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给自己的妃子起名号大概也和现在我们起网名差不多,有时候实在想不起新鲜的了,也会互相抄袭,在川蜀这个地盘上,五代十国的时候就有过两个花蕊夫人,前蜀那个是王建的徐妃,后蜀那个是孟昶的费妃。两个花蕊夫人,虽然最后的命运很相似,但是人生轨迹大不一样,性格也完全不同。
前蜀的王建是个很有特点的皇帝,这个人的与众不同是骨子里带来的,他的出身就不同于一般的帝王,他们家是卖饼的,他爷爷卖饼,传到他老爸这一辈还卖饼,王建对卖饼这行当不感兴趣,烟熏火燎的还赚不了什么大钱,少年时代他就开始做小混混,屠牛盗驴,贩卖私盐,家里孩子多,王建的老爸也管不过来,只好任由他发展。问题少年王建在家里兄弟中排行第八,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贼王八”。贼王八赶上了一个好机遇,趁着唐朝末年兵荒马乱的,他当兵了,而且凭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劲儿,还立了战功,一步步壮大起来,成为蜀王。唐朝灭亡之后,王建自立门户当上皇帝,国号蜀,历史上称作前蜀。
中国历史上有几个流氓出身的皇帝,汉朝的刘邦是一个,王建也算一个。当上皇帝的王建把他的流氓混混作风收敛了很多,他执政的三十年,前蜀的政治经济文化还是有了长足发展的。和所有的皇上一样,有了自己的江山之后,少不得搜罗一些美女存放在后宫,王建最得意的女人就是蜀中美女徐氏姐妹。
徐氏姐妹算是纯粹的成都本地土著,老爸徐耕大约是一个小官员,一辈子没什么大作为,对前蜀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了两个靓女,被王建选拔到后宫。
两姐妹中姐姐的姿色更好一些,这等国色天香,没什么文化的王建不知道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号更妥当,左看右看这女人像一朵花般娇艳,就取了个花蕊夫人的名字。这名儿平时并没有人叫,人们还是习惯叫她的职务,比如刚进宫的时候她被封为贤妃,人们就叫她徐贤妃,后来生下儿子王衍,她被晋封为贵妃,人们便叫她徐贵妃,她也乐的人们这样叫她,能显现出自己尊贵的地位来。徐贵妃的妹妹肚子也很争气,生的也是个儿子,她被封为淑妃。
徐氏姐妹除了貌美如花,也很有手腕,姐妹两个互帮互助,一举把王建拿下。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征服男人,亲姐妹齐上阵,力量大无边。汉朝的时候,赵飞燕、赵合德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把王建乖乖地拽进她们的温柔乡之后,徐贵妃便开始着手后面的事了。
徐贵妃不仅仅情色上是高手,还工于心计。当时宫廷里最敏感的问题是立太子,王建有十一个儿子,大儿子王宗仁因病致残,二儿子王宗懿曾经被立为太子,死了,剩下的那些儿子都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王建迟迟不好裁决,因为他也吃不准哪个是当皇帝的料。王衍是最小的儿子,按理说一时半会儿还轮不上他,但是他有个非常有活动能力的老妈,徐贵妃把宦官、朝官中但凡能主事的都买通好了,连宰相、将官之类的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替她卖命地在王建面前忽悠。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王建架不住大家都跟他吹风,就把王衍立为了太子,立完了又有些后悔,因为他那天碰见王衍撅着屁股在玩命地和一些小纨绔斗鸡、赌球,他怕这样的接班人继承王位后,把他辛辛苦苦创建的江山捣鼓散了。虽然徐贵妃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也不能因小失大,做糊涂事。他把剩下的那几个儿子一一比较、分析,算计着让谁上场能赢下面的那场球,还没等他想好替补队员,就匆匆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最终还是徐贵妃胜出,她的儿子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帝。
