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从地缝缝里冒出来,八九分阑珊的雨意了呀,是欲诉未诉的情爱呢,满胸膛满胸膛的冲动,话都到唇边了,又生生咽了回去。
“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是郑板桥先生的妙联,前些天在同学家聚会时他家墙壁上悬挂着,条幅,行书,墨饱,点横撇捺,狂放劲道,味儿十足。
放开胆子的春风,满川道跑,满山头晃,满河面滚,心跳不均匀了,气息急促,生出无数双抚摸的手,吹呀吹,吹呀吹,是戏逗,是勾引。憋屈了一个冬季的生命,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挑逗呢?心,一忽儿就热了。管它呢,发芽吧发芽吧,开花吧开花吧,热血在沸腾呢,一时间,“桃花艳,李花浓,杏花茂盛,扑人面的杨花飞满城”。“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雨紧锣密鼓地来了。“夜雨瞒人去润花”,害羞红了脸呢,但血液在脉管里跳,等不及了,夜刚拉开了一帘幕布,就飘呀飘,洒呀洒,艳了花儿的朵,润了花儿的蕊,柔情蜜意,水乳交融,心切切意浓浓,尽是厮守的好。春,就这样来了呀,种子呀,根呀,按捺不住**了,饱胀、饱胀,变成无数个生命的芽儿,从地缝缝里冒出来,从树干干上钻出来,满世界是嫩的绿,铺张啊铺张,真是汹涌。
“桃花,那一树的嫣红,像是春说的一句话:朵朵凝露的娇艳,是一些玲珑的字眼,一瓣瓣的光致,又是些柔的匀的吐息;含着笑,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看,那一颤动在微风里,她又留下,淡淡的,在三月的薄唇边,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迹!”桃花开了,瓣粉蕊黄,单薄、纯情,是父母精心酿了十八年的女儿红才养育长大的亭亭玉立的女子哦,带着羞含着笑,朱唇未启,气息先就醉了人。《一首桃花》是林徽因写的一首诗,情爱从才子佳人的心窝窝里长出来长出来,眉轻挑,目传情,世界成了一支曲一幅画,多么好,多么好啊。
听《且吟春踪》,钢琴铺就的底子,绸缎一样光滑,是撒金的跳跃的河水,哗啦啦一路东流。里面有野鸭子,在浅水处划呀划,一忽儿排成队步调一致,一忽儿乱了阵脚咿咿呀呀。
听《长相思》。弯的弓,绷紧了丝的弦,在钢丝上一寸寸游走。丝弦与钢弦握手,交错,融合,分离。夜在弦上,月色在弦上,情意在弦上。拉呀拉,弦生了情,心动与迷醉,随手腕起伏,动的有了姿势,雅致而有情谊。
听刀郎的《爱是你我》。“爱是你我,用心交织的生活;爱是你和我,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爱是你的手,把我的伤口抚摸;爱是用我的心,倾听你的忧伤欢乐……”男女对唱,质朴,深情,意浓。电视剧《一生只爱你》始终贯穿着它的旋律——胜利与小青,一对玉人,情投意合,却偏偏被生活愚弄,近在咫尺,却总是错过总是错过,一晃好多好多年……最深的爱,该是灵魂与灵魂的欣赏,该是灵魂与灵魂的痴缠,该是灵魂与灵魂的支撑与陪伴吧。
一盏清茶相陪,读一些安静的文字,听一支支契合心意的曲,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有一点冷清,但并不寂寞。年龄愈长愈懂得退让,退一步海阔天空,退让是成全别人放自己一马,功德无量。
好端端的,就长出一个瘤子来。那恶的东西,潜伏于我的身体,一天天膀阔腰圆,我却浑然不知。医生说要剜了去(医生说的文绉绉的,这个字是我揣摩出来的)。看“剜”字,就害怕,刀尖划破肌肤,刺入肌肉,剜出一块肉来,会很疼很疼的吧。小时候跑步,总是跌倒,总是蹭破膝盖上的皮,血淋淋的,我就哭啊哭,妈就心疼,妈愈心疼,我哭得愈凶。儿子说——有我呢,甭怕!先生亦这样说。是大着胆子准备着的,准备了好长时间,要上手术台了,却还是怕还是怕。小女孩一般,一个人偷偷哭得梨花带雨。
难是难了点,总归要熬过去的。熬过去了,就是花好,就是月圆。花好月圆才是好日子好生活,安稳喜气藏在一粥一饭一菜一衣间,尘世烟火的味道里,有脚踏实地的温暖。
前些天去看闺蜜萍的新居。她给女儿的房间贴上了粉色小花的壁纸,挂着粉色的帘帐,客厅的玻璃橱窗里挂着珠帘儿,很是雅致美好。我问她又是“粉红色的回忆”又是“一帘幽梦”,春心萌动着想干什么呀?她就乐得眉毛眼睛都笑到一块了。我俩说了好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起忆起那年那月那天那些个青春飞扬,就都说日子过得贼快,以后的日子里还要陪伴着走下去,你一言我一语,情真意切。十六岁起我和萍就一块儿上学,之后在一个单位工作。一个人陪着一个人走过了大半辈子还一起走着,多么难得。
风纤纤雨细细是我的另一个名,有几分春的花枝招展在里面。呵呵,都这么大了,骨子里总还是藏着浪漫的吧。
迎春花还没开呢,春尚浅。急不得。等着吧,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