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脊梁(一)(1 / 1)

活出个滋味 黑土伢子 3782 字 1个月前

第十二章 脊梁(一) 文 / 黑土伢子 (粉丝群)

赤 裸 裸地来

没有狮子锋利的爪牙

没有老虎尖锐的利齿

也没有雄鹰健壮的翅膀

一无所有

除了带来一颗锁在头颅里的高贵的种子

我们就变得比高山还巍峨,比海洋还深邃,比天空还宽阔。

牢笼能够囚禁他的肢体,却关押不了他迸发的思想。

……

李永鹏动完手术休息了一段时间后,身体尚未恢复好。木工手艺是相当费力的工作,他只要抡起斧子,就感觉有些吃力,再说,挣的钱仅够全家苦巴巴地过日子。全家人一个月两斤菜油,要不是山上茶树油的添补,这日子真没法过下去了。而酱油、醋、味精这些奢侈品是想都不敢想的,就是逢年过节买些来尝尝味道。孩子们嘴又馋,没菜时就喜加油炒饭吃,但是,香秀更需要油的补充啊,她那么劳累,要是长期缺油寡水的,身体会垮的。因此,当他看见宇翔与小虹炒饭加了大大的一瓢油时,勃然大怒:“少放些,这些油要吃半个月呢!”宇翔与小虹吓得不知所措,无辜地呆在那里,手中的油瓢也不知搁置在何处。李永鹏吼了一通后,很是难过,既抱怨自己的粗鲁,又对两个孩子心疼不已,就转而细声道:“你妈不分白日夜晚地劳动,都舍不得大瓢大瓢的。要是断了顿,她做活路时就没体力,知道不?”教育完两个孩子后,李永鹏难受到了极点,看着自己及孩子们几年未换过的衣裤,责怪起自己的身体来,要是这一年身体不出个事,日子哪会过得如此窘迫,而自己动手术用了一千五百元,按现在的收入水平,怕是三五年都挣不来这么多。这钱虽是父亲垫着的,他也没要求还,但总归是笔债务。

李永鹏与香秀常苦笑着,像纤夫一样拉扯着一艘巨大的货船,虽使尽了全力,却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二人见街上那些抓住时机做起生意的同年人,都渐渐褪去了补巴裤子,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波澜,别人都能挣到更多的钱,为什么不去试下呢?

当下,随着经济的发展,人口的增多,木工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几人不愁没事做。但是,这个行业不是自己的终极理想,每天头十元的工资就算做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家庭的困境,眼看家里又添了小兰,将来要是再添个子女,这点收入就入不敷出了。正当他的思想跳出自己的躯体时,另一个隐忧又涌上了心头:在这个组合里,现在自己已成了业务骨干,很多关键的技术掌握得也差不多了,自己的雕刻技术也提供了很多客源。要是自己离开,这个组合的影响力怕就要打个折扣了。回想起仇千刃这几年的传帮带,不但让自己掌握了一门技艺,从一个农民变为了手工业者,免去了日洒雨淋的痛苦,这个体面活没有仇千刃的帮助,是不可能实现的。看着四人这几年共同打下的局面,他真有些舍不得这个行业,更舍不得那些曾经让他流连忘还的雕刻技艺,每当摸着那把被手握得光滑的斧柄、那些镕入了他的生活和血液的木工工具,他心里就荡着一股柔情。如果自己不做木工去做生意,能有多大收获呢?

世代与土地为伴的人们啊,除了一些小手艺和刨地外,又有什么能够养家糊口呢?

一边是难舍难分的情怀,一边是扑朔迷离的未来,李永鹏苦恼起来。

香秀知道丈夫的想法后,也思索了好几天,永鹏是家庭经济的唯一支撑,如果放弃木工,重新投入新的行业,对这个新家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要是去做生意亏了,将来的日子还不知怎样过呢。

两个青年面对着机遇与挑战,都有些犹豫不决,但是,青春的**在不断地鼓励着他们摇摆不定的心:哪怕前面的路再险再难,也要去闯一下,过去那么苦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创业的想法鼓励着二人迈向了青春的步伐。

仇千刃听了李永鹏不搞木工要去做生意的话后,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一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响才回道:“你要去搞生意?”

