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坎 坎下坎上(1 / 1)

《习坎》,《序卦》:“物不可以终过,故受之以坎,坎者陷也。”理无过而不已,过极则必陷,坎所以次大过也。习谓重习。他卦虽重,不加其名,独坎加习者,见其重险,险中复有险,其义大也。卦中一阳上下二阴,阳实阴虚,上下无据,一阳陷于二阴之中,故为坎陷之义。阳居阴中则为陷,阴居阳中则为丽。凡阳在上者止之象,在中陷之象,在下动之象。阴在上说之象,在中丽之象,在下巽之象。陷则为险。习,重也,如学习温习,皆重复之义也。坎,陷也。卦之所言,处险难之道。坎,水也。一始于中,有生之最先者也,故为水。陷水之体也。

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阳实在中,为中有孚信。维心亨,维其心诚一,故能亨通。至诚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险难之不可亨也!行有尚,谓以诚一而行,则能出险,有可嘉尚,谓有功也。不行则常在险中矣。

《彖》曰: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

习坎者,谓重险也,上下皆坎,两险相重也。初六云坎窞,是坎中之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阳动于险中,而未出于险,乃水性之流行而未盈于坎,既盈则出乎坎矣。行险而不失其信,阳刚中实,居险之中,行险而不失其信者也。坎中实,水就下,皆为信义有孚也。

维心亨,乃以刚中也。

维其心可以亨通者,乃以其刚中也。中实为有孚之象。至诚之道,何所不通?以刚中之道而行,则可以济险难而亨通也。

行有尚,往有功也。

以其刚中之才而往,则有功,故可嘉尚;若止而不行,则常在险中矣。坎以能行为功。

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险之时用大矣哉!

高不可升者,天之险也。山川丘陵,地之险也。王公,君人者。观坎之象,知险之不可陵也,故设为城郭沟池之险,以守其国,保其民人,是有用险之时,其用甚大,故赞其大矣哉!山河城池,设险之大端也。若夫尊卑之辨,贵贱之分,明等威,异物采,凡所以杜绝陵僭,限隔上下者,皆体险之用也。

《象》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坎为水,水流仍洊而至。两坎相习,水流仍洊之象也。水自涓滴至于寻丈,至于江海,洊习而不骤者也。其因势就下,信而有常。故君子观坎水之象取其有常,则常久其德行。人之德行,不常则伪也,故当如水之有常,取其涛习相受,则以习熟其教令之事。夫发政行教,必使民熟于闻听,然后能从,故三令五申之;若骤告未喻,遽责其从,虽严刑以驱之不能也,故当如水之涛习。

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

初以阴柔居坎险之下,柔弱无援,而处不得当,非能出乎险也,唯益陷于深险耳。窞,坎中之陷处。已在习坎中,更入坎窞,其凶可知。

《象》曰:习坎入坎,失道凶也。

由习坎而更入坎窞,失道也,是以凶。能出于险,乃不失道也。

九二,坎有险,求小得。

二当坎险之时,陷上下二阴之中,乃至险之地,是有险也。然其刚中之才,虽未能出乎险中,亦可小自济,不至如初益陷入于深险,是所求小得也。君子处险难而能自保者,刚中而已。刚则才足自卫,中则动不失宜。

《象》曰:求小得,未出中也。

方为二阴所陷:在险之地,以刚中之才,不至陷于深险,是所求小得,然未能出坎中之险也。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六三在坎陷之时,以阴柔而居不中正,其处不善,进退与居,皆不可者也。来下则入于险之中,之上则重险也,退来与进之皆险,故云来之坎坎。既进退皆险,而居亦险。枕谓支倚。居险而支倚以处,不安之甚也。所处如此,唯益入于深险耳,故云入于坎窞。如三所处之道,不可用也,故戒勿用。

《象》曰:来之坎坎,终无功也。

进退皆险,处又不安,若用此道,当益入于险,终岂能有功乎?以阴柔处不中正,虽平易之地,尚致悔咎,况处险乎?险者人之所欲出也,必得其道,乃能去之。求去而失其道,益困穷耳。故圣人戒如三所处,不可用也。

