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滋县临湖有一座大村庄,居民很多,大家互相交易,于是也就成了四周人们定期赶来做买卖的集市。村庄尽处有座佛寺,依水而建,以水作屏障。寺里和尚悟轮一向精通佛典,表面上装糊涂,好像知识不多的样子。这和尚只是生性不喜欢吃荤腥,如果误食荤腥必定呕吐得要命。村里人都很钦佩他。
一天,悟轮盘腿在禅榻上闭目静坐,过了片刻,忽然张开双眼,很惊诧地叫起来:“作孽啊!作孽啊!”急忙起身拿钱,叫寺中杂役跟他一起到街市去。他走到宰猪卖肉店铺前,看货架上还钩吊着半边猪肉,已吊了两天。悟轮装作垂涎欲滴的馋相,问屠夫说:“夏日气温高、天气暖,这猪肉不怕生蛆虫吗?”屠夫说:“先前考虑不周,误宰了这口猪。现在正是农忙季节,市场生意清淡,因此卖不出去。但你是吃素人,是无法知道猪肉味道有多美的。”悟轮说:“想准备些佳肴,留着宴请嘉宾。而且佛主说‘酒肉穿腹过,佛祖心中留’,吃些肉也无所谓,你肯半价卖给我吗?”屠夫爽快地把半只猪半价全部卖给了他。
悟轮给完钱,吩咐杂役肩扛着半爿猪身绕街而走,碰到人就双手合十说:“本和尚向来不吃荤,近来非常馋,想开开荤,要大吃一顿,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感应。各位乡亲何不跟我同去,看和尚怎样吃肉?”众人听他的话说得稀奇古怪,半信半疑,因此也有百来个人纷纷跟随他来到寺庙。
悟轮关闭上寺门,与来客高谈阔论。厨房里刀砧响亮,五味调配,不久猪肉已经煮熟,厨师前来报告。悟轮跪在地上向众人膜拜说:“和尚开荤吃肉,那么半世苦苦修行的成果就全部作废了。请求诸位来客代我饱餐一顿怎么样?”众人大笑说:“原来和尚想做东道主请客,故意用谎话骗我们来这儿吗?管他三七二十一,这美味佳肴,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啊。哈哈!”于是大家争着抓筷抢碗,一下子把猪肉吃了个精光。悟轮看大锅内连汤也没剩下一点,打开寺门拍手大笑说:“善哉!善哉!假如诸位余兴未尽,可一起去前村李大户家,还可以再吃汤饼、喜酒哩。”大家听了不很相信。
有个灵巧的人飞奔去前村一看,果然有一户人家兴高采烈,大摆筵席,门内传出婴儿呱呱啼哭声。细细打听,才知道这家产妇娘临产已两天多,腹部奇痛而胎儿始终生不下来,医生用尽办法都无效。这时候,等到寺里猪肉一吃光,婴儿就顺利出生,原来那口猪是婴儿的前身。到这时,寺内杂役才说和尚动身去街上买肉时说是“作孽”所指含义了,众人也才意识到悟轮和尚有慧眼,争相前来问三生因果。悟轮平时爱装糊涂,不胜其烦,就持锡杖远游他方,朝拜九华、舟山等四大名山去了。
某年春季,悟轮从五台山回来,途经桃源,临时留住淮滨寺,顿时生重病,虚弱得卧床不起。偶然想吃豆腐,没有干净锅子可煮。寺中杂役找来一只铜锅,不久前锅烧过大蒜类食物,悟轮刚吃下用铜锅烧的豆腐,立即上吐下泻,不久即逝世。寺内和尚焚化了他,用布袋装骨灰,挂于楼上墙壁间。
我在那儿做幕僚时,见到悟轮和尚的骨灰袋,感慨万分,赶紧寻找一小块高爽墓地,把骨灰装入木龛封紧,埋葬起来,并在短墓碑上题“行脚僧悟轮禅师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