李永鹏见仇千刃的脸色和语气,就知他不太乐意,但是,情份归情份,生活归生活,尽管觉得有些对不住仇千刃,还是坚定地回道:“我还是想出去试下,不然,这日子过得太拮据了。”

仇千刃自然不太同意李永鹏的做法,这几年苦心带李永鹏且不说,李永鹏现在的技艺水平比起自己来可以说只高不低,加上仇先佟和一个不计较得失的‘十大叔’四人合在一起,在这个乡做木工称得上一个完美的组合,长久做下去可以占据大部分的市场。李永鹏这一走,无形中就使自己实力大损,仇先佟再能干,也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练,很多事情自己不得不身体力行了。因此,将往常的那点兄弟情怀丢在一边,闷闷说道:“你走吧,我们这个塘子小了,养不活大鱼。”

李永鹏带着仇千刃的责怪和对未来的彷徨踏上了征程。

饥饿不再折磨人们的肠胃了,人们更多的想法就从脑子中钻了出来,稍有些经济头脑的家庭都各施其才,各展神通,为争取更好的生活奋斗起来。

小商品经济在这期间得到了快速的发展,除街上的马家依然独领**外,街上有门面的人都做起了百货生意,没资本的就跑乡场收购农产品或转卖百货。在交通不便的年代,小商贩们辛勤的劳动给市场带来了繁荣。

万事开头难,生意门也不是那样好开,一是要本钱,二是要找到涉足的行业。

秋收结束后,李永鹏与香秀商量着到何处去借本钱。父亲玉信那里肯定是有的,但肯定借不来了,平时香秀就听到了童氏从各个渠道传来的话,说永鹏医病的钱当时说好是借的,到现在都没有还……那两口子真是黑心透了,各家门、你家户的,千多块啊!……

到谁家去借呢?村民们大都只够吃饭,几乎没有闲钱。李永益家爷爷与父亲前几年因肺炎和重感冒没及时医治相继去世了,还不是平时能拖则拖,直到病得躺在**了,才想办法筹钱医治。后家更不用说了,能够将生活拖得过就算上天保佑了。……只有到大姐喜凤那里看下了。

喜凤家里只有八十元,听了永鹏的话后,掏了出来:“弟,姐只有这些钱,你拿去周转下。等段时间再给你筹些。”“差不多了,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做什么,估计也要不了多少。”李永鹏接过钱后,揣在包里沉甸甸地,这些钱是他及家人的全部希望,要是亏了,全家人就会陷入穷困的境地,回到先前盐巴都买不起的状况。如果到了那种光景,不但让仇千刃瞧不起,就是自己也不会饶恕自己,甚至比杀了自己还难受。当他徒步在几十里远的各个乡场间采集信息时,几趟就磨穿了鞋底,钱没找着,反倒用了不少本钱。解放鞋要三元一双,这个成本太高了。于是,他到牛圈上取了些新糯米稻草,打了几双精致结实的草鞋套在脚上,就是穿坏了,最多是费些劳力而已,至于午饭,要么忍着,要么就是花一毛钱买个油蚕充饥,不至于饿倒就行。

永鹏十一岁就跟着玉信外出养鸭,对鸡、鸭、蛋的属性相当了解,认识这方面的人多,走了几趟乡场后,没有找到合适的行业,就试探着从收鸭子着手,询问那些熟人是否可以将鸭子卖给他。以前放鸭的人在农历十月间将鸭子养大后,母鸭就留下来生蛋,公鸭就挑到乡场上去卖。因养鸭的人一般离乡场较远,来回耽误劳动,不如一并卖给永鹏还方便些。打开了缺口后,永鹏每日就穿梭在村野间,收购那些闲散的鸭子,到好,哪个村哪个寨有谁养鸭他都很清楚,不会盲目地东窜西奔,渴了,就在山间小泉里捧水解渴,饿了,就到熟人家里蹲一顿饭。他出的价格虽然比这些人担去卖的价格稍低,但卖家少了麻烦和节省了时间,永鹏也赚了些差价,对双方都有益无损。

