军的。在湘军军饷奇缺、雨花台各营岌岌可危之际,沈葆桢却截留了所有的供应,这下子激起了曾国藩的怒火。
曾国藩在江西驻兵多年,因军饷问题,吃尽了苦头,也看够了江西巡抚的眼色。咸丰八年(1858年)他再度出山,江西巡抚毓科等同他的关系好转。咸丰十年(1860年)他担任两江总督后,便奏明把江西的上述各项收入均归他提做湘军军饷。他所以奏准让沈葆桢任江西巡抚,其重要原因之一是沈葆桢与他多年合作,可以作为湘军的可靠支持者,谁料想沈葆桢一上台来便断了他的后路。
沈葆桢在江西扩建军队也是出于公心,但银子只有那么多,江西用了湘军就没有,但从缓急程度着想,雨花台的曾国荃大营是迫不及待的。开始,曾国藩看到湘军军饷一天天困难,想出釜底抽薪的办法,给九江关道蔡锦青寄了一封私信,让他解九江关洋税3万两给雨花台湘军,以解眼前之急。蔡锦青不敢违意,便向南京运银,谁知被沈葆桢发现了,把蔡锦青大骂一顿,勒令他追回款项,否则就罢他的官。沈葆桢是蔡锦青的顶头上司,蔡锦青得罪不起,只好乖乖地原数追回了寄出的银子。
曾国藩、沈葆桢争饷之事发生时,曾国藩位高权重,但并没有表现出一种骄蛮之气。事情发生后,他又多方考虑,委曲求全,拒绝了大家要参劾沈葆桢的意见,但是对于金陵围城之军的困难不能不顾,对于沈葆桢告他“贪得无厌”的骂名也不能不辩。
于是,曾国藩最终拟了一个《历陈饷缺兵弱职任太多户部所奏不实》的折子,他写道,今“论兵则已成强弩之末,论饷则久为无米之炊。而户部奏称收支六省巨款,疑臣广揽利权。如臣虽至愚,岂不知古来窃利权者每致奇祸!”折尾恳求朝廷派大臣前来主持江南大局,放他回家养病,现在“兵弱饷绌,颠覆将及”,一旦发生重大变故,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为了争饷之事,曾国藩写了多篇日记,反复记载此事的苦恼,一怕缺饷,金陵士兵哗变,功败垂成;二怕自己位高权重,别人疑其专擅;三怕与江西争饷,败了饷缺兵溃,胜了得到专权恶名。所以,还是以“告病引退,少息二三年”最为稳妥。
沈葆桢知道曾国藩上奏要求“引退”,自己也赶紧上了个奏折,陈请开缺,“以养老亲”。
双方的奏折上达清廷,慈禧自然不会让他们在这紧急关头回家休息,只好下旨把江西的厘金一分为二,使他们各得其半,井把购买轮船的退款50万两拨给曾国藩使用,以解其纷争。
此外,清廷为保证湘军的围城粮饷,又指拨淮北盐厘每月8万两,从湖南拨粮优先保证围城湘军,还拨安徽、河南等省士绅的捐款数十万两。这些钱粮一下子缓解了湘军的困难,保证了供应。曾国藩、沈葆桢二人同时撤销“告退”,结束了轰动一时的争饷闹剧。湘军因祸得福,加紧了攻城的步伐。
相处须把握好度
曾国藩在居丧期间伸手向清廷要官一事,几乎断送了他一生的前途,晚年他曾对此痛加检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他就对与上级的关系处理方面有了“度”的概念,有了更好的把握。
在曾国藩的处世经中,对于能决定他生杀予夺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皇帝的态度大体有四:一、逆来顺受;二、以死孝忠;三、无奈的时候,“缓”和“拖”;四、有所欲求的时候,委婉而言。这几招使得曾国藩能在朝廷对他任用又怀疑、支持又削弱的夹缝中稳住脚跟,并能频得实惠,步步高升。
这种事情历史上有过许多教训,杨修的被杀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例子。
