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 震下艮上(1 / 1)

《颐》,《序卦》:“物畜然后可养,故受之以颐。”夫物既畜聚,则必有以养之,无养则不能存息,颐所以次大畜也。卦,上艮下震,上下二阳爻,中含四阴,上止而下动,外实而中虚,人颐颔之象也。颐,养也。人口所以饮食养人之身,故名为颐。圣人设卦,推养之义,大至于天地养育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与人之养生、养形、养德、养人,皆颐养之道也。动息节宣,以养生也,饮食衣服,以养形也;威仪行义,以养德也,推己及物,以养人也。

颐:贞吉,观颐,自求口实。

颐之道,以正则吉也。人之养身、养德,养人、养于人,皆以正道则吉也。天地造化,养育万物,各得其宜者,亦正而已矣。观颐自求口实,观人之所颐,与其自求口实之道,则善恶吉凶可见矣。

《彖》曰:颐贞吉,养正则吉也。观颐,观其所养也。自求口实,观其自养也。

贞吉,所养者正则吉也。所养,谓所养之人与养之之道。自求口实,谓其肖求养身之道,皆以正则吉也。

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颐之时大矣哉!

圣人极言颐之道,而赞其大。天地之道,则养育万物,养育万物之道,正而已矣。圣人则养贤才,与之共天位,使之食天禄,俾施泽于天下,养贤以及万民也,养贤所以养万民也。夫天地之中,品物之众,非养则不生。圣人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养天下,至于鸟兽草木,皆有养之之政,其道配天地,故夫子推颐之道,赞天地与圣人之功曰:“颐之时大矣哉!”或云“义”,或云“用”,或止云“时”,以其大者也。万物之生与养,时为大,故云时。

《象》曰:山下有雷,颐,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

以二体言之,山下有雷,雷震于山下,山之生物,皆动其根荄,发其萌芽,为养之象。以上下之义言之,艮止而震动,上止下动,颐颔之象。以卦形言之,上下二阳,中含四阴,外实中虚,颐口之象,口所以养身也。故君子观其象以养其身,慎言语以养其德,节饮食以养其体。不唯就口取养义,事之至近而所系至大者,莫过于言语饮食也。在身为言语,于天下则凡命令政教出于身者皆是,慎之则必当而无失;在身为饮食,于天下则凡货资财用养于人者皆是,节之则適宜而无伤。推养之道,养德养天下,莫不然也。

初九,舍尔灵龟,观我朵颐,凶。

《蒙》之初六,蒙者也,爻乃主发蒙而言。《颐》之初九,亦假外而言,尔谓初也。舍尔之灵龟,乃观我而朵颐,我对尔而设。初之所以朵颐者四也,然非四谓之也,假设之辞尔。九,阳体刚明,其才智足以养正者也。龟能咽息不食,灵龟喻其明智,而可以不求养于外也。才虽如是,然以阳居动体,而在颐之时,求颐,人所欲也,上应于四,不能自守,志在上行,说所欲而朵颐者也。心既动,则其自失必矣。迷欲而失己,以阳而从阴,则何所不至?是以凶也。朵颐为朵动其颐颔,人见食而欲之,则动颐垂涎,故以为象。

《象》曰:观我朵颐,亦不足贵也。

九,动体。朵颐,谓其说阴而志动,既为欲所动,则虽有刚健明智之才,终必自失,故其才亦不足贵也。人之贵乎刚者,为其能立而不屈于欲也;贵乎明者,为其能照而不失于正也。既惑所欲而失其正,何刚明之有?为可贱也。

六二,颠颐,拂经,于丘颐,征凶。

女不能自处,必从男;阴不能独立,必从阳。二,阴柔,不能自养,待养于人者也。天子养天下,诸侯养一国,臣食君上之禄,民赖司牧之养,皆以上养下,理之正也。二既不能自养,必求养于刚阳;若反下求于初,则为颠倒,故云颠颐。颠则拂违经常,不可行也。若求养于丘,则往必有凶。丘,在外而高之物,谓上九也。卦止二阳,既不可颠颐于初,若求颐于上九,往则有凶。在颐之时,相应则相养者也。上非其应而往求养,非道妄动,是以凶也。颠颐则拂经,不获其养尔;妄求于上,往则得凶也。今有人,才不足以自养,见在上者势力足以养人,非其族类,妄往求之,取辱得凶必矣。六二中正,在他卦多吉,而凶,何也·曰:时然也。阴柔既不足以自养,初、上二爻皆非其与,故往求则悖理而得凶也。