这次,他遇到了父亲玉信一熟人有一百只公鸭成熟了,因人熟,永鹏出的价格又合理,就将鸭子全卖给了永鹏。

永鹏兴奋得手脚都没有放处,这一笔生意做下来,起码能够让自己找到突破口和增强做生意的信心。但接下来的活却让他倍感艰难:要将这群鸭子从二十公里远的山路赶回家,担不动,背不走,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要是不懂这一行,五只鸭子也赶不回来。因沿途都是水田,鸭子看到水就想下水,这时你就要用一根约四米长的鸭竿(竹竿)制住领头的鸭子,只要头鸭的方向对了,后面的鸭子就会跟着。同时,路途太远,要不断地让鸭子停下来休息,到田里补充水分和食物。鸭子一下水就是它的地盘了,不熟悉鸭子脾气的人根本不可能从田里将它们赶出来。这时就要用到鸭竿顶端的专用来挑泥巴的斗(竹子顶端分细,编成像手掌一般的小斗)在水田里盛点泥扔过去,指挥头鸭的方向,一点点地将鸭子赶出水田,业务不熟的就是三人下田去赶,只会把鸭子追得四处散开,也无法将它们赶上田埂,就只有急得哭的份了。

这些技术活难不住永鹏,可是,遥远的路程却给他提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回家的路要经过一道山梁,是全县海拔最高的地方,山风特大,成长着的玉米也经不起整日的山风的吹刷,只能长到一米的高度,至于叶子,早就被撕开了条条裂痕,枯黄的叶子和瘦弱的躯杆仿佛承受不起生命之重,随时都在生与死间作着剧烈的挣扎。永鹏赶着这一群鸭子走在山梁上,真正体会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带给自己的恐慌。天快黑了,铺天盖地的林木将他淹没在原始森林中,光线变得更暗了,撒在地上的斑驳投影渐渐变成了黑灰色,潮湿的地气和森林深处散发出的气味一阵阵扑鼻而来,分明夹杂着生物腐臭发酵的味道,而盘旋在空中的乌鸦凄惶的叫声更让人平增了些死亡的恐惧。永鹏明显感到全身笼罩着一种不安的情绪,下意识地裹紧了补了几茬的外套,嘴里不断吆喝着:“鸭…鸭…鸭…”并不断用鸭杆指挥着头鸭,期望它们能够尽快走出这个陌生的环境。他原本以为吆喝声可以壮胆,但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在寂静的深林里却变得愈发可怕了,不出声还让人感觉安全些。鸭子却不遂人愿,长途跋涉已经耗去了它们太多的精力,有几只甚至跛了脚。只得就地安扎下来,永鹏看着不知还有多长距离的林间小道,取消了先前的打算。前面是个三叉路口,树木要稀疏些,抬头可看见灰蒙蒙的天空,比森林中央地带让他减少了些威胁。恰好,靠坡的地方有个积水的小凼凼,能够让鸭子解渴。他将鸭子圈在里面,守着出口,抬手看了下手表,已是下午六时了。

自己怎么办呢?总不能站着睡一晚上吧!永鹏拾了些木材,垫上石块,搭成了床架,又到田埂上找了些干稻草铺在**,再用干稻草扎了一条“被子”整理成床铺。

永鹏瞧着厚厚的几层草,涌上一阵温馨,仿佛就是家里的床铺,唯一不同的是家里有香秀为他操办一切。他满足地小心着卧了上去,整个人顿时没入还带着些湿气的稻草中。还没想像的坏,到也温暖,他舒适地躺在**,估量着这批鸭子可能带来的收益。

永鹏找了些柴禾准备生火,不知是害怕还是山风太大,连打了几下火机,均未出现火苗,忙从衣兜里取出另一个预备的火机,稳定下心绪,缩在一个背风处,用手捂着东倒西歪的火苗才引然了干柴。接下来,永鹏又找了足够多的柴禾堆放在身边,不至于烧到半夜就熄火了。

忙碌了半小时后,永鹏觉得有些饿了,到附近的地里挖了几个红苕烤熟,当他剥好皮时,才觉得真正饿了,来不及让红苕冷却就咽了下去,滚烫的红苕从嘴唇一直烫到了肠胃,激起他一阵激灵,似乎热量瞬间传遍了全身。

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山谷,格吱格吱的柴火爆炸声却是激昂的进行曲,可以让在黑暗面前无比懦弱的他变得稍微刚强一些。

满天的乌云遮住了星光,夜幕将一切生灵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这是一种让人感到窒息的黑暗,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似乎灵魂也随着黑暗而与身体被剥离了。

山风庖哮着,呜咽着,撕扯着树枝恐吓着永鹏,吓得鸭子停止了叫声,聚成堆睡觉了。沉寂,可怕的沉寂!两旁的大树林里不会蹿出猛兽来吧?要是蹿出来了怎么办呢?永鹏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荒野,害怕到了极点,每移动一步均感觉充满了危险,身上不自觉地冒出了鸡皮疙瘩。他明显听到了一些躲在暗处窥视的野兽的吼叫声,并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些贪婪的眼睛。两只不明身份的庞然大物拨开了荆棘,似乎随时可能冲出来,永鹏毛发陡地立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根竹杆,这根唯一抵御恶劣情况的武器,身子也作好了搏击的准备,正当他忐忑不安之际,荆棘又恢复了平静,它们鉴于明亮的火不得不悻悻地离开了。

香秀一定在家里默默地祝福自己平安,可爱的儿女一定在等着自己平安归家。亲人,唯有想念可爱的亲人才能驱赶无端的恐惧!自己这些苦是替他们受的,值得!