杨修乃曹营内主簿,思维敏捷,甚有才名。曹操率大军迎战刘备打汉中时,在汉水一带对峙很久,曹操由于长时屯兵,到了进退两难的处境。此时恰逢厨子端来一碗鸡汤,曹操见碗中有根鸡肋,感慨万千。这时夏侯悖入帐禀请夜间号令,曹操随口说到:“鸡肋!鸡肋!”于是夏侯悖便把这句话当作号令传了出去。行军主簿杨修听后即叫军士收拾行装,准备马上归程。夏侯悖见了便惊恐万分,把杨修叫到帐内询问详情。杨修解释道:“鸡肋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今进不能胜,退恐人笑,在此何益?来日魏王必班师矣。”夏侯悖非常佩服他说的话,营中各位将士便都打点起行李。曹操得知这种情况,以杨修造谣惑众,扰乱军心罪,把他杀了。
曹操把杨修斩了,并非因为自己要退兵班师,是因为杨修的恃才放旷罢了。杨修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善于把握与上级相处的度,最终难逃杀身之祸。
曾国藩深明这其中的道量,所以他向朝廷有所请求,一般说来,尽量避免正面提出自己的要求,而是旁敲侧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既得到了自己所要求的东西,又保住了自己的体面。
1857年1月,曾国藩在九江劳师后所上的奏折就是这样的典型作品。奏折中的第一点,他反复强调李续宾、杨岳斌所统率的湘军水陆师,本来是曾国藩的部队,是因急人之急,增援湖北而借调给胡林翼的。现在不但湖北省城武昌已经收复,即如湖北的蕲州、黄州沿江城市也已克复。言外之意,是要求清政府将李、杨统率的湘军水陆师拨还给曾国藩节制调遣。奏折中的第二点,旨在张扬他自己旧部李续宾、杨岳斌部水陆师的赫赫战功,为湘军涂脂抹粉,为自己贴金。奏折中第三个要点,是强调李、杨所部水陆师力量的强大,借此抬高自己的地位。奏折中第四个要点,是奏篇中的要害,他不说自己是李续宾、杨岳斌所部水陆师的司令,但在奏篇中却为李、杨所部湘军请饷、催饷,无异以李、杨所部指挥者自居。
纵观以上四条,没有一处明确表示曾国藩还要朝廷归还李、杨所部等主张,而是绕来绕去,曲意示衷。
曾国藩就是这样向皇帝和清政府表达他的愿望和要求的。这也是以柔克刚之法,清朝廷果然准奏,杨、李所部仍旧归曾指挥。
深明大义、晓明大体
曾国藩在致其弟曾国荃的信中指出: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可见“明”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明”字诀是曾国藩处世字诀中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它也是中国古代许许多多有识之士长期以来探讨不休的话题,并不断赋予了它丰富的内涵。
所谓“明”,其本意是明亮,与“暗”相对而言。但在曾国藩的“明”字诀中,“明”字更多的时候是指其他意思。如在治国理民方面,应该晓明大体、明达公正,还需要有先见之明;在为官从政方面,要明察秋毫、聪明机敏,适当的时候还要明哲保身;在鉴别、选拔、任用人才方面,要有识人之明、用人之智和树人之方;在修身养性方面,应该知晓天命,要有自知之明等等。
简而言之,曾国藩的“明”字诀,就是要求人们根据自己的实际地位和客观条件,对于不同的问题采取不同的对策,明智地做出自己的决策,以求利国、利民、利己,以尽一个儒学信仰者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
深明大义、跷明大体应该说是曾国藩“明”字诀中最主要的内涵。在曾国藩看来,“凡办大事,以识为主,以才为辅”;“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缺一不可”;“至于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他认为担当重任、欲成大事者,如果不能够晓明大义的话,就犹如凡夫俗子一样,难以识大体、顾大局,不能对事物有明确透彻的认识,当然也就成不了大事。
