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被驱逐出皇宫的官妓妃子——南唐先主李昪的妃子种时光(1 / 1)

在古代,有一种国家财政供养的吃公家饭的工作人员没人愿意当,这个职业就是官妓。官妓与家妓或者野鸡不一样,官妓是国家公职人员,家妓是私营企业工作人员,野鸡则是打野食的个体户。

吃公家饭的妓女也是妓女,所以,工资再高,待遇再好,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也没人愿意从事这个职业。

唐朝的时候,官妓非常盛行,除了普通官妓,皇宫里专门设有伺候皇上的后宫官妓,后宫里面的官妓一般不是色妓,基本上都是艺妓,集中在后宫乐部,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后宫歌舞团,这些文艺工作者主要从事艺术表演工作,属于国家歌舞团的明星大腕。

南唐烈祖李昪建立南唐之后,后宫蓄养官妓的光荣传统当然不能丢,都城在金陵,江南有的是有歌舞才能的女子,他的后宫歌舞团的艺术水平是国家一流的。李昪骨子里是很文艺的,少年时代曾经以文艺自好,做了皇帝,主要精力放在了抓政治上,文艺潜能不得不隐藏起来,但是他一直非常重视文化建设。因为有这样一个懂文化的皇上,后宫歌舞团选拔歌舞人才时,不敢马虎,主管部门深入到有名的教坊和基层歌舞团队经过层层筛选,选拔出一批色艺双馨的歌女舞女充实到歌舞团,十六岁的种时光就是那一批被选拔上来的官妓。

种时光过去的履历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她原籍江西,从十六岁就当官妓来看,小时候家境一定强不到哪儿去,但凡有一点家底的人家,是不会让自家女儿出来做妓女的,那个时候的歌舞团文艺工作者也是妓,卖艺的同时,也会卖身。后宫乐部官妓的服务对象是皇上,所以,她们只为皇上卖艺卖身,后宫的官妓向皇上献身被看做是一种义务。对于她们来讲,卖艺的机会很多,但是卖身的机会寥寥无几,皇上的后宫专门养着成千上万的美女,都是从全国各地挑出来的美女尖子,那些女人皇上还使唤不过来呢,如果没有特殊之处,皇上是不会对她们动感情的。

江西女孩种时光的歌舞艺术水平在歌舞团不是一流的,但姿色和气质是一流的,她天生丽质,不化妆的时候比化了妆还美。李昪经常看她们演出,种时光虽然不是台柱子,但每次表演都缺不了她,有时候是群舞,有时候是独舞,特别是群舞的时候,女孩子们同样的服装同样的扮相,种时光就有了鹤立鸡群的感觉,她娴雅秀美清纯,气质优雅脱俗,像一个小仙女,按照李昪的审美,他不喜欢俗艳的女子,就喜欢纯美娴雅的女孩。某一次歌舞团为皇家的一场小型宴会助兴,看完种时光的演出,李昪就让团长把种时光叫过来。种时光刚刚卸完妆,团长匆匆在后台找到她,说你这个小妞,机会来了,皇上叫你过去呢。

团里许多姐妹都被皇上这样叫去过,很多时候不过是敬杯酒,所以种时光也没感觉出这是什么好机会,很大方地走到李昪面前,双手奉上一杯酒,李昪抬头一看这个卸妆后的女孩子,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一双清澈俊美的眸子带着一丝惊慌,非常惹人爱怜。年近五十的李昪被这少女的青春美所震撼,那个夜晚,他把种时光留下来陪寝。

青春少女种时光对这个比自己父亲还老了很多的老男人说不上什么感情,因为他是皇上,她必须尽这个义务,一夜之间她成了皇上的女人,再回到歌舞团,大家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都争着巴结她,她这才知道做了皇上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真正让她感觉到不一样,是她后来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顿时成为宫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她被调离歌舞团,住进后宫的高级宅院,有专人伺候着,过上锦衣玉食的幸福生活。自从生下儿子李景逖,她就成了李昪的掌上明珠,李昪前面已经有第二任老婆宋福金生的四个儿子了,最小的儿子也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了,自己都五十岁的人了又老来得子,他对这个小儿子格外疼爱,只要政务不忙,就过来看看她们母子,现在种时光觉得李昪亲切多了,甚至有些依赖他,爱上他了。

