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有两个广场是必看的。一是宪法广场,一是三文化广场。
处于墨西哥城中心位置的宪法广场其实也是三种文化并存的广场。
由三个历史阶段、三种政治社会形态形成的三种文化的并存。
16世纪以前,宪法广场所在的地方,是阿兹特克人创建的墨西哥帝国的中心;16世纪墨西哥被西班牙征服之后,这里是西班牙殖民统治的中心;19世纪20年代墨西哥独立、墨西哥合众国成立之后,这里是墨西哥总统府所在地。现在,每天的早晨和傍晚,三军仪仗队在广场中央举行隆重的墨西哥国旗升降仪式。
宪法广场及其周围早已是现代大都市中繁华热闹的核心区域了,但引人看重的,还是最具历史价值的国民宫、大教堂和大神庙遗址。
国民宫并不高,只有四层,但很长很宽,远远望去,像屏障般齐齐整整地排列在广场东面。
国民宫这个名称,应该是墨西哥独立革命之后的新名称。
这里最早的建筑,曾经是阿兹特克皇帝蒙泰马祖二世的宫殿。成为西班牙的总督府后,进行过大规模的改建,但仍留有阿兹特克皇宫的建筑痕迹。从外立面看是一个整体,里面则是一个个四面围合的庭院式空间的并联。现在北面部分作为博物馆对外开放,供公众参观,其余用作总统府和部分政府机构办公地。
开放部分最具视觉冲击的是与格局宏大的宫殿一样气势恢宏的巨型壁画《墨西哥的历史》。这是著名画家迭戈·里维拉以6年时间创作的巅峰之作。画面从宫殿正面入口宽宽的台阶两侧开始,一直延伸覆盖整条高大宽敞走廊的内壁。
超大型壁画的内容,正是以这座宫殿的历史为核心叙事的,这样的创意与呈现,实在是适得其所,与周围环境相得益彰。
宪法广场的正北面,赫然一座被称为拉丁美洲最大的大教堂横空出世。这座占地6000多平方米的大教堂始建于1573年。西班牙占领者的目的是在墨西哥城建造一座天主教布教的主教堂,以西方的天主教取代墨西哥人的传统信仰。
由西班牙人设计的这座大教堂,主体自然是欧洲和西班牙的风格,但也尽量体现墨西哥特色,特别是在装饰部分。
这座庞大建筑的建造时间持续了近250年,几乎贯穿了西班牙对墨西哥的整个占领期。
墨西哥大教堂与所有大教堂的不同是,建筑整体向西倾斜。原因是这座教堂是在西班牙占领者摧毁了阿兹特克人的大神庙后,在神庙遗址的旁边建造的。大教堂地基的一半坐落在阿兹特克人早已填充过的小岛上,牢固可靠;而另一半新填充的地基则不断下陷,导致了大教堂的不断向西倾斜。虽经多次整治,仍未得到彻底解决。目前仍在采取的措施,是以水泥局部充填的方式,缓解大教堂继续向西倾斜。
由此看来,至少在地下部分,西班牙殖民者建造的大教堂,与之前200多年阿兹特克人建造的大神庙是连为一体的。
大神庙遗址的发现,是进入20世纪后考古界的重大事件。20世纪前期,在大教堂的后面,发现一处深入地下的台阶,被确认为阿兹特克遗址的一部分。20世纪后期,遗址区重要文物的出土,进一步的全面发掘,使阿兹特克帝国的中央神庙遗址出现在公众眼前。
大神庙遗址的位置,在大教堂东,国民宫北,也就是宪法广场的东北角,现在是大神庙遗址博物馆所在地。随着不断地发掘发现,这里已经成为反复寻找和回忆阿兹特克人创造墨西哥城的触景生情之地。
大神庙遗址博物馆的入口处,有一很大的考古复原模型,将当年大神庙与周围的其他神庙,以及与阿兹特克人在湖岛上创建的特诺奇蒂特兰城,即墨西哥城清晰直观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伫立于模型前,看看模型,看看右边的大教堂,看看左前方的国民宫,望望人来车往的宪法广场;看着眼前的,想着地下的;看着现在的,想着从前的——时空完全被穿越了。
1519年,当征服墨西哥的西班牙人看见这座城市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不是梦幻中的世界吧?神庙,高塔,所有的建筑都矗立在水中,他们不得不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梦境。
