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1)(1 / 1)

高僧说什么 马超 8543 字 2个月前

本章节介绍的主要是明清时期的佛教大师,包括梵琦、德宝、莲池、德清、破山、圆悟、智旭、真可、实贤、际醒、续法等明清高僧,通过略述这些高僧的著作来了解其佛学思想,一来缅怀这些佛门大师的功德事迹,二来希望能对我们的现实人生起到一定的启示意义。

在明代的汉地佛教发展中,禅宗仍然是主流力量,临济、曹洞两派十分盛行,而且随着佛教理论建设的发展,在禅宗内部以及禅宗与其他佛教宗派之间的差异性正在逐渐缩小,而自宋代以来就存在的禅宗与净土宗双修的趋势也愈加明显。

到了清代,在汉地佛教中也是以禅宗最为兴盛,在经历了华严中兴之后,佛教各宗派诸如天台、唯识等也有了一些发展,时至清末,佛教发展转而式微,代之而起的是佛门居士对于佛学的研究和对佛教文化的传承。

梵琦:真心一元真如缘起

浙江省宁波市的象山县位于东海之滨,自古就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处。明代著名禅僧梵琦禅师(1296——1370),就是浙江象山人氏。

梵琦禅师俗姓朱,字楚石,晚年自号西斋老人。民间有一则传说:梵琦禅师的母亲张氏在分娩前,曾梦到一轮红日落入怀中,人人皆说这是难得的祥瑞。梵琦禅师出生后不久,又有一高僧来到他家中化缘,并为他摩顶,预言他将来可成为一代宗师。

在其他小伙伴儿骑着竹马玩耍时,年幼的梵琦禅师却埋首于书中。乡里的老人说,呀,这个孩子这样聪明好学,写的文章又棒,真是个神童啊,如果日后走读书仕途之路,那简直是前途无量啊。

可梵琦禅师却有自己的打算。象山此地禅风兴盛,聪慧灵秀的梵琦禅师自幼耳闻目濡,小小年纪就生出出家修行之心。九岁那年,在海盐县天宁永祚寺出家修学,不久后又前往湖州崇恩寺继续参学,十六岁则来到杭州昭庆寺受戒。此后,就开启了自己博览经书、精进道业的人生模式。

印可。这位元末明初的佛学大家,在元代曾经六开道场,元顺帝至正七年(1347年)被赐予“佛日普照慧辩禅师”的名号。明朝洪武元年和次年,曾两次奉诏赶赴蒋山举办法会,洪武三年圆寂,享年75岁。留《楚石梵琦禅师语录》20卷,以及诗文集《北游集》、《凤山集》、《西斋集》传世。

元英宗年间,梵琦禅师奉诏入京,被安排书写《大藏经》。其间的某一天晚上,大师正当坐禅时,忽然听得西城响起了钟鼓声,于是自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当即赋诗一首,以记录心中开悟时的喜悦之情。梵琦在诗中写有一联“拾得红炉一点雪,都是黄河六月冰”,此句被公认为是他契入佛教义理,获得觉悟的标志。

从元朝泰定元年(即1324年)开始,梵琦奉宣政院之命,在外弘传佛传法,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了梵琦禅师长达50余年的弘法利生事业,而老禅师所到之处,人们无不诚心归服,至心顶礼,加之他丰厚的佛教学识和过于常人的素养德行,使他的名号远播海外,为当时佛教界最有威信、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梵琦大师的禅风主要是以破为主,随破随立。明代文学家宋濂把他的禅风总结为“嘻笑怒骂,无非佛事。世间万物,总总林林,皆能助发真常之机”。(见《梵琦语录》序言)梵琦大师认为早于天地之初就有一个真常的心体存在,它不仅是宇宙的本源,更是诸佛菩萨的法身,这个真常心体,世间每一个众生都有它,但是因为迷失了这个真常心体,而导致一再落入轮回苦海,不能解脱出离。而诸佛菩萨,则是早已觉悟了这个真常体性,故此能够出离生死,不堕轮回。可见,梵琦禅师的佛学思想主要是真心一元论和真如缘起论,“无理外之事,无事外之理;无心外之物,无物外之心。在蚌为珠,在龟为兆,在牛为角,在马为蹄。一一交参,重重摄入。”(见《梵琦语录》卷五)而这一观念,无疑是吸收了华严宗“理事无尽”的思想。理事、心物互具互融,互相缘起,彼此之间不可分割。

梵琦把这个真心佛性称作是“摩尼宝珠”,人人生而皆有,无奈人们终日劳碌顿顿,不能得识自心本性,才最终成为凡夫,“圣人全体即是凡夫,而凡夫不知;凡夫全体即是圣人,而圣人识。不识,故念念纯真;不知,故头头属妄。”(见《梵琦语录》卷七)可见,圣人与凡夫原本就是一个念头的距离。只要能够觉悟到自己这个灵明的佛性,当下的每一个念头,都是真纯无染的。所以,众生要想解脱成佛,无非就是要熄灭妄念,以及各种颠倒错乱的想法,这就需要内观自心,以无修无为无作的方法来明见本心。

梵琦禅师十分反对以知解来明见本性,他把这种无修无作称为“无心道人”,了悟本性的根本,就在于不要执著外部世界,也不要执著自己的身体和心灵。

将净土思想引入禅宗,也是梵琦禅师修学上的一个特点,这在其所著的《西斋净土诗》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在该书的一首诗中,他写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劝君念佛早归心。直饶凤阁龙楼贵,难免鸡皮鹤发侵。鼎内香烟初未散,空中法驾已遥临。尘尘刹刹虽清净,独有弥陀愿力深。”人身难得,生命无常,而世间祸患如此之多,人们的寿数更是难以估计,可谓生命犹如朝露一般。因此世上的人们更应该早早地皈依佛门,净心念佛。纵使你居住在凤阁龙楼,显贵非凡,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难以避免身心的衰老吗?即便焚香的鼎内香雾刚刚消散,可是阿弥陀佛的法驾已然到来。尽管你在心念中能够做到时刻清净,但是,唯独有阿弥陀佛的愿力最为深广,能够度尽一切众生的啊。

