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
梦绕神州[1]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2]。底事[3]昆仑倾砥柱[4],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5]。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6]。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7]。举大白[8],听金缕[9]。
注释
[1]神州:指中原大地。
[2]离黍:《诗经·王风·黍离》:“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黍离之悲”形容亡国之痛。
[3]底事:为什么。
[4]昆仑倾砥柱:古代传说黄河发源于昆仑山。昆仑山有天柱,黄河中流有砥柱山。
[5]“天意”句:杜甫《暮春江陵送马大卿公恩命追赴阚下》诗:“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
[6]对床夜语:谓亲朋、好友相聚之乐。
[7]儿曹恩怨相尔汝:韩愈《听颖师弹琴》诗:“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8]大白:大酒杯。
[9]金缕:指《金缕曲》。
简析
此词虽题曰送人,内容则是写分别之恨与亡国之痛。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评曰:“此类皆慷慨激烈,发欲上指。词境虽不高,然足以使懦夫有立志。”高宗绍兴十二年(1142),胡铨被遣新州(今广东新兴),词人作此词相送。上片由亡国之悲写起,而在亡国苟存南国之际,自己的同样想着收复故土的好朋友又遭贬谪,词人面临分别之悲不言而喻。想到沦陷地应是狐兔遍地、屋倾地荒的惨状,便难抑悲愤慷慨,不禁发类似《天问》之诘。下片写别后久伫,直到星云初度,可见词人感情之深挚,而胡君一去到那遥远的蛮荒之地,书信凭谁寄达呢?此时放目四极,为痛别之情,遥想山河之复,都是俱可沉痛而一时难有所改观者,且再长饮一杯,听歌一曲罢了,笔意慷慨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