晓明大体对不同的人来说,又具有不同的含义。例如对于主宰万民、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来说,晓明大体就是要善于用人,远离奸佞,任用贤良之材治国理民,而不能任人唯亲;人君不能善用贤良,贤良之材就会心生怨怼;天下生怨,国家就会亡在旦夕。
东汉章帝时期的马太后就称得上一位深明大义、晓明大体者。东汉时期,章帝即位,尊立明帝皇后马氏为太后,并打算对几位舅舅加封官爵,但是马太后极力反对。
第二年夏季大旱,朝廷有些官员认为这是因为不封外戚导致的“天怨”,再次上书要求加封外戚。马太后见到这种情况,立即下诏说:“凡是上书要求加封外戚的人,都是想取媚于我,以便得到好处。从前王氏五侯,同时受封,黄雾四起,也没有听说迎来及时雨。先帝慎防舅氏,不准他们在重要的位置担任官职,我又怎么能够违背先帝的旨意呢?”章帝看了太后的诏书,觉得太后对几位舅舅太过严厉,就再向太后求情。
马太后语重心长地对章帝说:“我曾经观察过富贵人家,他们禄位重,就好比结实的树木,因此根必然会受到伤害。人们之所以希望得到封侯,是想上求祭祀,下得温饱。而你的舅舅们受到皇室恩宠,吃的穿的无不具备,他们所得到的已经够多的了,还能不满足吗?再给他们封侯就有些过分了,这样对他们是没什么好处的。”
章帝听了,非常感慨,从此不再提此事。而马太后也以自己的公正无私、晓明大体的胸怀,不仅免去了外戚专政的隐患,使自己的家族免遭其他专权外戚那样的祸患,而且又杜绝了一些好拍马屁的官员的趋炎附势,保证了国家的利益。
晓明大义对于朝廷官员来说,就是要求官员为国尽忠,造福于民,为君分忧,安固民心;向朝廷推荐人才或提拔、任用人才,使其为国效力。
对于为官一地、任职一方的地方官来说,肃整地方、移风易俗、鼓励农耕、劝民本业就是晓明大体的具体表现。对此曾国藩说道:“太史公所谓循吏者,法立令行,能识大体而已。后世专尚慈惠,或以煦煦为仁者当;之,失循吏之义矣……”
对于领兵打仗的将帅来说,晓明大体更具有多重含义。曾国藩在这方面有许多过人的见解。他认为:“为将帅之道,亦以法立令行,整齐严肃为先,不贵煦怄也”;“凡将才有四大端:一日知人善任,二日善乱敌情,三日临阵胆识,四日营务整齐……”即要求将帅既要善于知人料敌,又要有胆识谋略,还要治军有方,只有这样,才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成为一名合格的将帅。
危急时不可仰仗他人
人具有社会性,在患难之际当然可以求得别人的帮助。但是,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危难之际全仰仗别人,后果将是十分危险的。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血的教训,曾国藩深知这个道理的重要性。
1.危难之中靠自己
1862年5月,曾国荃率军在天京城南门外的雨花台扎下营寨。
曾国荃和他的心腹大将李臣典、萧孚泅、刘连捷、朱洪章等人在太平天国的叛将韦俊的带领下,察看了这座江南名城。他看到天京城高池深,深沟高垒,城围辽远,以他的两万人马想要攻取这座名城,简直是白日做梦。
曾国荃虽攻至城下,却不敢轻举妄动,更深怕城内的太平军和外省的李秀成一起出动,将他们歼灭掉。所以,他一面督促湘军在雨花台一带修筑工事,作长期战争准备;一面派人投书,催促各路人马尽快会师城下。
然而,曾国荃等了多日,也不见别路人马到来。先是李续宜的北路军由镇江刚要出师,忽接父丧凶信,李续宜匆匆回家奔丧;其部将唐训方远在皖北,闻讯南援,结果被太平军阻于寿州。鲍超由宁国北进,遇太平军杨辅清等部,展开血战,亦难达天京。这时,可援之军只有多隆阿一路。