位于墨西哥中南部高原山谷中的墨西哥城的古老历史,可以追溯到阿兹特克人于14世纪初建立的特诺奇蒂特兰城。在阿兹特克人到来之前,这里是叫作特斯科科湖的湖泽之地。阿兹特克人填湖、造地、整修水道,在湖中的小岛上建立起宏伟的庙宇、宫殿、住宅。一座漂浮在水面上的城市出现了。在阿兹特克人的语言中,“墨西哥”是由“墨西特里”演变而来的,意为“太阳和月亮之子”。
太阳和月亮是阿兹特克人的神,也是所有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族群共同的神,包括在阿兹特克人之前的特奥蒂瓦坎人、托尔特克人,还有玛雅人。
墨西哥城北50公里处,至今仍然巍然耸立着已有2000多年历史的太阳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
庞大的太阳金字塔每边长220米,共5层,总体积超过100万立方米。踏着245级陡峭的台阶可以上升到65米高的塔顶。塔顶曾有一座10米高的神庙,现已不存,想来庙宇的体量不算小,因站在上面,觉得塔顶还够宽敞。据考证,这座金字塔的内部还包裹着另一座神庙,或者说,这座金字塔是把前一座金字塔作为基础,向四周、向上扩建而成的。
从距太阳金字塔约千米的月亮金字塔的建构中可以得到验证。比太阳金字塔小许多的月亮金字塔,自内到外可以看到6层建筑痕迹,显示着金字塔的6个建筑时期。最内层边长23.5米,高25米。最外层南北长120米,东西长130米。高44米,共4层,180级台阶,总体积38万立方米。两塔均由不规则大小不等的石块垒砌。据估算,只一座太阳金字塔,就耗费了1万人10年的辛劳。除了埃及的大金字塔,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有如此规模的石质建筑!
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遗迹是始建于公元纪年前后特奥蒂瓦坎古城遗址的主要部分。两塔分别位于长2公里、宽45米,南北纵贯全城主街道的东侧和北端。大街南段西侧,为城市的其他建筑群,是当时宗教、贸易和行政管理中心;东侧是近8万平方米的城堡,城堡中的主要建筑是一座羽蛇神庙。庙宇已毁,但庙基斜坡上总计260尊,每尊重达1吨的羽蛇头像历历在目。
特奥蒂瓦坎在公元5到7世纪到达全盛期。据考古测算,古城面积有20平方公里之大,人口超10万之众,已发掘出的遗址,尚不到大遗址的1/7。从已发掘的部分足以看出城市建设的成熟程度,明确的规划理念使得不同的建筑按照一定的几何图形及其象征意义布局。整座城市功能多样,设施完备,道路整齐,交通便利,排水流畅。可见当时的农业、手工业、贸易往来已具一定规模,而这座城市肯定是宗教活动、贸易往来的中心。尤其是难以想象的巨大金字塔式的神庙群,足以让人想到神、祭祀及掌握祭祀权力者在城市和社会中的地位与作用。后来的阿兹特克人看到这一切的时候,认为这是“众神创造的都市”,并直接与他们的宇宙观对接,与他们崇拜的太阳神对接,把庞大的金字塔建筑命名为“太阳”“月亮”神庙。
这么一座较为成熟的城市为什么突然消失,至今仍然是一个谜。特奥蒂瓦坎人从哪里来?为什么在公元8世纪前后突然消亡?为什么连同这么一座辉煌的城市也被彻底破坏变为一片废墟?据考古学家说,特奥蒂瓦坎古城有人为破坏的痕迹,疑为被压迫小部落的反抗所致,或者就是托尔特克人入侵时烧毁。城市被毁后居民的去向,一说南下与玛雅人会合了,一说向北迁移并创造了图拉文化。
图拉离特奥蒂瓦坎其实很近,往北不到20公里。据墨西哥城也不远,往北65公里,在墨西哥城四面皆山的北山坡间。
著名的托尔特克文化遗址就在这里,著名的图拉金字塔就在这里,展示托尔特克文化的博物馆也在这里。不过,遗址规模比特奥蒂瓦坎古城遗址小得多,图拉金字塔也比特奥蒂瓦坎的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小得多。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特奥蒂瓦坎被托尔特克人摧毁,但托尔特克文化确实是继特奥蒂瓦坎消失之后崛起,并控制着整个中央高原北部地区新的文化形态,时在公元9世纪至12世纪间;托尔特克帝国的首都图拉就在被毁的特奥蒂瓦坎的附近;且种种迹象显示,托尔特克人具有嗜血、杀戮、好战、崇拜战神的特征。
