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体,意之动,良知,格物(1 / 1)

“明”言有“道”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明”言今说

无善无恶是心的本体,有善有恶是思想的萌动,知善知恶是人的良知,培善去恶是格物的功夫。

今人得“道”

在王阳明的心学体系中,有一个等式:心=性=理=良知。

虽然是一个等式,每个概念还是有所区别的。

心是什么呢?心=无善+无恶=0;

性是什么呢?性=有善+有恶=0;

理是什么呢?理=非善+非恶=0;

良知是什么呢?良知=知善+知恶=0。

善恶可以说一正一负,但流于观念上时,其性本空,只是一个0。正因为如此,格物便成为可能。假设恶念像太行、王屋二山一样,是实体的存在,你想格掉它,哪怕你有愚公精神,这辈子也不能够,还要靠子子孙孙帮忙。因为恶念本空,你想格掉它,马上就格掉了。格物也可以列出一个等式:格物=为善+为善+为善+为善……

为什么要格物呢?因为人有贪欲,以至失其本心,变为凡心。

凡心=为恶+为恶+为恶+为恶……

所以,需要不停地格物,使凡心渐近圣心。

圣心无善无恶,只是一个0,如同佛家所说的“空”。但“空”不是没有,正如0不是没有一样,不然,将你的存折上拿掉一个0,你就该哭鼻子了。

由于王阳明所说概念似同非同,所以闻者似懂非懂,为这些问题,王阳明跟弟子们进行了大量的探讨。

有一次,弟子德洪与汝中在一起讨论学问。汝中谈了王阳明的“四句教”,即“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德洪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汝中说:“这恐怕不能算绝对结论。如果说心体是无善无恶的,那么意也应该是无善无恶的意,知也是无善无恶的知,物也是无善无恶的物。如果说意有善有恶,那么心体必然也有善恶在。”

德洪说:“心体是天性,原本是无善无恶的。但人心会受外物感染,意念上就有了善恶,格物致知、诚心正意,修的正是回复心体、天性的功夫。如果意念没有善恶,做什么工呢?”

当天晚上,二人向王阳明请教。王阳明说:“二位的见解正好相互补充,不宜各执己见。我这里点化人原本有两种方法,悟性高的人可以从本源上直接悟入。人心本体原本是明莹无滞的,在发而未发之间。悟性高的人一旦悟到本体,即是功夫,他人、自我,内心、外物,可以一齐悟透。悟性较差的人,难免有个习染心,本体受到蒙蔽,因此教他在意念上作为善去恶的功夫。功夫精通后,尘埃去尽之时,自然可以明了本体。汝中的见解,是我用来接引悟性高者的法门;德洪的见解,是我为悟性较次的人所设的法门。二位互补,可以接引上中下各色人入道,如果各执己见,眼前便会失去求道人,而且在领悟上都有未尽之处。”

王阳明的话,跟佛家所用法门相似,见解也一致。无论善恶观念,以及烦恼、痛苦等,都是空性,悟性高的人可以直接从空性悟入,一旦悟到它们只是一个0,心便清净了。悟性较差的人认为善恶观念是有,烦恼、痛苦也是有,好像有个东西堵在心里一样,那就要做格物功夫,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格掉。但善念有益无害,用不着格掉,反倒可以加强。当功夫做到一定程度,有可能悟到其性本空,即使悟不到,有一腔善念总是好的,不能为圣贤,也能为君子了!圣人无善无恶,“从心所欲”,高高兴兴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做的全是常人认为的善事,如果你带着善念做善事,做的事其实跟圣人一样,只不过你认为这是善事,圣人却不认为是善事,区别只在内心体验上。

还有一次,王阳明带着弟子在花园里除草。薛侃忽然大发感慨说:“天地间的事真是不可理解,为什么善总是难以培育,恶却又难以去除?”

王阳明说:“因为你没有培育,没有去除。”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这样看待善恶,一起念便错了。天地之间,花草都是生命,岂有善恶之分?人要赏花,便以花为善,以草为恶;一旦要用草,草又成了善的。所以,事物的善恶,皆因人的好恶而生。”

薛侃不服:“如先生所说,世间没有善恶之分了?”

王阳明说:“无善无恶者理之静,有善有恶者气之动。不动于气,即无善无恶,这就是所谓的至善。”

薛侃问:“这与佛教的无善无恶有什么差别?”

王阳明说:“佛家立意在无善无恶上,便一切事都不管,不可以治天下。圣人的无善无恶,是要求人不动于气,不要故意去作好、作恶。”

薛侃问:“草既非恶,那么草不宜除掉了?”

王阳明说:“你这便是佛氏、老子的意见了。草若有碍,何妨去掉?”

薛侃说:“这样便又是作好作恶了。”

王阳明说:“不作好恶,不是全无好恶。所说的‘不作’,只是好恶一循于理,不去刻意着一分意思。如此,就是不曾有好恶一般。”

薛侃问:“就除草这件事来说,怎样一循于理、不着意思呢?”

王阳明说:“草有妨碍,理应除去,那就去掉罢了。偶尔没有拔除,也不累心。如果着了一分意思,心体便有拖累负担,便有许多动气处。”

薛侃问:“按您的说法,善恶全不在物上了?”

王阳明说:“只在你心上,循理便是善,动气便是恶。”

薛侃说:“说到底物还是无善恶。”

王阳明说:“在心如此,在物亦然。那些俗儒不知道这个道理,才舍心逐物,将格物之学看错了,终日驰求于外,终身糊涂。”

薛侃问:“那又该怎样理解‘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呢?”

王阳明说:“这正是一循于理。是天理合该如此,本无私意作好恶。”

薛侃说:“如好好色,如恶恶臭,难道没有一分个人的意思?”

王阳明说:“那是诚意,不是私意。诚意只是循天理。虽是循天理,也着不得一分廓然大公,才是心之本体。”

另一个学生问:“您说‘草有妨碍,理亦宜去’,为什么又是躯壳起念呢?”

王阳明说:“这个问题,你该自己去体会。你要去除草,是个什么心?周濂溪‘窗前草不除’,是什么心?”

最后,王阳明总结说:“若见得大道,横说竖说都能说通。若此处通,彼处不通,只是未见得大道。”

在上面的谈论中,王阳明已经将“无善无恶”的问题讲得很清楚了,能不能理解,全看个人的悟性。很多人听了可能会更糊涂,因为他们理解事物时,往往不能依循一定的标准,而是不时地变换标准,一会儿从道德、法律的角度看问题,一会儿从人我的立场看问题,一会儿从切身利益看问题,而且头脑中的概念不时变换,常犯“偷换概念”的逻辑错误。王阳明以“无我”之心,始终站在“天理”的角度看问题,你必须以此角度,才明白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