曾国藩接到雨花台寄来的加急求救文书,命多隆阿迅速南下。多隆阿接信后,开始还有军事行动,他带兵攻陷庐州,准备南下。但突然按兵不动,拒赴合军天京之约。曾国藩再三恳请赴援,多不为所动。
这时,有一股四川农民起义军入陕,多隆阿部将雷正绾已人陕阻击。多隆阿与湖广总督官文密约,再奏令多隆阿本人率队人陕,皇帝居然准奏。多隆阿与官文皆以不赴天京之援,暗自高兴,因为久与曾氏兄弟不和的官文也不愿看到湘军得到成功。
多隆阿率军西去,曾国藩万分惊慌,派人飞马送信给官文,让他追回多隆阿,仍让多赴南京之援。他在信中说“闻人秦之贼人数不满三千”,有雷正绾一军以足敌,而“江南贼数之多比秦何止百倍”,仍请将去之不远的多隆阿追回。然而官文明知天京城下急需多隆阿赴援,却置曾氏兄弟的求援于不顾,使曾国荃的雨花台之师成了孤军。通过这件事,曾国藩似乎发现了人性的弱点,也印证了他早已提出的危急之时不能依靠别人的道理。
曾国藩在1862年9月13日《致沅弟季弟》信中说:“都将军派四个营的兵来助守,自然可喜,但也未必靠得住。凡在危急时刻,只有自己靠得住,而别人都不可靠。靠别人防守,恐怕临战时会先乱;靠别人战斗,恐怕会猛进而速退。幸亏这四个营人数不多,或许不至扰乱弟弟你那里的全局。否则,这部分军队另有一种风气,一种号令,恐怕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弟弟要谨慎使用这支队伍。去年春天,弟弟没要陈大富一军。又不留成大吉一军,我很喜欢弟弟的见识。”
他在另外一些信中还说:“总之,危急之际,不要靠别人,专靠自己,才是稳着。”
2.自救帮你渡难关
咸丰五年(1855年),自从罗泽南等离开江西以后,曾国藩在江西的处境更是一天比一天坏。在这种危急时刻,曾国藩认为首先要“自救”,那就是加强自身建设,苦练自身的硬功。在内湖水师缺乏一位得力的统领,几位营官也都是平平之才的情况下,曾国藩只好让李元度兼辖水师事。
曾国藩不断地给李元度写信,教他如何带勇、如何列阵打仗。在8月28日的信函中,曾国藩写道:
“兹特有数事叮嘱,千万不能忘记:
第一,扎营宜深沟高垒。虽仅一宿,亦须为坚不可拔之主计,但能使我垒安如泰山,纵不能进攻,亦无损于大局。
第二,哨探严明。离贼既近,时时作敌来扑营之想。敌来之路、应敌之路、埋伏之路、胜仗追击之路,一一探明,切勿孟浪。
第三,禀报翔实。不可专好吉祥话,遇有小事不如意,辄讳言之。
第四,痛除客气。未经战阵之勇,每好言战,带兵之人也是如此。如果有了一些阅历,便自然觉得我军处处都是漏洞,无一可恃,也就不轻言战了。”
写了这些,曾国藩仍然是不放心。他想起上年写的《水师得胜歌》在军中影响很好,既通俗又实用,便再花几天的工夫,写出了一首《陆军得胜歌》以鼓励士气。
心力交瘁的曾国藩看见太平军从江西战场上大量撤出,一开始感到迷惑不解。但他很快接到天京城中的密探就发来了消息,将天京内讧的情况告诉了他。
求救,自救、天机终于使曾国藩渡过了灾难。
这一过程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启示:一是在艰难时刻一定不要失去信心,徒然的抱怨是无用的;二是在困难时刻最重要的还是要寻求解决困难的途径、办法,哪些是自己能办的,哪些是需借助他人的,在此前提下去努力经营,或可有成。
为了在危急时刻不至于仰仗别人,曾国藩致力部队训练,他要亲手将湘军缔造成为一支有胆有技、能征善战的队伍。
经过艰苦的训练,湘军素质迅速提高,逐渐成为一支士气旺盛,能征善战的队伍,而曾国藩本人,也由一个儒生逐渐成长为一名军事家和“训练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