与墨西哥南部热带雨林中的玛雅遗址形成鲜明对比,图拉遗址位于土地贫瘠的高原上,明显的标志是遗址内外到处可见巨大的仙人掌和其他形体也很可观的仙人掌科植物。
图拉遗址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屹立在被称为图拉金字塔顶上的四根充满杀气的战士石柱。石柱每根高4.8米,用玄武岩雕刻拼接而成,威风凛凛。金字塔式的建筑应该是金字塔形状的晨星庙。晨星即金星,是托尔特克人崇拜的羽蛇神化身。四根战士石柱本来是建在金字塔顶羽蛇神神庙的支柱。
图拉遗址中最著名的发现是陈列在博物馆中的雨神石雕。雨神的名字叫作查克·莫尔,屈膝半躺,头左侧,双手放在腹部,手捧平面容器。雕像略大于今人。雨神石造像在其他遗址也有发现。墨西哥中部是玉米的发源地,种植玉米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不只对美洲农业文明,对全世界农业文明都做出了巨大贡献。玉米最怕干旱,雨神便成为很重要的祭祀神,与羽蛇神并存于同样的祭祀方式和同样的祭祀空间之中。不过,托尔特克人祭祀的方式与他们的嗜血一样,最隆重的祭祀是从活人的胸膛里取出还在跳动的心脏,放在雨神腹部的托盘上;而被选中作为牺牲品的人则会感到或被认为是最幸运的。
到了12世纪后期,托尔特克帝国走向衰败。衰败的原因可能是无论如何祭祀也无法解决的灾害,也可能是阿兹特克人的入侵与掠夺,如托尔特克人入侵掠夺特奥蒂瓦坎帝国一样。
托尔特克人四处流散,南部的托尔特克人向南并入玛雅人部落。
特奥蒂瓦坎人、托尔特克人与玛雅人会合,这大概就是同样的宗教形态、宗教内涵、祭祀方式出现在南部密林深处玛雅文化遗址中的原因吧。
崛起的阿兹特克人逐水而去。
阿兹特克人向南迁移的距离并不遥远,但迁徙的时间漫长,因为将要到达和定居的地方,是浩瀚的湖泊。
据说,14世纪初的某一天,阿兹特克人看见一只苍鹰飞落在仙人掌上,嘴里叼着一条蛇。阿兹特克人认为这正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征兆:特诺奇蒂特兰是他们永久的居留之地。
于是,他们停留在墨西哥谷地的沼泽地带。不久,他们在特斯科科湖的小岛上,建起了一座水上城市,这就是阿兹特克人创建墨西哥城的开始。
阿兹特克人继承了托尔特克人嗜血、杀戮与好战的特性,他们崇拜太阳神、战神、羽蛇神。尚武的帝王用武力征服了林立的小国,创建了强大的帝国,到16世纪初的蒙泰祖马二世,阿兹特克帝国盛极一时。他们在湖泊上建起的城市,让见多识广目空一切的西班牙人都叹为观止。征服者科尔特斯说,这座城市那么雄伟,那么美丽,我所说出的话无法表达它一半的美;而我仅能说出的话,也令人难以置信。
从公元前开始的特奥蒂瓦坎文化,到托尔特克文化,再到阿兹特克文化,包括玛雅文化,无一没有惊人的创造;而阿兹特克人创建的湖中之城,是印第安人创造的所有奇迹中最浪漫、最具传奇色彩的奇迹。
这些相互关联延续久远的文化的共同之处,是对自然神,对太阳神、月亮神、雨神、羽蛇神的崇拜敬畏,及由此生出的宗教信仰和可以轻易做到的精神控制。如那些主持祭祀神的人,本身就是部落的主宰者,本身就会成为神的化身,成为国王,成为皇帝。如对由他们独特历法推算出的52年一轮的周期性循环轮回的信仰,对必然死亡与毁灭的信仰,信仰中的焦虑、恐惧,既是创造奇迹的力量之源,也是很容易被控制的原因。
就在阿兹特克帝国盛极一时的16世纪初,西班牙人来了。
西班牙人征服墨西哥的故事更具传奇色彩。
1519年2月,科尔特斯率领11艘舰船,508名士兵,16匹战马,100余名水手,在墨西哥湾的尤卡坦海岸登陆。上岸后即将所有船只凿沉,真有破釜沉舟有进无退的决心与气势。