在向别人传授习禅方法的时候,梵琦禅师很少使用禅宗传统的棒喝方式,而是更加注重在传授过程中语言的开示,并且善于用呵祖骂佛的方式来教导学僧要有自主精神。大师入主浙江海盐天宁永祚寺那天,他看到许多善男信女对着佛像不住地顶礼膜拜,便随口说道:“是你是我,撒土撒沙,同门出入,生死冤家。”他希望以此佛偈来断绝众人驰心外求,缘像攀附的错误作法,而把时间用在向内寻求真心本性上。梵琦大师要求学僧们通过自己的参悟来获得对心性的体证,不要被经教束缚住,更不能一味地相信祖师的言教,而不加参究,他要禅僧们知道,盲目听信经教是不会有丝毫收获的。“不立文字,虚张意气;直指人心,转见病深;见性成佛,翻成窠窟。”(见《梵琦语录》卷三)可见,梵琦禅师对于禅宗中一贯主张的“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采取了一种并不赞同的态度,他教导禅僧只须做个无心道人就可以了,希望成佛成祖,都是一种妄念。

梵琦大师不仅在禅理上有自己的独特思想,而且他还是一位有名的禅门诗人,他的诗作多是取材于寺院生活,并把自己的悟道体会融入诗歌之中,以活泼的语言文字体现出深刻的哲理,这里试举例一首,《题船子夫山图》:主人手里秤高低,买卖商量总不齐。直是无人酬价数,黄金白璧贱如泥。其《怀净土诗一百十首》,就是为了劝导众生把握好当下的宝贵光阴,身体力行,一心念佛,依靠阿弥陀佛的愿力早日得生净土,脱离苦海。在梵琦晚年,他一改过去那种“念佛一声,漱口三日”的观点,反而认为要想解脱苦海,惟有依靠阿弥陀佛的愿力才能做到。

这位元末明初的佛教宗师,其主要活动年代在元朝,但却被称为明代第一宗师,受到两个朝代,多位皇帝的礼遇,他积极提倡禅净双修,教人破除对外在偶像的盲目崇拜,而应该在本心本性中得到精神上的解脱。

正是由于梵琦大师的积极推崇和大力倡导,使得在他之后的明代佛教四大家——莲池大师,紫柏大师,憨山大师,藕益大师,都成为禅净双修的实践者和传播者,禅净双修也成为有明一代中国佛教的主流。明末的高僧袾宏推崇他为本朝第一宗师,智旭也称他是后不见来者式的禅门大师。

宋濂在《佛日普照慧辩禅师塔铭》一文中写道:“举明正法,滂沛演迤,凡所莅之处,黑白向慕,如水归壑……由是内而燕、齐、秦、楚,外而日本、高丽,咨决心要,奔走座下,得师片言,装璜袭藏,不翅拱壁。”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梵琦禅师在当时所享有的声望和地位。

德宝:参念话头禅净合一

作为禅宗南派的五个主要宗派之一,临济宗以“般若为本、以空摄有、空有相融”为其禅学宗旨。在南宋时期,由于杨岐派传人大慧宗杲的发扬光大,临济宗一跃成为禅宗、最具代表性的宗派。

到了明代中期,临济宗迎来了又一个发展高峰,这一次的发展高峰同样与一位高僧的影响力分不开。这位高僧,就是笑岩德宝禅师(1512年-1581年)

德宝禅师是临济宗第二十八代传人,二十二岁那年,在河南广慧院剃度出家。受戒之后,德宝禅师开始了自己的云游生涯,他一路上随缘教化众生,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居所。

他听闻大寂能禅师颇有盛名,便来到大寂能禅师门下学习,为了能够获取更为广博的佛学知识,他先后礼谒大川、月舟、古春、古拙等禅门高僧,均得到了高僧们的指点。后来,德宝禅师来到了北京龙泉寺,在临济宗第二十七代传人正聪禅师那里,得到了真传。

德宝禅师著有《月心语录》一书。

德宝禅师在当时颇有声誉,影响很大,乃至明朝中叶之后,凡是谈到禅宗,大家一定会说到德宝禅师。他门下的弟子很多,明末佛教四大家中的祩宏(即莲池大师)、真可、德清都曾经向他求取过教法,叩问禅要。也正是由于德宝的大力弘扬,临济门风在有明一代变得十分盛行。

据说德宝禅师曾经步行数千里,历时十余年,来往各个名山大川,遍问名师,他对当时禅界颇为流行的卖弄机锋的教法十分不满,因此,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这种以卖弄为主的禅风,并且对宋明以来的临济禅风加以改革。

早年时候,德宝偶然间听闻某法师讲解《华严经大疏》,当他听到“世尊因中,曾作金转轮王。时有乞者,来化国城妻子,头目手足,内外布施。王作念言:‘我今若不施与,向后百年,一旦空废,全无少益,反招悭吝过失,不若施与,空我所有,益我功德’……”这一段时,不禁思绪涌动,心中十分感慨,“千古岁月,和如今的又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如同幻梦一样,匆匆过去了吗?可叹这人生,纵然是功名富贵全都拥有,对于解脱又有什么益处呢?”由此德宝更坚定了离尘出世的决心,他来到正聪禅师那里,希望能够得到正聪禅师的开示,可是,最初的遭遇并不算顺利。

德宝向正聪禅师发问,道:“十圣三贤,已全圣智,如何道不明斯旨?”既然那些圣贤已经算拥有无上的智慧,那么为何说不明白获得开悟的真实意旨呢?

正聪禅师听后厉声说道:“十圣三贤汝已知,如何是斯旨?速道!速道!”既然历来的圣贤你已尽然知晓,那么这种开悟解脱的的意旨你又是如何理解的呢?