母凭子贵,现在她是皇上的老妈了。其实王建活着的时候名下有个皇后,姓周。周皇后本来活得好好的,按照规矩,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后,她徐贵妃再是亲妈,也要给皇后让道。周皇后被册封为昭圣皇太后,上任没几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人们都觉得死得蹊跷,但谁也不敢吭声,眼瞅着徐贵妃春风得意成为徐太后,她妹妹徐淑妃变成了太妃。
少年皇帝王衍才十七岁,他玩心还很重,整天算计着到哪里去玩,跟谁玩,玩什么,根本不知道国家政治是怎么一回子事,就把国事军事都交给宦官们全权代理,自己想方设法玩出新花样,玩出新水平。
徐太后虽然把儿子驾到了皇上的宝座上,但是她对政治一窍不通,最感兴趣的两件事是赚钱和旅游。
儿子现在是国家一把手了,徐太后和妹妹徐太妃私下里盘算着怎么做买卖挣大钱。两个钻到钱眼儿里的娘们儿就没有认真仔细想过,连国家都是你们家的,赚那么多钱花得过来吗?少年皇帝王衍没有老妈和阿姨那么多对钱财的欲望,徐太后和徐太妃就教唆他,国库里钱少了哪里行啊,咱们得想法设法搞改革,大力发展宫廷经济,把三产搞起来。
王衍说,“搞什么三产?我不会做买卖赚钱啊,再说从古以来哪有皇上亲自下海搞三产的,你们这不是害我吗,我这个皇帝还当不当啦?”
徐太后说,“傻儿子,你当你的皇上,下海挣钱的事有老妈和你姨妈呢。放着现成的资源干嘛要浪费呢,只有广开财路,才能让皇宫率先富起来。”
她所说的现成的资源之一,就是官衔资源,她搞活经济的第一个重大举措就是卖官换钱。国家掌管着组织人事大权,多少人眼巴巴地想当官呢,从今儿个起,谁想当官不要紧,拿钱买,官的大小看你拿钱的多少,钱多批发给个大一点的官帽,钱少给个小一点的,连没有帽翅的小小芝麻官儿都估价而售。官帽这一明码标价,才知道川蜀真是天府之国,作为唐末著名大商业都会,这个地方的人富得不得了,有钱人真叫多,官帽子一抢而光,徐太后一边和徐太妃看着手下人数钱,一边后悔官帽子定价太低了,实在不行下一轮就搞拍卖。以后再腾出空缺,就不明码标价了,谁给的钱多是谁的,提溜钱袋子来的基本上就没戏了,只有车拉人抬搞来成箱成箱的银子,才有指望捐个像回事的官当当。
皇太后利用官场资源搞活经济,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各级领导干部纷纷效仿,利用自己手头的职权搞创收。礼部尚书韩昭的工作职责是主持考试,为国家选拔人才,他利用手中的权利营私舞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之后,就想替皇太后做经纪人,打报告要求把蓬、渠、巴、集数州刺史的官帽子交给他经营,大头是领导的,自己从里面抽点头。领导居然批准了,他用赚来的回扣就替自己建了一所高级别墅。
官帽子是有数的,卖完就没了,要想挣大钱,还得实实在在下海搞市场经济,亲自做官商,徐太后参透了这一点,就开始为下海经商做准备。先是派人搞了一番详细的市场调查,发现成都这个地方有几个大市场,一个是一二月份的花市和三月份的蚕丝市场,贸易量很大,客商云集;还有一个是五月份的药市,重点是搞香药贸易;冬季卖各种器用的七宝市交易量也很大。一年到头,成都人来客往贸易不断,客商来到这里都需要长期住宾馆,所以,高档的餐饮服务非常赚钱。经过考察论证,徐太后觉得,在这样的通都大邑开一家五星级酒店,肯定赚大钱。酒店建成全成都最好的,所有设施和服务都是一流的,反正国库里也不差钱,装修一个豪华酒店还不是小菜一碟?酒店的经营半官半民,自从太后大酒店开业之后,那些民办的酒店生意就不行了,他们明显争不过徐太后的酒店,许多小店经营不下去自动关张了。徐太后与民间夺利,买卖做得非常红火,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得自认倒霉。