阿兹特克人的帝国以强大称霸,真要打起来,就凭这数百人的队伍,西班牙人绝对不是对手。可是,就这几百人,不到10个月,就像一阵风般掠过尤卡坦半岛,顺利进入阿兹特克帝国的首都,进入那座奇妙无比的水上之城。其后虽然经历了种种反复、曲折,甚至惨败,最终科尔斯特还是于1521年攻陷墨西哥城,并征服了从加勒比海到太平洋沿岸的广大区域。1522年,科尔特斯当上了新西班牙总督和大统帅。
阿兹特克帝国轻而易举地被征服,宗教信仰、宗教心理无疑是重要原因。他们防线彻底崩溃在相信并恐惧这个世界注定的或被神支配着的毁灭中。
不论是尤卡坦半岛的玛雅人,还是墨西哥高原谷地湖泽间的阿兹特克人,都执迷于他们的传奇历书算法。1519年这一年,正好是他们敬畏的羽蛇神52年一次的回归年。他们看见的那些长着大胡子、白皮肤、铁甲裹着身体的,并且和从未见过的马连为一体的怪物,正是来自羽蛇神前去的东方神秘之地,他们一伸手就能抛出立刻置人死地的可怕闪光,他们会不会就是来重新主宰世界的神?
蒙泰马祖二世,强大的阿兹特克帝国的皇帝,相信他们是神。他看见这样的西班牙人指挥者科尔特斯,相信他就是那位主宰世界的白色羽蛇神。
阿兹特克帝国的皇帝,在白色羽蛇神面前低头屈服了。
在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突然碰撞中产生的天大误会里,世界的历史,墨西哥的历史,翻开新的一页。
西班牙殖民者就此开始了对墨西哥,对墨西哥城的长达300年的改造与重建。
然而,使墨西哥成为殖民地的是西班牙人,使墨西哥独立的也是西班牙人。
1810年9月16日,西班牙裔天主教神父米格尔·伊达尔戈发动墨西哥独立战争。起义日后被定为墨西哥独立日。1821年8月24日,西班牙军官奥古斯丁·伊图尔维德迫使新任墨西哥殖民地行政长官签署条约,宣布墨西哥脱离西班牙而独立。
现在,还是在阿兹特克帝国神庙环立的核心之地,在西班牙殖民者的总督府,在伊达戈尔神父发布独立宣言的地方,每年的9月15日,墨西哥独立纪念日前一天23时整,墨西哥总统都要走出办公室,站在面朝广场的三层中心阳台上,高呼“墨西哥万岁!独立万岁!”广场上的50万民众及同一时间在全国各地集会的无数墨西哥人同声呐喊。
我去的那天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在我看来广场四周却似乎热闹非凡。国民宫入口处的自由市场商铺连片,熙熙攘攘,沿街叫卖的小摊贩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讨买讨卖,头戴羽蛇神式羽冠的印第安男女击鼓跳舞,广场上正聚集着一大队个个头戴宽檐帽、**骑着高头大马的游行队伍,旁边有警察维护秩序,据说是某地的农牧民为维护和争取自身权益的请愿游行——我想,唯其如此,墨西哥的总统和政府的官员们隔窗而望,方才能够时时提醒自己如何履行各自的职责。
正是这样的历史造就了这座世界上最大的都城。
阿兹特克人创造了它,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文化;西班牙入侵后,又带来欧洲的文化,建造起许许多多欧洲式的宫殿、教堂、修道院、住宅等,并正式定名为墨西哥城。
在墨西哥城,最耀眼的自然是两种文化背景下的帝王和总督的宫殿,以及神庙、教堂等与宫殿一样的宗教建筑。两种文化、两种建筑的叠加,连欧洲人也将墨西哥城誉为“宫殿之城”了。
阿兹特克的历史遗迹,西班牙殖民时期的欧洲风格,与独立之后进入现代绚丽多姿的高楼大厦交相辉映,共同构成墨西哥城的独特风景,这正是墨西哥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也正是我眼前的宪法广场独具魅力之处。
距宪法广场不太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名为三文化广场的广场。如其名,更是墨西哥历史及其多元文化融合的浓缩与见证。
