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具体地说是会计数字)的资格要比文字记载老得多。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因为会计本身就是为经济服务的,而经济活动则是伴随着人类的产生同步产生的,经济活动先于文字的产生。早期的人类可以没有政治、没有文化娱乐,但必须有经济、有军事。
“衣、食、住、行”中,“食”最重要,因为所有动物包括人必须首先填饱肚子,然后才能进行各种再生产。而会计一旦离开经济,似乎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相比之下,文字却是在原始人留下的计量符号基础上产生的“文化”,所以,“数字”的年龄和资格要比“文字”老得多。
直到现在,依然能看到一些落后地区尤其是穷乡僻壤,一些文盲并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但却一定认得钞票,甚至会在大城市里的菜场上做生意;如果你要故意用假币去逗他(她),是一定混不过去的。
人类社会之初,生产力极其低下。为了生存,这些原始人不得不需要联合起来,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怕被同伙吃掉)、与兽斗(也要防止被野兽吃掉)。而在这过程中,就需要交流思想、传递信息,需要用到语言和文字。语言沟通当然方便,但它有个缺点,那就是无法保存,也不能传到很远的地方去。当时可没有录音设备,也没有电话、网络这样的信息传递工具。所以,比语言交流更有优势的是文字;而在文字出现之前,则经过了漫长的堆石记事、结绳记事、刻记记事阶段。
结绳记事在世界各地都出现过,尤其是南美洲的秘鲁最出名。在中国,宋代以后南方依然还有结绳记事。结绳记事主要是帮助记忆一些事情,无法进行语言和思想交流,主要是起表意作用,所以它不可能发展为文字。
刻记记事已经比结绳记事前进一大步。因为它不仅可以定性记录,还可以通过刻记符号来表达数量的多与少。要知道,所有记录中最重要、也最容易出现纠纷的是数量,而刻记的最大优势便是可以把数字刻在石头、竹片或木片上。虽然开始时大家所用的符号并不一致,有点像“鬼画符”,但线条再难看对方基本上也能看得懂,而这就够了。
从结绳记事、刻记记事发展到第三个阶段,便出现了图画文字。与前两者相比,图画文字的优势在于,除了帮助记忆,还能表达思想。当时的图画画的主要是动物和人,只要你画得不太差,就能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什么动物、画的是谁;然后,语言(看图说话)就出现了。
比如,大家看到上面画的是一只老虎,就可能会说“虎”;久而久之,就会把这个图像画下来,慢慢地画成象形文字“虎”。而在此之前的结绳记事、刻记记事阶段,就只能发出某种声音(语音),无法转化为约定俗成的语言。直到有了约定俗成而广泛使用的语言后,才会形成文字。而图画记事,则介于图画和文字两者之间。
随着图画数量越来越多,图画文字也就不用再像过去那样画得逼真了,潦草一点大家也都知道画的是什么,这样就出现了象形文字。时间一长,图画就向文字方向转变,就可以直接用文字来表达意思了。
当然,那时候的文字中还多少能看出这种图画文字的模样来,这就是象形文字。两者的区别是:图画需要画得像,而文字不用画、而是写出来的;图画不能读,但文字可以读;图画是画出来的,费时费力,而文字是写出来的,一挥而就。显然,在用于交流和经济记录上,文字比图画要优越得多,与结绳记事、刻记记事相比不是一个级别。
接下来的第四个阶段便是文字,仓颉造字。仓颉是黄帝的史官,公元前26世纪黄帝统一华夏后,觉得用结绳记事的方法太落后了,所以交给仓颉一个任务,要他想出一个更简单的记事办法来,于是仓颉便想到了造字。因为当时的图画文字已经成熟,脱离图画单独用字来记录条件已初步具备。
怎么造字呢?开始时仓颉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突然有一天,他看到天上飞过一只凤凰,从它嘴里掉下一件东西,正好掉在他面前。他捡起来一看,上面是个脚印,但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脚印,于是便去问猎人。猎人一看就说,这是貔貅的蹄印。仓颉从中得到启发:万事万物都有特征,抓住这些根本特征把它简单地画下来,就能造出(象形)字来。
就这样,仓颉造出了一个个字,然后献给黄帝,从而结束了过去五千多年堆石记事、结绳记事的“远古符号”历史。黄帝感到很满意,便要求仓颉把这些文字传授给各地的酋长们,这就好比是办“扫盲”班了。就这样,这些象形文字开始慢慢普及开来。当年仓颉造字的地方在今天河南省新郑县的“凤凰衔书台”,宋代时还在这里建过一座庙宇名叫“凤台寺”。
顺便一提的是,仓颉造字后,当时的写字方式除了雕刻,还有真正的“写”,即用毛笔写在陶器上。田野考古表明,早在文字产生之前的公元前51世纪至公元前31世纪的仰韶文化时期,就已经这样用毛笔“写”字了。郑州小双桥遗址发现,殷商之前就有用朱笔和墨笔在陶大口尊上写字了;商周的青铜器铭文,也是先用毛笔描出来然后雕刻上去的。今天之所以人们认为古人只会用刀刻字,关键是笔写的文物无法保留到现在。[1]
到了秦代,“文”“字”两字开始连用了,而在此之前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谓“文”,是指依照事物的形象画出的图形,它的本义是“花纹”“纹理”;所谓“字”,是指在形旁、声旁出现后结合在一起的形声字和会意字。所以,古代的结绳记事既不能算是“文”也不能说是“字”,而在此之后的伏羲画卦、仰韶文化、大汶口陶文等就只能算是“文”;直到殷商甲骨文中,才既出现“文”也有了“字”。
[1]林沄:《说书契》,载《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年2月第1期,P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