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盘一样的月,在天上,亮着。夜色笼圆,寒冷铺开。数九寒天里,月亮越圆,冷清越胜。
刚刚拾掇完花草。数绿萝长势好,蔓又扯长了不少,还发出新叶来。红掌的三片叶子有微微的红晕。七角枫与叫不上名的玉米株一样的花儿,只顾着往高里长。去年开得泼辣的蝴蝶兰无论怎样侍弄都焕发不出精神,只一株枝上有小小的花蕾。越来越不济了呢,整个冬天,竟没养出一朵开放的花儿来。
花儿一开满就相爱,是浏览博客时看到的一句话。当时就笑了,是阳光洒满了心房的快乐。满山坡满枝桠开着花儿呀,风一吹,花朵在枝上颤在草梢上摇,花香随着风的脚步蹿,知心人在花树下偎依花丛里牵手,满胸膛满胸膛相遇的好,眼眉间全是温情与爱意。多么好!
有叫《花为媒》的戏剧,剧中报花名的一段甚精彩:“春季里风吹万物生,花红叶绿草青青,桃花艳,李花浓,杏花茂盛,扑人面的杨花飞满城;夏季里端阳五月天,火红的石榴白玉簪,爱它一阵黄昏雨,出水的荷花,亭亭玉立在晚风前,都是那个并蒂莲;秋季里天高气转凉,登高赏菊过重阳,枫叶流丹就在那秋山上,丹桂飘飘分外香;冬季里雪纷纷,梅花雪里显精神,水仙在案头添风韵。迎春花开一片金,转眼是新春。”一年四季,全开着花儿呢,满眼都是花儿的艳,欣喜与柔情泛着浪花,天设的良辰花造的景,这么好这么好,不恋爱,干什么呢?花为媒,花为媒呀。
初来的爱,似一缕缕的阳光落下来,像小雨,或是雪花,软软地抱了你。世界这样的美好,美好的仿若人生初相见。初相见是什么?是你的纯真我的懵懂开出了花儿。是你一袭青衫惹了我的心,我追蝴蝶时撞了你眼。是眼睛与眼睛的邂逅,一眼就倾心,再一眼就倾情,看下去看下去,就把你装得满眼满心,甚至舍不得落下你蹙眉的那一个细节。无声的爱,你与我,面对面站着,不说话,却有千军万马,浩浩****杀将过来。
和爱情面对面站着,多么好,多么奢侈呀。
好到不能再好了,就说,我娶了你吧我要了你吧。果真娶了要了,却淡下来淡下来。婚姻的围城里,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张床,一家人,走过春走在冬,爱情却背对背站着了。电视剧《人到四十》里的郑洁和梁国辉,多么好的女人和男人哪。而,孩子要管教老人要照顾工作要卖力干外加亲戚琐碎事搅扰,添了皱纹累了身心的郑洁总是吵总是吵。一个女人,招架不住劳累的时候总会吵的,吵没了爱吵丢了男人自顾自高喉咙大嗓子着。梁国辉呢?真是累。坚守在很难出业绩的精神病治疗阵地上被郑洁小瞧着指挥着,青春靓丽爱他的华硕阳光一样晃着却不能爱。朋友李长江问:“想离婚吗?”他答:“想,可是不能。”厌倦藏都不愿藏了,生活乏味如车屁股后面的尘土,走到哪里落到哪里。人可不就这样渐渐老了,心可不这样就凉下去凉下去?人生漫长的光阴里,多于**的是隐忍,是长久的持续的充满定力的隐忍。这隐忍,分明是草原上,暮霭起了,渐渐吞没了花儿,吞没了马群,吞没了蒙古包,吞没了守望的人,只剩下风,空****地穿过草原夜的黑。
电视剧看出些心酸来,思忖着放人一马胜造七级浮屠,爱人出差,五天未回,我不闻不问。为什么要问呢?你看,郑洁打给梁国辉的电话像拴牛的缰绳,多么无聊。我看书写字听音乐养病,给儿子做饭,也不觉得日子长。他却有电话来,问:“我是你们家人吗?外出这么多天怎么都不问一声啊?”我笑,说起电视剧,说不愿束缚了他。那人竟匆匆忙忙地回了,说一个人在天上飘会没着没落,说你放的风筝你就得时不时扯手中的线,啰啰唆唆一大堆,一本正经到让我忍俊不禁。
心在他的絮叨里释然。繁盛的花开与过度的冷寂,原来都是他人精心策划的戏。欢天喜地与玉石俱焚都是演员的事。庸常人家的光阴里,也是开着花儿的,只是花儿,不会开遍原野。朴素的生活里,也是洒着雨吹着风的,雨骤风狂也只是注脚。
人常说女人四十豆腐渣。四十岁于女人而言,是个坎儿。有女友说起去过当董事长的爱人的单位,感叹单位里的姑娘嫩葱水萝卜似的让自己心惊。说这样的美色天天在爱人眼前晃着呢,真是危险。嘱咐我要美容要添新衣要不显山不露水地查询。我被她逗乐了。穿着得体、入时、雅致的确重要,但关爱、温软、丰富,才应该是女人的迷迭香吧。
心和心守在一起,光阴再旧,也隔不开割不断的。
抬起头,月亮仍旧圆在天上。月亮的影子,一点一点斜了。月辉洒在儿子的**,我坐在床边看他青春的面孔听他平稳的呼吸,心轻到不能碰触,一触,柔软就落下来,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