《象》曰:六二征凶,行失类也。

征而从上则凶者,非其类故也。往求而失其类,得凶宜矣。行,往也。

六三,拂颐,贞凶,十年勿用,无攸利。

颐之道,唯正则吉。三以阴柔之质,而处不中正,又在动之极,是柔邪不正而动者也。其养如此,拂违于颐之正道,是以凶也。得颐之正,则所养皆吉,求养养人则合于义,自养则成其德。三乃拂违正道,故戒以十年勿用。十,数之终,谓终不可用,无所往而利也。

《象》曰:十年勿用,道大悖也。

所以戒终不可用,以其所由之道,大悖义理也。

六四,颠颐,吉。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无咎。

四在人上,大臣之位,六以阴居也,阴柔不足以由养,况养天下乎?初九以刚阳居下,在下之贤也,与四为应,四又柔顺而正,是能顺于初,赖初之养也。以上养下则为顺,今反求卜之养,颠倒也,故曰颠颐。然己不胜其任,求在下之贤而顺从之,以济其事,则天下得其养,而己无旷败之咎,故为吉也。去居上位者,必有才德威望,为下民所尊畏,则事行而众心服从。若或下易其上,则政出而人违,刑施而怨起,轻于陵犯,乱之由也。六四虽能顺从刚阳,不废厥职,然质本阴柔,赖人以济,人之所轻,故必养其威严,眈眈然如虎视,则能重其体貌,下不敢易。又从于人者必有常,若间或无继,则其政败矣。其欲,谓所须用者,必逐逐相继而不乏,则其事可济;若取于人而无继,则困穷矣。既有威严,又所施不穷,故能无咎也。二颠颐则拂经,四则吉,何也?曰:二在上而反求养于下,下非其应类,故为拂经。四则居上位,以贵下贱,使在下之贤由己以行其道,上下之志相应而施于民,何吉如之?自三以下,养口体者也;四以上,养德义者也。以君而资养于臣,以上位而赖养于下,皆养德也。

《象》曰:颠颐之吉,上施光也。

颠倒求养,而所以吉者,盖得刚阳之应以济其事,致己居上之德施,光明被于天下,吉孰大焉?

六五,拂经,居贞吉,不可涉大川。

六五颐之时,居君位,养天下者也,然其阴柔之质,才不足以养天下,上有刚阳之贤,故顺从之,赖其养己以济天下。君者养人者也,反赖人之养,是违拂于经常。既以己之不足而顺从于贤师傅,上,师傅之位也,必居守贞固,笃于委信,则能辅翼其身,泽及天下,故吉也。阴柔之质,无贞刚之性,故戒以能居贞则吉。以阴柔之才,虽倚赖刚贤,能持循于平时,不可处艰难变故之际,故云不可涉大川也。以成王之才,不至甚柔弱也,当管、蔡之乱,几不保于周公,况其下者乎?故《书》曰:“王亦未敢谴公,赖二公得终信。”故艰险之际,非刚明之主,不可恃也。不得已而济艰险者则有矣。发此义者,所以深戒于为君也。于上九,则据为臣致身尽忠之道言,故不同也。

《象》曰:居贞之吉,顺以从上也。

居贞之吉者,谓能坚固顺从于上九之贤,以养天下也。

上九,由颐,厉吉,利涉大川。

上九以刚阳之德,居师傅之任,六五之君,柔顺而从于己,赖己之养,是当天下之任,天下由之以养也。以人臣而当是任,必常怀危厉则吉也。如伊尹、周公,何尝不忧勤兢畏?故得终吉。夫以君之才不足,而倚赖于己,身当天下大任,宜竭其才力,济天下之艰危,成天下之治安,故曰利涉大川。得君如此之专,受任如此之重,苟不济天下艰危,何足称委遇而谓之贤乎?当尽诚竭力,而不顾虑,然惕厉则不可忘也。

《象》曰:由颐厉吉,大有庆也。

若上九之当大任如是,能兢畏如是,天下被其德泽,是大有福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