所谓三文化广场,是因有三处不同时代的建筑。一是阿兹特克时代的金字塔大神庙遗址;二是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修建的圣地亚哥教堂;三是20世纪50年代建造的高层墨西哥外交部大楼。三处不同时代各具风采的建筑,分别代表了印第安文化、殖民文化、现代欧美文化。墨西哥人将其尽可能完整地保留起来,并命名为三文化广场,表达了墨西哥人铭记自己的历史,并供来自世界各地参观者见识欣赏的愿望。
的确,在三文化广场这样的地方,更能感知当代墨西哥人对待历史的态度:阿兹特克人是我们的祖先,阿兹特克文化是我们文化传统的根源;西班牙人虽然给阿兹特克文化以很大的破坏,但是,他们给我们带来了欧洲文化;西班牙后裔以武装斗争推翻了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但是,20世纪的墨西哥人并没有否定西班牙人带来的欧洲文化。16到18世纪的西班牙殖民者和移民,尤其是主管文化事务的教会组织,在千方百计传播欧洲文化的同时,注重保护、搜集、整理印第安文化瑰宝,许多传教士对土著历史、语言、习俗、信仰、神话做了大量深入的研究,为承传美洲文化做出了特殊贡献,结果就是今天的墨西哥文化是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融合,并继续进行着这样的融合,使其成为墨西哥文化一个富于生命力的传统。外交部大厦高高矗立在三文化广场上就是一个鲜明的象征:面向世界,包容文化。
位于墨西哥城边,被列为世界天主教奇观的瓜达卢佩教堂群,就是一个文化融合的典型范例。
阿兹特克人的“天主”是自己的太阳神、雨神、羽蛇神,西班牙入侵者要求印第安人捣毁他们的神庙,改信天主教。但靠武力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在西班牙神父的努力下,一个新的圣母在墨西哥“显灵”了。
还是圣母的形象,但不叫玛利亚圣母,叫当地人习惯的名字——瓜达卢佩圣母;皮肤也被改变了,变为黑褐色的“黑圣母”。黑圣母显灵的特佩亚克小山,成为远近闻名的圣山。依山建起的第一座教堂虽然非常简陋,但对朝圣者有磁铁般的吸引力。从此,全墨西哥的印第安人都找到了新的精神归宿,像伊斯兰教徒对麦加的崇拜一样,他们一生至少要来此地朝拜一次。此后,墨西哥各地天主教堂纷纷出现。圣山下的瓜达卢佩教堂反复重建、扩建。最新的,也是最“现代”的瓜达卢佩大教堂建于1976年。教堂内部开阔如广场,足足可容2万人朝圣。现在的墨西哥,88%的民众信奉天主教。所有的教堂不论大小,一律供奉着黑头发、褐色皮肤、浑身散发着光芒的瓜达卢佩“黑圣母”。
还有一个光彩照人的文化融合的典型范例——举世闻名的墨西哥大壁画。
前面提到过国民宫里迭戈·里维拉的巨型壁画。
还有许多,最著名的是大学城的壁画。墨西哥城南被称为大学城的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因其建筑的颜色、巨大的壁画、雕塑的独特风格与大胆创新,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全部覆盖校园中央图书馆外立面的壁画,是全世界最大的壁画。
看到这些壁画、雕塑的造型、图案、色彩,立刻就想到特奥蒂瓦坎遗址、图拉遗址、阿兹特克遗址,还有掩藏在雨林深处的奇琴伊察玛雅遗址,这些遗址间早已损毁损伤的金字塔、神庙、宫殿的造型,雕塑的体态,雕刻的图案。谁都会发现,墨西哥的现代壁画与它们之间有着天然的联系,甚至可以说一脉相承,尽管这些新的创作有着最现代、最前卫的表达。
尤其是色彩。
从那些上千年数百年的遗址中能够看出,当年那些巨大的建筑物外表都涂有红色的火山岩粉末。
那是太阳升起时与落下时辉煌灿烂的颜色,无比热烈迷人的颜色。
墨西哥的巨型壁画,墨西哥城,墨西哥人,到处洋溢着的就是这么一种明快的、靓丽的、热烈的光彩。
历经了、认识了被神皇主宰,被人皇主宰的历史,走向独立、自主、自由之路的墨西哥人,应该就是这样的色彩,应该拥有这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