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转折点也带来一些哲学含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含义产生了真正的概念分支,后者又与基本核心非常相似。这个基本核心将形体的存在作为解释的中心,其中也包括同样相关的要素:能动性(agentività)和环境(ambiente)。因而,这个解释中还需要在一个环境中起作用的实体。然而,越来越多的环境将不再是一个伊甸园,相反,由于技术的存在而展示出了无限的变化可能性。更准确地说,环境与技术的关系不是等级关系,而是平等和互换的:如同环境可以通过技术媒介化一样,媒介也可以是环境化的。为了更好地了解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参考一下云。云作为自然实体,一直是环境的一部分,但最近一段时间,云(clouds)还是接收我们生活碎片的人工环境。也就是说,云是环境与技术之间复杂关系的代表,这也可以用术语“生态媒介”概括:当媒介—此称呼是因为它处在我们和环境之间—消失,或是与我们以及我们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的时候,媒介化过程就会发挥最佳作用。鲁杰罗·欧金尼(Ruggero Eugeni)通过引用电影《阿凡达》,很好地描述了这种难以区分的情况:在电影中我们看到一种在自然界变形的技术,这种技术完美地融合在了身体和周围环境之间,而周围环境并未表现出与世界的差异,甚至说,这就是同一个世界。
想要真正了解人类认知是如何运作的,摆脱脑颅并让有机体参与其中显然是不够的,还要更进一步,将这个有机体所处的生态环境视为同样的构成要素。这不仅是在人们可想象的意义上—空气、阳光、水和食物都是生存的基本条件,而且是在“经验首先是行为”这一假设更直接表达的意义上。现在,没有人否认环境是重要的,但认知科学家们愿意赋予环境的重要程度,是体化倾向的认知主义领域多个杰出人物所共同期待的。在当代的辩论中,这种多样性被视为与4E认知(4E della cognizione)一致。除了体化认知(embodied),认知还是可延伸(extended)、嵌入(embedded)和生成的(enactive)。除了我们在上一小节中已经认识的第一个E,其他的E区别在于生态媒介环境在认知形成过程中的重要程度。
让我们从最后一个E开始。对于生成认知(enactive cognition)来说,认知是通过配备在生态背景中起作用的身体和大脑的相互作用来实现的,这个生态背景构成了系统的第三部分:环境—还有包含在环境中的媒介—因此,对认知起着构成(costitutivo)作用。对于嵌入认知(embedded cognition)的支持者们,环境仅对认知起因果(causale)或支持作用,而这种认知仍然局限于大脑和身体。如果不了解争议的核心,这种区分可能显得微不足道。因此,我们必须考虑到,嵌入认知和生成认知是对体化认知的扩展,即所谓的延伸认知(extended cognition)最具开辟性的回应—第一种是反动的,第二种是激进的。只要有一个技术设备—比如一个计算器—执行着某些功能,心智就可以在身体之外进行延伸。如果这个功能发生在大脑中,我们就可以毫无疑问地将其定义为认知。我将在第三章中更深入地讨论4E认知,并尝试解释为什么只需要其中两个(但不能更少),就已经足够来说明身体和技术之间的媒介化是如何实现的。
智人的奇特之处在于,它是一种毫无专长的动物,因此必须通过对周围环境的强烈干预,来保障自己的生存。这种操作方式的特殊性在于,它所实施的干预会对其现象学产生反馈效应(effetti di ritorno),并表现出区别于任何其他生物物种的独特特征。正如我努力证明的那样,这并不是一个以人类为中心的陈述,而是一个跨学科分析的令人信服的推测性结果,该分析认为生态媒介不仅仅是认知活动的产物(prodotto),而且是其原因(causa)。
毕竟,这个观点有一段可敬的历史,我将会在第二章中尝试重现这段历史,其中,我会着重提到约翰·杜威(John Dewey)—美国审美学家和实用主义的代表人。但这项工作的强烈跨学科性很好地被体现在了我将提及的另一个研究领域:媒介生态学。这项认知论事业已有近百年历史,不过直到2015年,才由保罗·格拉纳塔(Paolo Granata)首次介绍给意大利读者,其中包含了用来理解和描述关键概念时所必需的纯理论特征。首先,媒介生态学并不是一个统一的研究领域,其内部包括不同的作者、方法和流派。尽管这一领域的学者大量集中在加拿大和美国,但有一些来自旧大陆的学者也完全能够被冠以媒介生态学家的称号。
因此,在这本书中,我将尝试通过现象学、实用主义、美学和媒介学的概念和术语来处理媒介化的原则,同时转向认知科学和生物哲学来提出我的个人论述。尽管援引的认知论观点之间有相当大的差异,但我相信,在这些不同的研究方法中,有一条很长的线索贯穿其中,并将所有方法串在一起。值得一提的是,这条用多颗“珍珠”串成的项链,描述了有机体现象学逐渐延伸到周围的生态媒介环境中的过程。但同时也要强调,生态媒介将会通过该过程而被环境吸收,同时更改这个过程,并消除身体和大脑的中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