德宝于是道出数十中机锋转语,但是都没有契合正道。德宝不甘心失败而回,于是昼夜勤奋参究,希望能早日获得正道智慧。

一日,德宝提着菜篮来到溪边洗菜,一不小心,有片菜叶落入水中,德宝禅师想用手给它抓起来,可是这菜叶随着水流打转,德宝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它。看着这片菜叶随着水流流去,德宝忽然觉得心里有了一些领悟,他提起菜篮回到寺院,看到正聪禅师正在屋檐下,便兴冲冲地说:“我想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哦?你说说看!”正聪禅师说。

“那是一篮菜!”

正聪禅师又问:“何不别道一句?”

德宝说道:“请和尚别道来!”

正聪禅师再也没问话,而是转身回到方丈室去了。这一天晚上,德宝来到方丈室求教,为了检验一下他是否真的已经悟道了,正聪禅师就举离了一些禅门公案,德宝都能应答如流。之后,正聪禅师又用玄沙师备禅师“敢保老兄未彻”的公案来诘问德宝。

德宝说道:“贼入空室。”

正聪禅师又说:“这则人案不草草。”

德宝一听,断然大喝一声,之后便拂袖而出。

次日清晨,德宝禅师又来到方丈室,在问讯之后就侍立一旁。

正聪禅师看着身边的侍者,故意说道:“汝等欲解作活计,这上座便是活样子也。”

德宝一听,震威一喝,便拂袖出了方丈室。

在辞别了正聪禅师之后,德宝又参礼大觉圆禅师,在通过重重考验和诘问之后,得到了大觉禅师的赏识,在大觉禅师圆寂之后,德宝重新回到正聪禅师那里,在跟随正聪禅师修学的这段岁月里,德宝收获极大,正聪禅师在给德宝授记时说:“汝谛受持,遇缘熟者,智愚皆度。续佛慧命,须待其人。”德宝在继承了正聪禅师的衣钵之后,就开始了他弘法度生的使命。

在修行实践上,德宝禅师明确提出,应该把“信”放在修道学佛的第一位,他说:“凡欲学道,厥要有三:曰信、曰志、曰时。立信要真,决志要定,时之要极。信真,则始末无歧路;志定,则逆顺无异缘;时极,则忽悟如反掌;自古及今,超凡入圣,鲜不由斯而成者,可不悉乎?”(参见《笑岩集》卷三《普示》)德宝希望用发自内心的信愿来挽救当时禅门的颓风,这与唐宋以来禅宗所宣讲的“自性自度”、“疑则有进”的修证传统显然是背道而驰的。但是,这所信的内容,其实并不离禅宗本色。“欲达至道,先悟真心;欲悟真心,先求正信;正信拟获,厥道知矣。何谓正信?决信我此真心本无念缘,不见边际;本无变动,不见往相;本无所依,不见可执;本无名言,性相假立;乃至本无圣解凡情,佛知祖见可得者。果尔信极,豁然速知我此真心。”(《笑岩集》卷四)

不论是万里河山,还是诸佛众生,都源出于自己的一心之中,只要自返本心,对本心进行内观,就可以见性成佛,而这些就是德宝所说的“信”的主要内容。可见,这些思想其实与禅门其他高僧的思想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而至于得道证悟的方式,德宝所提出的理论就很有自己的特点了。他说:“或厉声,或微声云‘父母未生已前,那个是我本来面目?’复云‘咦!毕竟那个是我本来面目?’只此一咦,直使当下断然空寂。(《笑岩集》卷三)

自从宋代的宗杲禅师提出过“看话禅”的参悟方式以来,“看话头”便成为了禅门一种十分普遍的证悟方式。到了德宝禅师这里,却提出“念话头”的教学方式。这种证悟方法,不仅要参,要悟,而且还要出声念,可见德宝的这种证悟方式是受了净土宗念佛修行的影响,这也是宋明以来佛门禅净结合的又一个明证。德宝禅师不仅倡言要把净土和禅宗的修行理论融合在一起,而且还将净土宗的修行方式融入到禅宗之中。“只把从前一切未了未办底、未能割舍底诸杂事业,朴塌尽情一刀两断都放下,向无依无著干净心中惟提一个阿弥陀佛,或出声数念,或心中默念,只要字字朗然……如此用心,不消半年一载,话头自成。”(《笑岩集》卷三)断诸妄念,放下尘缘,只在一心之上找寻解脱的本原,这是禅宗的说法,而以不着相、不执著的心来诵持阿弥陀佛的名号,很明显是净土宗的修行法门,德宝以信代悟,以念佛名号代替参禅悟道,其目的全在于挽救当时禅门的一些流弊,以期能重振禅门宗风。

明万历九年(1581年),笑岩德宝圆寂,世寿70岁,将衣钵传给幻有正传禅师。

莲池:融汇各宗普劝念佛

莲池大师(1535——1615),净土宗第八代祖师,俗姓沈,杭州仁和人,为当时名门世家,名祩宏,字佛慧,别号莲池,因为久居杭州云栖寺,所以又被称为云栖大师,与紫柏真可、憨山德清、藕益智旭并称为明代四大高僧。教法中融合禅净二宗,制订十条约定,被僧徒奉为科律。清雍正中赐号净妙真修禅师。

在十七岁时,祩宏由于治学努力,被补为诸生,偶然的一天,听说某位邻居一生念持诸佛名号,从不曾间断过,而且他一生没有得多任何疾病,安然自在地去世了,由此才知,持念诸佛名号,功德殊胜,不可思议。而这也种下了莲池大师日后皈依净土法门的契机。据说,祩宏还书写了“生死事大”四个字,放置在书桌上,目的是为了鞭策自己,今生人身难得,务必要每日精进,不可懈怠。

从二十七岁到三十一岁,这几年祩宏经历了人生中最为痛苦的几件事情:先是慈父去世,然后又是儿子夭折,妻子离世,最后老母亲也撒手人寰,在遭受失去亲人的打击之后,祩宏深深地感觉到死生无常,轮回可怕,于是在三十二岁那一年,祩宏剃度出家,遍访名师高僧,一心修学净土仪轨,把一心念佛作为最重要的功课。有一段时期,他居住在云栖山,山中虎多为患,伤害人命的事情经常发生,祩宏由于了知到轮回业果之真实不虚,于是发大悲悯心,希望能够消除虎患,造福众生,于是发愿念诵经文,布施食物,于是山中虎患日渐平息。