李景逖一天天在长大,他是个可爱的孩子,他娇憨可爱,把李昪哄得很开心,政务忙的时候,看到俊秀的小女人种时光和牙牙学语的小儿子,他就感觉轻松了许多。种时光越来越受李昪的宠爱,她被封为夫人,成为继皇后宋福金之后,李昪唯一宠爱的女人。

工作的压力和身体的病痛让五十岁的李昪迅速衰老,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很多。有人就给他献计,说皇上您服用丹药吧,那东西能延年益寿。

李昪试着服用了几次,他经不住长生不老的**,越服用量越大。平时头脑一贯清醒的李昪不知为什么和历史上许多皇上一样,在服食丹药问题上偏偏糊涂了,远了不说,刚刚灭亡的唐朝有多少皇帝死在丹药上啊,吃那玩意无异于服毒自杀。或许做了皇帝,拥有了至高无上地位的人比一般人更怕死,他们希望自己永远活着,希望有一种长生不老药能起作用,他们有一种侥幸心理,万一自己吃到的是长生不老药呢,万一自己在药物的作用下长生不老呢。当然,也和所有吃丹药的皇帝一样,他中毒了,而且症状越来越明显,最明显的变化是性格变得很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时不时的大动肝火。

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李昪的爱情已经呼叫转移到了种时光身上,所以,他吃丹药初期,皇后宋福金并不在他身边,身边只有他当下最宠爱的女人种时光。这个男人突然变了性格,让种时光也始料不及,过去好好的,他有时候像父亲,有时候像兄长,现在这是怎么啦,不但对自己发脾气,对他最喜欢的小儿子李景逖也经常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从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她把李昪的这种状态当成了常态,当李昪暴跳如雷,发无名火的时候,她该干什么干什么,从容不迫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比如吃着吃着饭,李昪会突然上来那股子劲儿大动肝火,哇啦哇啦大叫大嚷,按照史书上的记载他发脾气的时候“声如乳虎,殿门环为震动,左右皆丧魂魄”,种时光埋头吃自己的饭,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汤匙,不紧不慢吃馒头,有滋有味喝汤,看碗不看脸。李昪那股子火儿过不去,夺下她的饭碗摔到地上,伺候在左右的人们都吓得面如土灰,她却面无表情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让宫人换一套新的餐具,接着吃她的饭。种时光这分淡定让李昪彻底服了气,后来他再发脾气的时候,一看到她,就灭了火,把已经顶到脑门子的怒气收回去。

李昪不发火的时候还是个很好的男人,其实那段时光是种时光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李昪在她之前爱过两个女人,原配老婆王氏早早就死去了,王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通房大丫头宋福金接替她做了夫人,宋福金从二老婆转正后,和李昪的感情相濡以沫,他当上皇上,她毫无悬念地做了皇后。自从半路杀出个种时光,宋福金日渐被冷落。宋福金是一个好女人,她年轻的时候也曾经美丽过,现在容颜已经不光鲜了,对老公的移情别恋,这个女人似乎没什么怨言,默默地退到幕后,把前台让给了种时光。现在她虽然名义上屈居宋皇后之下,事实上是一人之后万人之上的国母了,有时候她有些飘飘然,更让她飘飘然的是,她生了个聪明儿子,这孩子虽然刚刚三四岁,却显现出特殊的聪明伶俐,比宋福金生出来的那几个书呆子强得多。

那几个儿子也是最让李昪闹心的事,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应当考虑立太子的事了。他本来最喜欢二儿子李景迁,但是几年前这个孩子病逝了,剩下的几个没有特别让他满意的。按照规矩,应当让长子李景通继承皇位,但是从这个文人气息浓重的文艺青年身上,看不出丝毫的雄才伟略,把未来交代给他,李昪还真是不放心。