秋风一阵阵猛扑过来,收刮着仅有的热度,明天一定是个打霜天。

磕睡使劲地冲击着他的心绪,有些晾了,永鹏用“稻草被子”捂在胸上,一阵阵呛人的干灰扑鼻而来,永鹏连打了几个喷嚏,幸福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天亮了,那一丝曙光仿佛给了永鹏新的生命,他努力睁开眼,拨开身上的“被子”翻身起了“床”。“吧!”一滴鼻血掉在脚背上,永鹏感到了一阵恐慌,顺手一摸,满手是鼻血。他忙用手摸了下脑子,没有异样,头脑也清醒,才落下了心。永鹏反省了自己的身体及昨晚的行为,估计是干稻草上面的灰太多,晚上太冷,自己钻到草堆里取暧,呼吸了太多的灰尘,堵塞了气管。都怪自己睡得太沉了,要是出个意外怎么办?永鹏打了个寒战,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继续赶着鸭子上路了。

一百只鸭子嘎嘎地叫声将永鹏和香秀早就萌起的心思敞开了。这群鸭在本地卖要一只一只的卖,还得专人看管,喂它们粮食,赚得也不多了。二人就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干脆拉到凤城专区去卖,闯一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于是,永鹏就与街上开班车的章运福联系,因没有其他农产品运往凤城,班车上的货架就空着,章运福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同意了只收人的车费,货算是免费搭的。时间紧,必须尽快将鸭子捆好,永鹏回家忙与香秀用稻草捆好鸭子的脚,再五只一组捆着翅膀。打霜天冻脚,二人来不及暧和,但放在鞋尖上的鸭子的细细的绒毛给脚尖提供了不少的温暖。捆一只鸭就算两分钟,一百只也要几个小时,鸭子又是活物,四处乱窜,香秀总是跟不上它们的步伐,好不容易逮住一只,双手使劲按住时,又碰上一摊鸭屎,粘得满身均是。永鹏看着香秀笨拙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鸭子没捆好,鸭屎到吃饱了。”“又没和它们打过交道,谁知这么难招呼。”香秀晒笑着,右手往鼻子上一横,脸上又增加了一道黑痕。

“换件干净的衣服去。这条要补得好些,基本看不出来。到城市去,不能穿得太邋遢了。”香秀连夜将永鹏仅有的几条衣裤洗干净烤干了,虽然臀部补着好大一块补巴,但缝补结实,周正而大方,即或让人看出贫穷,但一定会让人感觉到女主人的勤劳理事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永鹏见香秀如此周到,心里充满了温馨,世上的人大都以衣貌取人,穿上干净的衣服至少自己能够自信一些。

永鹏满载着希望在凤城车站将鸭子从车上提下后,就地围了一圈,做起了生意。市民见这些鸭子又大又肥,争着将永鹏的鸭子买光了。没想到,这百只鸭子除去车费和各种花销后,净赚八十元!

八十元,相当于工人两个月的工资啊!永鹏颤抖着双手数着那些折皱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样的十元大钞,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兴奋不已。他揣着三百多元现金,游荡在凤城的大商小店,感觉增加了许多底气。对!给几个孩子购置些时尚的羽绒服,哦,那黑皮鞋也太漂亮了,自己都还没穿过呢!管他呢,孩子们穿就当自己穿上一样。

宇翔兄妹三人收到这些新式的礼物后,眼里闪出光芒,欢快地跳着。

“这双袜子是我的,这件衣服是我的。”小兰更是兴奋不已,等不及洗脚就换上了新袜。

宇翔尽管不太喜欢太鲜艳的衣物,也脱下了旧装,比试着是否合身。

香秀与永鹏静静地看着孩子们兴奋的表情,眼里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似乎孩子们幸福就是他们愉悦的所有源泉。