据说,有一年闹旱灾,农民们见到田地里颗粒无收,悲苦万状,大家纷纷祈求老天能一降甘霖,普救民众,祩宏发慈悲心,至心诚恳念诵经文,经文刚刚诵读完毕,便下起了大雨来,人们欢欣鼓舞,认为这都是祩宏至心念经的功劳,便集体出资修建房屋,很多僧人都来归附到这里,只一心称念佛名号,弘扬净土修法,身体力行各种善事,希望能用善行来净化自己的业障。

祩宏早年曾经来到五台山,因为心诚意坚,感召到文殊菩萨放出五彩佛光。随后来到京师,参拜真圆遍融禅师及笑岩德宝禅师,在跟随二位禅师参学的过程中,祩宏的佛学素养大有长进。后来在经过东昌府时,心中偶有所悟,于是就做了一首佛偈:“二十年前使可疑;三千里外遇何奇?焚香掷戟浑如梦,魔佛空争是与非。”

祩宏在云游时,正值母亲去世不久,他便怀抱母亲的灵牌四处行走,在每次用餐时,务必先取些食物供养在母亲的灵牌前,然后才肯进餐。一次,当他来到金陵瓦官寺之后,便身抱重症,在病好些之后,他便开始精研佛法,每日只是以清淡的米粥作为斋饭,其余时间都在打坐,有时甚至一天都不进食。

经过一段时间,附近的人们都知道有一位戒行甚严的出家人在这里苦行,大家也被他这种坚定的意志给打动了。也有很多前来求法的人,看到祩宏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也不断修行,甚为佩服。于是,大家争相出钱出物资,为这位苦行的僧人修建起居室,之后又渐渐修成了庙宇。

从此,莲池大师便开始了他的弘法事业。据说,莲池管理寺院十分重视戒律,为了警戒弟子,要大家谨守门规,他写了《沙弥门规》等书,在宣讲佛法,启发大家时,他十分注意因材施教,循循善诱,而他的弟子门人无不佩服,甚至朝廷里的达官显宦,在莲池面前也不敢有丝毫贡高之色,而只有归服之心。

尽管他对弟子们管教甚严,但却关怀备至,对那些年老体弱的僧人,莲池大师对他们照顾的更是十分妥帖。由于他管理寺院十分得法,所以寺院内的斋饭供养也有盈余,因此莲池大师也经常吩咐门人将寺内盈余的饭菜施舍给周围的贫苦人,据说来到莲池大师的寺院里用斋饭的人,每天可有数百之多!

在弘法度生时,莲池还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劝善文,他在宣讲佛教理论的同时,也很注意用情来感染人,希望人们能从内心发现自己的良善之心,并以此踏上修佛学法的道路。

在《戒杀文》中,莲池大师举出了七种情形不宜杀生,“世人食肉,咸谓理所应然,乃恣意杀生,广积怨业,相习成俗,不自觉知。昔人有言:可为痛哭流涕长叹息者是也!计其迷执,略有七条,开列如左,余可例推云。”世间人们杀生吃肉,似乎觉得理所当然,这样恣意杀生,造下许多恶业和怨恨,恐怕世世代代都能以还清。更可悲的是,人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冤冤相报的道理,反而觉得这是一种习俗,没有什么可怕的,这真是让人痛苦流涕,长久叹息的事情啊!

那么,究竟是哪七种情况下,不宜杀生食肉呢?莲池大师说:“生日时,生子时,祭祖时,婚礼时,宴客时,祈禳时,营生时,都不宜杀生食肉。”为什么呢?在生日时,本该忆念父母的养育之恩,感念众生对自己的帮扶,可是在这一天为了庆生就要大肆杀掉其他生命,使得它们骨肉分离,人们的内心如何能得安宁?心不安宁,又如何能得长寿呢?因此莲池大师认为,在生日时不仅不要杀生吃肉,还应当随缘放生。生子时也是如此。人们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都会欣喜异常,为了庆祝新生命的到来就要杀掉其他生命,这岂不是在给新生子制造罪业吗?在祭祖时,为的是追思先人的功勋与祖德,希望后辈晚生能够在追思忆祖的时候培养出孝心来,可是人们一定要杀掉大量动物来做祭品,这样怎能配制出晚辈后生的善念呢?诸如婚礼、宴客、祈禳、营生,无非都是怀有良好心愿和祝福的,希望能生活幸福,一生平安。可是,在杀掉大量动物之后,这些生命心怀怨恨,人们又如何能得到幸福平安呢?

莲池大师在《人不宜食众生肉》一文中写道:“经言靴裘等物皆不应着,以其日与诸畜相亲近也。夫此特着之身外,况食肉则入于身内乎!今人以犬豕牛羊鹅鸭鱼鳖为食,终世不觉其非,何也?夫饮食入胃,游溢精气以归于脾,其渣滓败液出大小肠,而华腴乃滋培脏腑,增长肌肉。积而久之,举身皆犬豕牛羊鹅鸭鱼鳖之身也。父母所生之身,现生即异类矣,来生云乎哉。夫五谷为养,五菜为充,五果为助,内经语也。人之所食也亦既足矣,而奚以肉食为?既名曰人,不宜食肉。”

这是说,以动物毛皮制作成的皮靴皮衣一概不能穿著,因为使用穿着这些东西,就等于是每时每刻与畜类相接触。动物毛皮制作的衣物还只是用在身外,尚且如此禁止,更何况是食用动物的肉呢!我们把动物的肉吃到肚子里,再经过消化吸收,这些动物的肉就和我们自己混为一体了。现在这一世,就已经是人与动物的混合体,更不要说来世怎样了!按照《黄帝内经》上的说法,我们平常食用五谷,五菜,五果,这就已经足够了,又何必再去食用动物的肉呢?食用肉类,不仅伤害到动物,害得他们妻离子散,不得安宁,而且,人,是应当存有仁爱之心的,如今为了自己的口腹欲望就杀害动物,夺去他们的性命,大家于心何忍呢!仁爱恻隐之心,这是人人本来就有的,因此,还是常怀善意,勿再食肉吧。

关于莲池大师,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听来十分有趣:

某一日,莲池正在自己房间里书写十善行,这十善行就是做人的根本准则:不杀生,不偷盗,邪**,不妄语,不恶口,不两舌,不绮语,不贪欲,不瞋恨,不邪见。

就在莲池大师书写十善行时,弟子跑过来说:“师傅,门外来了一个游方僧,请求见您。”莲池大师便应允了。这个游方僧见到莲池大师就说道:“据说禅是无一事可褒,无一物可贬,现在你书写这个十善行,能有什么用呢?”