那时候李景通也就是后来的南唐政权第二个皇帝李璟已经不小了,他岁数比小后妈种时光都大好几岁,他好读书,爱写诗作词,多才多艺,文学艺术修养确实很高,如果当个文化部长、文联主席之类的职务绝对称职,但是当皇上不需要这样的艺术气质,要有政治韬略。李景通大概也没有想着接老爸的班当什么皇上,每天身边围绕这一帮文友艺友陪他玩乐,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李昪开始暗自考察李景通,某一日,没提前打招呼,李昪就来到了李景通的齐王宫,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美妙的音乐声,走进去,他的宝贝儿子李景通正和一帮乐师在那里开家庭演奏会呢,李景通坐在正中亲自操琴,弹得像模像样的,这不纯粹一个纨绔吗!李昪吃丹药吃得本来脾气就大,一看这场面跺了一下脚扭头就走,李景通发现老爸来了,乐声戛然而止,他赶紧去追赶,李昪早已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李景通傻在那里,知道自己闯祸了,老爸最讨厌他玩艺术了。

李昪心里的火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他想起来就大怒一场,谁都劝不住。种时光悄悄向李昪身边的太监打听,皇上这几天怎么火气这么大,谁招惹他了?太监告诉她,是齐王李景通玩乐器让老板看见了,这几天正生他的气呢。

原来是这么回子事,这让种时光心中暗喜,她觉得机会来了,趁着李昪对大儿子有成见,赶紧吹枕边风让他把自己的小儿子李景逖立为太子不就得了。既然想到了就马上去做,夜长梦多。当天夜晚,种时光比平时对李昪更加温柔,说起四岁的儿子李景逖,她大夸这个孩子如何如何聪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看李景逖刚四岁,各方面比他大哥李景通都强。

李昪就讨厌女人参政议政,一听种时光这话,就有了逆反情绪,问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种时光温柔中透着坚定:“我不过是提个建议,就是建议让李景逖当太子,都是您的儿子,当然要选一个最聪明的当接班人。”

她以为凭着李昪对自己的宠爱,这话会在他那里起一点作用,即使不起作用,也不至于因为这一句话把她怎么着了吧。她错了,这句话彻底惹恼了李昪,他当场就把她顶了回去:“我儿子有过错,我这个老爸来教育他,这是常理,轮不着你说三道四。你一个女人家也想参与国家大事?”

说完了李昪就气哼哼地走了,种时光虽然心里很委屈,但想到李昪平时就是这脾气,以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切还会像平时一样。

第二天出现的事情是种时光做梦都想不到的,突然来了一群人,拿着李昪的诏书,说皇上下旨了,让种时光除去簪珥,要把她关进冷宫。

种时光懵了,问,为什么啊?

来人告诉她,皇上说她有政治野心,这样的女人不能留在后宫。

种时光这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涵义,她想被幽禁之前去看看自己的儿子,被制止住,来人连拖带拉把她带到一个偏僻荒凉的小院子,她暗想,莫非此生自己就在永远被囚禁在这里了?

在那个寂寞的地方,种时光像坐监狱一样住了几个月,李昪从来没有来过,除了送饭的宫女,从来没有别人进来过,她这才知道男人的爱,特别是成功男人的爱不过如此。几个月后,她离开皇宫,一种说法是她被命令出家为尼,还有一种说法,她被嫁了出去,研读史料,觉得她出家的可能性比较大,出嫁的可能性小一些。即使是皇上废弃不用的女人,毕竟也是皇上的女人,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她嫁给别的男人。

李昪很快就因为丹毒中毒太深死去了,李景通继承皇位,这个改名叫李璟的皇上很仁慈,他不计前嫌,把同父异母的弟弟李景逖封为保宁王,把种时光封为王太妃,让她住进李景逖的宫中,这个结局再次出乎种时光的意外。没有胸怀的皇上不是好皇上,看来当初人家李昪护着他大儿子没有错,倒是种时光在后来的日子里对李璟有着一丝歉疚,但这声对不起终于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