宇翔被这些光鲜的衣服压得不敢出教室门,到处是同学们投来的眼光和询问衣服的话语,就静静坐在位置上,低着头,免去衣服带给自己的烦恼。后排的女同学父亲是磷矿职工,也没有给她买时下最时尚的羽绒服,往常他请教宇翔解题是用笔头顶宇翔的后背,今天,宇翔明显感到了她手掌用力触背的摩擦感,次数也比往常多了些。

羽绒服不但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关注,宇翔不喜欢这种感觉。远没有新皮鞋静静的真诚的提供温暖实在。

这是第一双也是唯一的一双皮鞋,大小合适,保温。

家里就那几双布鞋,宇翔的脚长得太大太快,脚后根根本套不上去,更谈不上更新袜子这种奢侈品了。

前天早上,宇翔体会到了“落雪没有打霜冷”谚语的真实性,他只得穿上比脚小一码的最大的一双布鞋去上学。由于弓着的脚指力量太大,挤开了布鞋底子与鞋面间的麻线,他只得提着破鞋,光着脚丫前往。志娃见他一人光着脚,提议道:“宇翔光着脚,不如我们大家都光着脚吧!”老四、运吉、昆仔也童心大发,回道:“行,大家都不穿鞋,光着脚去!”于是,众小孩将鞋脱了,放在村前一颗中心空了的柏树里,踩着河坝的石块一蹦一蹦的跳着上学去了。当然,跳动的血液可以阻止那些冰冷的石头带去的热量,除了一点凉意外,众小孩均觉得做了一件有益的事,但放学时却发现鞋子不在了--早被家长提了回家,也遭到父母的严厉的指责。

香秀实在没办法给他纳一双再大的鞋了,根本找不到那么大的鞋底子模型:“你的脚太大,干脆妈给你的脚箍一下?”“再不箍鞋子都没穿的,箍吧。”

滋味不好受,痛、麻木随时折磨着宇翔的脚趾,由于绷得太紧,往往会踢在拦路的石头上,那疼痛就钻心一样地传遍全身,只得抱着脚就地坐下来,扯着脸缓解痛苦。小脚趾可在鞋里卷着,忍辱偷生地生活,弓起的关节就变了形,不往直长而往上长,也就错过了伸直的机会,终身屈辱地活着了。大脚趾没那能屈能伸的能耐,直直地抵在鞋面上,它成长的力量竟多次冲破厚厚的绵布的阻碍,探出头来,但早就伤痕累累了。宇翔禁不起箍脚的痛苦,就想起了缠过脚的奶奶,遂找个机会问道:“奶奶,你们被缠脚时痛不?”童氏笑道:“傻儿子,你说痛不?那时家庭条件稍好的姑娘每晚睡觉前都被父母强制缠脚,有些整晚上就不停地叫唤,还有的被缠脚缠死的。到好,你舅公打小就心痛我,见我太痛苦了,有时就悄悄帮我解下来。直到现在,我还记得缠脚的疼痛。那个时候,不缠脚就不好找婆家呀,要不是强制缠脚的话,哪个有勇气坚持下来。”

宇翔不愿折磨那些可怜的脚趾,也顾不得好看与否,直接将鞋后跟踏在地上,再冷也比那种剧烈的疼痛好受些。自然,仅有一层薄薄的丝袜抵御寒冷,脚后跟就吃尽了苦头,每年都冻起了冻泡,晚上回家后就用萝卜切成块,在火上烤烫后给冻泡消毒,要么就用热水烫,里冷外热,冻泡里像有千万只小虫在爬着,痒得不得了。有时,那冻泡皮破了,皮子就僵硬地向外卷着,红红的肉碰着就痛,那一层薄薄的丝袜也套不上去了,就**吧!

他早就想拥有一双合适的皮鞋了,将它放在显目的位置,每日不断用抹布擦着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灰尘。羡慕的眼神变成了幸福的温暖,与疼痛一样刻骨铭心地铬在他的心底。

这年冬季,永鹏就乡场凤城两处跑,竟赚了五百多元。

该添几条棉被了,永鹏与香秀盘算着来之不易的收入。家里就两条被子,还是香秀嫁过来时的嫁妆,一年四季全家人就靠它们挡住寒冷的侵袭,垫的棉被都没有,只得在**垫上干稻草,上面铺上竹席。竹席夏天时凉爽无比,到了冬天,人睡在上面整夜都不暧和。更不用说接待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