莲池大师答道:“五蕴缠绕无止境,四大奔放无比拟,你怎么能说没有善恶呢?”

游方僧不服气,又反驳道:“四大本空、五蕴非有,善恶诸法毕竟不合禅意。所谓四大,不过是指人或其他事物,都是由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和合而成的。五蕴就是指色、受、想、行、识的五种积聚体,其实不过是我这个个体的代名词。”

莲池大师回答说:“在这世上,假装懂事的人很多,按照你自己的说法,你也不是真的东西吧?在善恶之外,我们可以再说些其它的事情吗?”

游方僧满面怒气,想要反驳,却无处开口。莲池大师见状,就劝道:“为什么不把你脸上的污秽拂拭了呢?”

莲池大师用脸上的污秽比喻游方僧心头的怒气,心头的嗔恨假如不及时去除,必定会给自己的心灵增添无比困重的负累。

莲池大师(祩弘)尽管在教外提倡儒佛合流,同时也认为儒佛两家毕竟属于不同的思想体系,有着不同的社会功用,尽管在一定程度和某些方面有相通之处,但没必要人为地使二者合一,更指出儒佛二教在辅助王政方面起到一隐一显的不同功能。

作为明代四大高僧之一,莲池大师倡言禅、教、净合一,并强调参禅、持戒与诵经,最终都还是要归于净土的,惟有一心念佛,才可迅速出离世间痛苦。关于莲池度生的传说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而莲池大师不仅作为明末一代高僧而被后人所怀念,他的德行和教法,更是给广大众生带来了解脱心灵的帮助。

德清:禅净双修三教融合

德清(1546----1623),即历史上著名的憨山大师,德清原本是他的法名,为明代四大高僧之一,为中国近代禅宗之最大成就者。憨山大师俗姓蔡,全椒人(今属安徽)。

憨山自幼便在寺庙中读书学习,因为难以忍受学业的繁重,因而羡慕其整日诵经礼佛的僧人,向往这种清静无忧的寺院生活。19岁时,憨山出家至栖霞山学习禅法,后来又学了净土宗的念佛法门,在学有所成之后,憨山大师开始云游各地,并于万历元年来到了五台山,因为他喜爱五台山秀丽瑰奇的风景,尤其倾心于憨山的雄起多姿,于是就给自己起了“憨山”这个名号。这云游访学期间,憨山跟从华严、唯识、禅宗诸宗派的名僧大德学习,因此能广泛汲取各宗的理论成果,从而融汇诸家学说。

万历二十三年,因为一场政治风波,憨山被捕下狱,期间遭受各种酷刑,之后又以私自修建寺院的罪名被流放到岭南。在将近二十年的流放生涯中,憨山德清从未间断过弘法事业,而且还得到了当地地方官员的支持。在地方官员的帮助下,他修复了曹溪南华寺,选取僧人,设立僧学,订立清规,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使南华寺香火繁盛。在得到朝廷大赦之后,憨山德清离开广东,又开始了四处云游,宣讲教义的生活。天启二年,即1622年,憨山又回到了曹溪,一年以后于此地圆寂。憨山德清的主要著作有《华严境界》1卷、《楞严通义》10卷、《法华通义》7卷、《观楞伽记》4卷,《肇论疏记》3卷、《憨山绪言》1卷。

憨山德清倡言禅、教、净互为融合,而对教外则提倡儒释道的融合。他尤其反对一些禅门宗人离教而参的做法,并对此种修法提出了批评,他说:“佛祖一心,教禅一致。宗门教外别传,非离心外,别有一法可传,只是要人离却语言文字,单悟言外之旨耳。今参宗人,动即呵教,不知教诠一心,乃禅之本也。但佛说一心,就迷悟两路说透;宗门直指人心,不属迷悟,要人悟透,其实究竟无二。如来藏中,求于去来、迷悟、生死,了不可得,此岂属迷悟耶?……是知教说一心,所多者凡情圣解耳。参禅顿破无明,是绝凡情也;悟亦吐却,是绝圣解也。斯则禅呵知解,而教未尝不呵也。今参禅人,从教回心者不能忘知绝解,提话头不能忘情绝迹,皆在所呵,何其毁教为不足耶?今弃教参禅者,果能先解本无凡圣,不属迷悟,是为见地。……若存丝毫情见及玄妙知见,总是未透,皆生死边事,岂可便以为得耶?今无明眼知识者印证,若不以教印心,终落邪魔外道……”(参见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六)假如不能契入教理,那么再多的呵祖骂佛也对于解脱又有什么帮助呢?如果离教而参,不仅得不到祖师的印可,而且和堕入外道邪魔也是没有区别的了。因此憨山德清普劝参禅悟道着,禅教一致,禅教不离,离教而参的做法不仅不能获得开悟,而且还容易让人丧失心智,乃至越参越迷。

憨山德清还用真心一元论来统摄儒、释、道三教。“佛说三界上下法,唯是一心作”,心是万物的本原,而这个真心本自清净无染,不沾杂尘,只因为妄想无染而至苦恼丛生,儒释道三教的学问,不外都是为整治自心而做。“为学有三要,所谓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庄,不能忘世;不参禅,不能出世。”(参见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三九)入世、忘世、出世这三种方法调节人们的心理,使之时刻保持平衡。

憨山大师为了警醒世人,使人们能够在日常生活中调节心态,平衡自心,还以通俗易懂、新颖活泼的文字写成《醒世咏》一篇,为的就是给人们指出一条解脱大道,实现内心的清净坦然,而不会被生活中的磨难、烦恼所困扰、束缚: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到处随缘延日月,终身安分度时光。

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谨慎应酬无懊恼,耐烦作事好商量。

从来硬驽驽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惹祸只因搬口舌,招愆多为黑心肠。

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世界由来多缺陷,幼躯焉得免无常?