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六四阴柔而下无助,非能济天下之险者。以其在高位,故言为臣处险之道。大臣当险难之时,唯至诚见信于君,其交固而不可间,又能开明君心,则可保无咎矣。夫欲上之笃信,唯当尽其质实而已。多仪而尚饰,莫如燕享之礼,故以燕享喻之,言当不尚浮饰,唯以质实。所用一樽之酒,二簋之食,复以瓦缶为器,质之至也。其质实如此,又须纳约自牖。纳约谓进结于君之道。牖,开通之义,室之暗也,故设牖所以通明。自牖,言自通明之处,以况君心所明处。《诗》云:“天之牖民,如埙如篪。”毛公训牖为道,亦开通之谓。人臣以忠信之道结于君心,必自其所明处乃能入也。人心有所蔽,有所通。所蔽者暗处也,所通者明处也。当就其明处而告之,求信则易也,故云纳约自牖。能如是,贝握艰险之时,终得无咎也。且如君心蔽于荒乐,唯其蔽也故尔。虽力诋其荒乐之非,如其不省何?必于所不蔽之事,推而及之,则能悟其心矣。自古能谏其君者,未有不因其所明者也。故讦直强劲者率多取忤,而温厚明辩者其说多行。且如汉祖爱戚姬,将易太子,是其所蔽也。群臣争之者众矣。嫡庶之义,长幼之序,非不明也,如其蔽而不察何?四老者,高祖素知其贤而重之,此其不蔽之明心也,故因其所明而及其事,则悟之如反手。且四老人之力,孰与张良群公卿及天下之士?其言之切,孰与周昌、叔孙通?然而不从彼而从此者,由攻其蔽与就其明之异耳。又如赵王太后爱其少子长安君,不肯使质于齐,此其蔽于私爱也。大臣谏之虽强,既曰蔽矣,其能听乎?爱其子而欲使之长久富贵者,其心之所明也,故左师触龙因其明而道之以长久之计,故其听也如响。非惟告于君者如此,为教者亦然。夫教必就人之所长,所长者心之所明也,从其心之所明而入,然后推及其余,孟子所谓成德达才是也。

《象》曰:樽酒簋贰,刚柔际也。

《象》只举首句,如此比多矣。樽酒簋贰,质实之至,刚柔相际接之道能如此,则可终保无咎。君臣之交,能固而常者,在诚实而已。刚柔指四与五,谓君臣之交际也。

九五,坎不盈,祗既平,无咎。

九五在坎之中,是不盈也,盈则平而出矣。祗宜音柢,抵也,《复》卦云:“无祗悔。”必抵于已平,则无咎。既曰不盈,则是未平而尚在险中,未得无咎也。以九五刚中之才,居尊位,宜可以济于险,然下无助也。二陷于险中未能出,余皆阴柔,无济险之才,人君虽才,安能独济天下之险?居君位而不能致天下出于险,则为有咎,必只既平,乃得无咎。

《象》曰:坎不盈,中未大也。

九五刚中之才,而得尊位,当济天下之险难,而坎尚不盈,乃未能平乎险难,是其刚中之道未光大也。险难之时,非君臣协力,其能济乎?五之道未大,以无臣也。人君之道,不能济天下之险难,则为未大,不称其位也。

上六,系用徽纆,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

上六以阴柔而居险之极,其陷之深者也。以其陷之深,取牢狱为喻。如系缚之以徽纆,囚寘于丛棘之中,阴柔而陷之深,其不能出矣。故云至于三岁之久,不得免也,其凶可知。

《象》曰:上六失道凶,三岁也。

以阴柔而自处极险之地,是其失道也,故其凶至于三岁也。三岁之久,而不得免焉,终凶之辞也。言久,有曰十,有曰三,随其事也。陷于狱,至于三岁,久之极也。他卦以年数言者,亦各以其事也,如三岁不兴,十年乃字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