女企业家皇太后搞官商经营,很快就成了亿万富姐。
有了钱就要消费和享受,徐太后和徐太妃都属于比较会享受会玩乐的人,她们喜欢旅游,把成都附近的名山大川都走遍了。她们外出旅游都是豪华游,一掷千金,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走出京城,搞得兴师动众,社会影响很不好。特别是那次游青城山,王衍让宫女们都穿着画云霞的道袍,簪着莲花冠,画着“醉妆”,那奇特的装扮让人以为这些人是走出皇宫出来跳大神呢,滑稽可笑。为了哄老妈高兴,也为了自己的后宫娱乐活动,王衍修建了宣华苑娱乐场馆,里面修建了龙跃池、宣华池,建造了数不清的楼台亭阁,栽植了无数奇树异花。不外出旅游的时候,徐太后就在这里娱乐,反正有的是钱,可劲儿造。
王衍整天不务正业泡妞、喝酒,把吃喝玩乐当做自己的事业,徐太后挣钱挣够了,也想享受一下真正的幸福生活,她还不算老,还有各种欲望,甚至,她还想寻找一下根本就没体味过的爱情。据说,她和礼部尚书、文思殿大学士、成都尹韩昭的关系很暧昧。韩昭就是主动提出帮她当经纪人卖官的那哥们儿,他是长安人,学问并不是多大,爱好广泛,琴、棋、书、算,哪样都会一点哪样都不精,被北宋孙光宪嘲讽为“韩八座事艺,如拆袜线,无有寸长。”“袜线之才”的典故就从这里来的。袜线之才韩昭肚子里那点玩意,哄骗王衍娘俩足够了,最早他靠酒桌上即兴写词哄王衍开心打开局面,后来越钻营越深,成为中央领导最信任的人,不但王衍喜欢他,太后太妃也喜欢他,把他当做男宠。韩昭可以像出入自己家门一样随便在徐太后的卧室出出进进,这样的特权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难怪有人怀疑他和徐太后的关系不太正常,说韩昭有吃软饭之嫌。因为没有实实在在的把柄,没人敢说他们之间有情人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情感上焦渴寂寞的徐太后现在是有钱有权的前蜀一姐了,在小白脸韩昭身上寻找一下感情慰藉不是没有可能,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皇家母子一边花钱如流水地消费着钱财,一边加大经营力度继续往回赚,挣多少钱都不够他们花天酒地胡乱造的。这样奢侈**逸的幸福生活没过几年,就让后唐皇帝李存勖盯上了,这样一块肥肉,不能让王衍母子逍遥自在地独吞,后唐必须拿过来。他派出军队攻打前蜀的时候,王衍还在去秦川搜寻美女的半路上醉酒吟唱,匆匆赶回成都,后唐的军队已经打到家门口了,王衍和老妈阿姨哭哭啼啼称臣迎降,当初王建的顾虑这么快就验证了,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毁在了这倒霉娘们儿和昏庸儿子身上,让他死不瞑目。
受降后的王衍母子带着家人随从,离开成都到洛阳安置,刚刚走到半路上,李存勖就改主意了,他大概觉得让这些战俘活着终究会是祸害,一纸诏书,仅仅几个字“王衍一行,并宜杀戳”,决定了这些人的生死命运。
杀戮行动在秦川驿开始了,太后太妃没有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走向死亡,哭喊着大骂李存勖不讲信义,说我儿拿着一个国家迎降你们,现在反倒下令杀戮我们,你们太不地道,太不讲信义了,杀完我们你们离倒霉也不远了!
没人在乎她的叫骂,一阵刀光剑影之后,一切归于平寂,上千人瞬间被屠,王衍母子和他们的前蜀一起在人间消逝了。
钱没花完,人死了,徐太后和儿子用自己不靠谱的经营方式换来这悲催的结局,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财变成别人的了,江山也变成别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