吃些亏处原无碍,退让三分也不妨。春日才看杨柳绿,秋风又见**黄。

荣华终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老病死生谁替得?酸甜苦辣自承当。

人从巧计夸伶俐,天自从容定主张。谄曲贪嗔堕地狱,公平正直即大堂。

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一剂养神平胃散,两盅和气二陈汤。

生前枉费心千万,死后空留手一双。悲欢离合朝朝闹,富贵穷通日日忙。

休得争强来斗胜,百年浑是戏文场。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憨山德清劝世人要做到忍辱柔顺,不争夺、不执著,如此便能随缘又自在,不会捆绑心上的灵光。憨山大师通篇诗作,既有关于道德修养上的规劝,如勿要宣扬他人的过失,待人接物时要谨慎而谦虚,不要搬弄口舌是非等,同时也有很多禅机禅理。生老病死无人能够代替,修行证悟也是如此。人世匆匆,功名富贵也终究是如同梦一场。人生如此短暂,而荣华富贵终究也不能带走,整个人生不就是个“戏文场”吗?我们是自己生活的导演,我们也是演员。既然是戏文场,就总会有曲终人散的时候,而茫茫大地,哪里才是真正的家乡呢?何方才是真正的归依之所在呢?

从这篇《醒世咏》中也可以见到憨山德清对自己一生命运起伏的感怀。憨山德清早年因政治风波而殃及自身,本是要做那弘法利生的事业,没料想却使自己身陷囹圄,遭受种种刑罚。在之后的流放岁月中,德清禅师不仅没有意志消沉反而更是豁达从容了,即便是被流放,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抱负是要担当起如来利益众生的重任。在二十多年的流放生涯中,反而是德清佛事活动最有成果的时期,振兴南华寺,弘法传道,将佛法智慧更深入地播种于广东,而禅宗由此又开始兴盛起来,这不能不说是佛门的一件幸事。

憨山德清在这篇《醒世咏》里既写到了如何调节自己内心的平衡,也讲到了如何调整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关系,而这其中滋味很是值得当今人们来品尝再三。

圆悟:心是本原佛性纯然

在明代末年有这样一位禅师:他年少时本来以务农为生,却在26岁时偶然读到《坛经》,心下有所领悟便产生出家悟道之心;30岁时离开妻儿出家修行,投于幻有正传禅师门下,乃德宝禅师的再传弟子;40岁时得到正传禅师的印可,46岁得其衣钵,52岁开始讲经弘法。这位禅师,便是临济宗高僧密云圆悟禅师(1566---1642)。

当时,仰慕密云圆悟禅师的人很多,一些王公贵室、大臣名士也纷纷投其门下,座下剃度弟子有三百多人,其中比较有名气的除了破山和尚之外,还有汉月法藏、费隐通容、木陈道忞等人,这些皆是明清之际的高僧。

圆悟禅师自小就表现出和其他孩子不同的秉性:他不喜喧哗,也不爱玩耍,终日凝神思考,或是默默静坐。进入乡塾之后也不那么用功读书,但只喜欢写写大字而已。年龄稍长便开始诵念佛号,待机缘成熟,便落发出家,来到正传老禅师的门下。

正传老禅师也是慧眼识人,他见密云圆悟天资过人、不同凡俗,料想他以后必定有一番作为,因而便刻意地对他多加锤炼。最初的时候,正传禅师令密云圆悟在寺庙里担当各种杂役,诸如劈柴、挑水、放牧、耕作等。其实,这些都是正传禅师对密云圆悟的考验,以此来试探他的信愿是否坚定。

密云圆悟毫无怨言地承担起寺院里的繁重事务,而他的付出也被正传老禅师看在眼里。两年之后,正传禅师正式为密云圆悟剃度,可是在出家的前三年里,圆悟依然从事繁重的体力劳作。但他丝毫不觉得辛苦,反而从这各种日常杂役中体悟着禅道的妙处。

只是,不论他怎么参究,始终未能得到禅门要领,因此向正传禅师请教。说也奇怪,正传禅师不但不给密云圆悟任何开示,反而还用严厉的话语斥责他一番。密云圆悟参究不得结果,心中那是非常郁闷,终于在某天一病不起,连续几天都倒在**,待病愈之后,密云圆悟便向正传禅师请求闭关参禅。

这一天,正传禅师来到密云圆悟的闭关处,听到他正在自言自语说着有心与无心的禅理。正传禅师在外面朗声说道:“你既然有心,那就把心拿出来吧!”

密云圆悟听后,便呈上一首佛偈,道是:“自心本自心,心不自自心,心不非自心,心心即自心。”

正传禅师说:“心不自心,自心非心,有无既非,无自心耶。”

密云圆悟又呈上一偈说:“心心即自心,有无皆自心。有无皆自心,无心无自心”

正传禅师听后就回应道:“今日张渚买两把青菜来,无个大萝卜头。”

密云圆悟又说:“我在关房不知,谢和尚三拜。”

正传禅师在门外应道:“唉,你终究还没有大彻大悟呢。”说罢,便径直离开。

在三年的闭关禅悟过程中,密云圆悟不时地与正传禅师往复问答,但正传禅师一直也没有给予印可,而密云圆悟本人也心怀疑虑,只是不知该如何将这禅法继续参究下去。

有一个时期,正传禅师因事入京,便吩咐密云圆悟代替他监理禅院的日常事务,因为此时的圆悟还没有得到正传禅师的印可,于是便愈发精进。某一天在路过铜棺山顶时恍然大悟,从前心中的各种疑问瞬间得以解除。

开悟之后的密云圆悟禅师率领弟子来到京城,参谒龙池正传。正传禅师见到密云圆悟开口便问:“一别三年,你可有些什么新的领悟吗?”密云圆悟答道:“有的。”

“那是什么?”龙池正传又进一步问道。

“一人有庆,万民乐业。”密云圆悟答道。

龙池正传再说:“你现在又来做什么?”圆悟答:“我是专程来见您的啊!”龙池正传便说:“念在你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暂且放过你三十棒。”在经过几次往复问答之后,龙池正传由衷地赞叹道:“圆悟此人颇有禅门古德之风,日后定会有所作为。”

密云圆悟此人生性耿直,从不枉徇私情。在清初时候,他还与自己的弟子汉月法藏发生过一次僧诤。汉月法藏其人聪颖好学,在禅学上造诣颇深,而且学贯儒佛,后来写了一部《五宗原》,其思想均与圆悟的见地相左。在汉月法藏死后,圆悟便著《辟妄七书》来进行批驳。汉月的弟子潭吉弘忍见后随之著了《五宗救》,以维护汉月法藏的学说,同时也是为了批驳密云圆悟的《辟妄七书》。在潭吉弘忍死后,密云圆悟又撰写了十卷本的《辟妄救略说》,再次对汉月法藏、潭吉弘忍的学说进行批驳。而这本来是师徒之间的思想交锋,却引起了全国范围的僧诤。这场僧诤,最后在雍正帝的干预下,宣布圆悟胜利并焚毁了汉月法藏等的著作。

钱谦益在《天童密云禅师悟公塔铭》中,称密云圆悟“以真实心,行真实行,悟真实道,说真实法,化真实众”。圆悟在教导弟子时经常以佛门古德高僧的事例来激励大家勇猛精进,而且坚持与大家一起劳作,坚守百丈怀海大师制定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清规。

作为临济宗的传人,圆悟并不认同当时社会上所流行的禅教合一的思想,而对于儒释融合、援儒入禅的做法更是极力反对。他坚持慧能的理论学说,认为心就是万物的本原,并说:“诸佛与众生,本无异相,只缘迷悟,见有差殊。虽有差殊,迷时本体本不曾迷,悟时本体本不曾悟。迷悟都不干本体事。(见《密云禅师语录》卷五)

真常的佛性永远是清明纯然的,而众生与诸佛的差别就在本心的迷与悟之上。假如众生能够做到自返本心,那么当下就可以见性成佛,哪里还需要念经拜佛?佛性本体圆满自足,心上迷惑时,本体佛性却不曾迷;心上开悟时,本体佛性也不曾悟。这种纯然清明的本体,正是人们最终获得究竟涅槃的根本原因。

而在如何获得“开悟”的方式上,圆悟始终坚持临济宗的以“棒喝”为主的参悟方式。在《密云禅师语录》卷二中,就记载着关于圆悟禅师用棒喝的方式教导弟子获得开悟的一个小故事。

问:“十方诸佛,历代祖师,父母未生前,甚处安身立命?”师便打。“已生后,甚处安身立命?”师复打。“即今甚处安身立命?”师又打。僧转身云:“释迦大师来也,请和尚答话。”师亦打。

圆悟还说这是临济禅的宗旨,如此之开口便打,也是为了激发参禅悟道的学僧减少对师说的依赖,而把参禅真正地变为自修自证的过程。同时也是要用自己的躬亲实践来抵制禅门的一些流弊。

圆悟禅师曾经在许多名刹担任主持,如天台通玄寺、嘉兴广慧寺、黄檗山万福寺、育王山广利寺、天童景德寺、金陵大报恩寺等,圆悟禅师对苏浙闽一带的佛教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他的弟子遍及海内外,而且朝中人士也多有归依者。日本黄檗宗的祖师隐元禅师,被誉为“日本文化的恩人”,而隐元禅师正是圆悟的得法弟子之一。明末清初的禅宗中兴,与圆悟禅师的大力弘传是分不开的。

破山:怖生死心断一切执

破山禅师(1598---1666),俗姓蹇,字栋学,号海明,为顺庆府大竹县人,乃豪门世家之后代,是明代蹇忠定公的后裔,著名禅院双桂堂的开山祖师,世人称其为小释迦。因在19岁时感叹世事变幻无常,于是开始厌弃凡尘生活,决定出家修行。年轻时曾在湖北的破头山中闭关禅修,他发下誓愿要以七天作为期限,不论如何都要在这期限内获得觉悟。而在闭关禅修的最后一天,他发誓说“是否能够获得觉悟,就在今日了!”但是,时近中午时,他居然信步踏出修行的山洞,后来一个不小心竟坠落一块悬岩下面,就在脚腕跌伤的一刹那,他豁然而悟。之后他便走了破头山,一路南行,遍访禅门古宿,得到许多禅师的欣赏,最后来到金粟,归在密云圆悟禅师的座下,并得到老禅师的最终印可。

从幼年时候起,破山就亲见了连年的战乱和民众的疾苦,所见之处无不是累累白骨,而动**的社会则又使他产生世事如幻不定,变化多端,人力毕竟不可强为的感受。这些动乱和疾苦的岁月,对他以后出家修行产生了重要影响。

据说破山童年时长得形貌端正,似乎生来就有不同于其他孩童的秉性,他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喜欢打闹,终日里只是默不作声,尤其反感喧闹的场合。有一天,他偶然听到隔壁的一位居士在家诵念《金刚经》,当老居士念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时,竟然也开口跟着念诵起来,在场之人见到后无不称奇。破山的资质算不得聪明伶俐,而且做事只依着自己的性子来,这使家中大人十分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在大约10岁时,破山跟小伙伴一起玩耍,却遇到一位仪态不凡、举止安详的云游僧人,这事在其他人眼中也许并没有什么,可是破山却觉得像云游僧人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自己真心向往的。破山13岁时,根据当地的传统风俗,父母为他主持了童婚,为的就是能延续家族香火,可是破山从不把这生儿育女的事情放在心上,这使他的父母十分不安,因为他们似乎已经明白破山心底潜藏的愿望并不是读书为官、生儿育女,而是出家修道,从此与青灯古佛相伴。

就在婚后的第二年,破山的父母均死于战乱,生活的艰难和失去双亲的痛苦更加深了破山对这无常世事的厌弃感。又过了几年之后,他把妻子安顿好,自己径自出家了。他先是在大竹县姜家庵的大持律师座下出家。大持律师见破山颇具慧根,是个可造之才,便为他取法名海明,号旭东,希望他能够像朝升的旭日那样,弘扬佛法,把佛门智慧之光带到人间。

在闭关禅修而意外获得觉悟之后,从28岁的破山来到圆悟老禅师这里修学,一直到他学成,期间除了参访过湛然禅师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和圆悟禅师学习。经过多年的参学之后,破山终于得到圆悟老禅师的印可,33岁时破山便在嘉兴的东塔寺传法授教了。

作为禅门传人,破山也继承了人人皆有佛性的理论。他认为世间的每一个众生都有解脱成佛的可能,因此众生都是平等的,不仅人与人之间要平等相待,人与其他众生之间也该和睦共处。破山出生便逢乱世,他尤为不满一些手中握有兵权的人为了一己私利而胡乱砍杀,草菅人命。所以破山也经常以出世的身份规劝引导这些派系不同的武装力量,劝他们多为众生考虑,尊重一切生灵,尽量不要大开杀戒给百姓带来更多的痛苦,还劝导他们皈依佛门。而这一点也是后人对破山大师尤为崇敬的原因,据说一代名将秦良玉就是破山禅师的皈依弟子。

破山大师认为,佛性即真如觉性是不能用语言文字来表达的,本有的心性清净无染,因此不该对世间名相概念有丝毫的执着。对于自身心性的证悟,必须通过真切的实践才能获得,那种只在嘴上念着“无为、清净、放下”的做法,根本不能实现心灵的解脱和佛果的体证。破山还指出,人们应当以“无生”之心来体悟世间一切法,这种无生智慧可以领悟到世间一切法,不过是暂时生起终究不会永恒存在的,因此这种无生智慧既可以对治一切烦恼,也可以消除一切烦恼。

破山大师还提出一种不同于以往禅门教法中的“怖生死心”的说法。破山所倡言的“怖生死心”,立足于现实生活中的一切病痛、烦恼、忧苦等等,并告诉世人面对这些痛苦和烦恼,不应该躲避或逃避,而是应该正视它们。惟其有了正视,才能产生对于烦恼和苦痛的正确认识,也才能产生出强烈的出离轮回六道的心愿。以这样的心愿作为精进修持的动力,往往能让人对生命有着更为深刻的体认。

在契悟自心本性的修行实践方面,破山主张应该用不加分别的心来打断执着和妄念。迷与悟,本就是是否能够解脱生死的根本。而强烈的执着、妄念、都是不能解脱生死的原因,这些执着与妄念,全是分别心所造作的,因此,泯除分别心在修证的过程中就显得尤其重要。

为了能够快速地契入正理,破山认为不应该拘束于以何种形式来修行。不论是在家修行,还是出家修行,其实都不重要。出家者,若没有一颗安宁清净的心,无论如何打坐、诵经,对于解脱生死也是了无益处的。修持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人们只需要选择适合于自己的就好,没必要跟着别人学,或者执着在某一种参禅的方式上。

生逢乱世的破山大师在多年的修行生活中亲见百姓们所受到的各种痛苦,而一些修行人宁愿选择独守空山、独善其身,也不肯承担起如来难解救众生的事业来。这也是使破山和尚最为痛心的事情了。大乘佛法弘扬的是利他度众的菩萨事业,因此破山经常对身边弟子说,不能只图自己内心的安宁而不面对现实世界的残酷,更不能无视民众的苦痛,正因为如此,破山和尚才敢于面对那些手握兵权而连年发动战争的人们,并苦心规劝他们慈心爱物,尽早放下手中武器,考虑一下百姓的生活。而破山和尚破戒止杀的故事,更是他许多护生故事中的一个。

在明朝末年,张献忠四处烧杀,每攻下一座县城,就必定会将里面的居民全部处死,从来不留活口。某一年,其部下李定国攻下了一座县城,按照惯例又要屠城。破山禅师听说之后便挺身而出,劝导李定国不要在做下如此伤生害命的事情了。李定国觉得十分好笑,“我是手握兵权的人,千万人的生命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一个和尚如何敢来规劝我呢?”不过他也由衷地钦佩破山禅师的胆量,便令人端来猪牛羊肉等荤腥食物,他说:“只要你破山和尚吃了这些荤腥,我李定国就不再伤生害命。”

谁知破山和尚没有片刻地犹豫把端来的肉食拿起就吃,还说:“我为了这万千条生命,哪怕就此破戒也在所不惜!”李定国被破山和尚所深深感动,从此之后便收起刀剑,再不做出杀人的事来。

破山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开悟者也是不离人间的,应当挑起如来的弘法事业,更要慈悲众生,决不能因为自己获得开悟而远离人世,远离众生,甚至不顾念众生的疾苦病痛。

对于未曾出家的居士佛弟子,破山禅师教导他们应当在持家生活中体悟禅道,更要尽到家庭成员的义务和责任,不能因为禅修而不劳动、不照顾家人。为了培养佛门人才,破山还倡导打破门户之见,并倡言禅教律圆融一体的观法。由于他对弘法事业所作出的贡献,以及作出的各种利生事业,使得破山海明的法号上至朝廷、下至民间,都备极尊崇。

破山海明禅师不仅身挑临济、曹洞两个禅门宗派,而且还是当时知名的诗人,书法家,作为一代禅门巨匠,破山老禅师弘法精进,广招门徒,推动了僧伽教育,影响了当时的社会文化发展,而他独有的观修教法,更是为后期禅宗的发展注入了灵动和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