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纪
※.德 宗
是代宗长子。在位二十六年。
【原文】 初,至德以后天下用兵,诸将竞论功赏,故官爵不能无滥。及常衮为相,思革其弊,杜绝侥倖,四方奏请,一切不与;而无所甄别,贤愚同滞。崔祐甫代之,欲收时望,推荐引拔,常无虚日;作相未及二百日,除官八百人。前后相矫,终不得其适。上尝谓祐甫曰:“人或谤卿,所用多涉亲故,何也?”对曰:“臣为陛下选择百官,不敢不详慎。苟平生之未识,何以谙其才行而用之。”上以为然。
张居正讲评:自肃宗至德年间以来,天下用兵不休,诸将往往争夺功绩以求得赏赐,市井之中的贩夫走卒,一立军功,就授予三品以上的高官,一时间官爵泛滥。代宗大历年间,常衮被任命为宰相,鉴于当时官爵泛滥的情况,他打算革除弊端,爱惜官爵,堵塞侥幸当官的门路,凡是各使职衙门的举荐、奏请,一概停止,不轻易接受;却不分辨其中的贤愚,致使贤人与愚人一起不能被任用。德宗登基后,崔祐甫担任宰相,打算矫正这一弊端,举荐一些有名望的人为朝廷所用,于是,不停地举荐、选拔,担任宰相不到两百天,所荐人才,授予官职的就达到八百人。常衮因为官职泛滥,对其加以矫正,却又太过刻板;催祐甫鉴于贤人与庸人一起不能得到举荐,对其加以矫正,又太过宽泛,用人的方法始终没能矫正好。催祐甫举荐的人太多,其中有些与他相识,有人便以此为借口说他徇私。于是,德宗便问催祐甫说:“有人说你所推荐的人,都是你的亲戚故旧,这是什么原因啊?”催祐甫回答说:“我作为宰相,为陛下选择百官,一定要才能足以称职才敢任用,所以不得不谨慎地详加审查,如果是平日里不相识的人,怎么能知道他的才能而任用他呢;必然是平日里就认识,知道他的才能,才敢推荐任用,所以难免会举荐一些认识的人。”德宗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催祐甫所说的话,不无道理。但宰相举荐人才,只要大公无私,一心至诚,就算举荐了亲戚故旧也是为了公;如果心里有一丝的私心,就算世人都不知道,也是为了私,又何况是举荐亲戚。因而开诚布公,是宰相的一大基本要求。
【原文】 内庄宅使①上言,诸州有官租万四千余斛,上令分给所在充军储。先是,诸国累献驯象,凡四十有二,上曰:“象费豢养而违物性,将安用之!”命纵于荆山之阳,及豹、貀②、斗鸡、猎犬之类,悉纵之;又出宫女数百人。于是中外皆悦,淄青③军士,至投兵相顾曰:“明主出矣,吾属反乎!”
张居正讲评:德宗初年,励精图治,所作所为,都得到天下人的拥护。当时,内庄宅使上奏说:“内庄宅储藏有从诸州收来的租赋一万四千余斛。”德宗见各处军饷不足,内庄宅使处又有余粮,便将这些粮食分发各地,作为粮饷。以前,外国曾屡次进献驯象,共计四十二只,德宗说:“这大象吃得比牛马多,要豢养花费会很多;况且它生长于南方炎热的地方,不适合北方的水土;将他们养在宫内,有什么用呢?”于是将它们运到荆山的南边,放生了;并将宫中蓄养的其他禽兽,像豹、貀、斗鸡、猎犬之类,供大家游玩的,全部放生。又认为宫中宫女太多,将数百宫女放出宫外。拿出自己私人仓库中的粮食作为军队粮饷,将禽兽放生以适应动物的天性,将宫女放出宫外以体恤人情,这都是帝王的圣德。德宗即位初期,这些德行都兼而有之,于是中外人心莫不欢欣喜悦,以为太平盛世快要来到了。像平卢节度使李正己部下的士兵,一向胆大妄为,不服教化的,听说朝廷如此行政,也都弃了兵甲,彼此说道:“英明的君主出现了,我们难道还能像以前一样造反吗?”德宗即位后,数月之间,使中外称颂、拥戴,反叛的士兵洗心革面,不怒而威,如果他能够始终如一坚持下去,则贞观盛世也不难达到。但是刚刚施行了体恤百姓的政策,盘剥百姓的政策跟着也就来了,弄得百姓困穷,盗贼丛生,玄宗的流失之苦接踵而至。《诗经》上说:“事情的开头做得好的很多,但能够自始至终都能做好的,却很少。”
【原文】 先是刘晏、韩滉分掌天下财赋,晏掌河南、山南、江淮、岭南④,滉掌关内、河东、剑南;至是,晏始兼之。上素闻滉掊克过甚,故罢其利权,出为晋州刺史。至德初,第五琦榷盐以佐军用,及刘晏代之,法益精密。初岁入钱六十万缗⑤,末年所入逾十倍,而人不厌苦。大历末,计一岁征赋所入总一千二百万缗,而盐利居其大半。以盐为漕佣,自江淮至渭桥,率万斛佣七千缗;自淮以北,列置巡院,择能吏主之,不烦州县而集事。
张居正讲评:代宗时期,任命吏部尚书刘晏为转运使,户部侍郎韩滉判度支,分掌天下财赋。关东地区河南、山南、江淮、岭南等地的漕运钱粮,都由刘晏分管。关内、河东、剑南等地由韩滉分管。德宗即位后,韩滉调任太常卿,刘晏接替他兼任判度支,这样关内、河东、剑南等地的漕运钱粮也由刘晏掌管了。这是因为德宗听说,韩滉在征收赋税时,对百姓的盘剥太过苛刻,因而即位之后就不再让他掌管财政,后又外放为晋州刺史,专任刘晏总领天下财政。刘晏很有才能,将天下财政处理得井井有条。肃宗至德初年,任命第五琦为转运使,他创立了食盐专卖的“榷盐法”,以增加政府收入作为军饷;当刘晏负责财政事物以后,盐的专卖制度越发精密。一开始推行食盐专卖时,一年所取得的收入不过六十万缗,到刘晏执掌财政的末期,一年的收入十倍于以前。然而因为处置得当,收入虽然增加了,但百姓的赋税并没有增加,因而百姓相安无事,没有怨恨。到代宗大历末年,一年的财政收入达到一千二百万缗,其中食盐专卖获利就超过六百万,占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这都是刘晏的功劳啊。刘晏又见每年食盐专卖所获的收入都有节余,便将它们作为漕运的费用,以减轻百姓的负担。从江淮运粮到关中直到装入太仓,一万斛粮食大约花费七千缗,都从盐税中支出,费用充足,也不用劳累百姓。又从淮河起,在漕运所经过的地区设立巡察衙门,选择有才干的官员为知院官,专管漕运。运粮船经过时,并不惊扰沿途百姓,事情也办得漂漂亮亮。刘晏对于财政的谋划就是这样的。在唐代管理财政的官员中刘晏堪称第一能吏,后世食盐专卖、漕运的方法,也多借鉴他的创设。国家的财政收入自有常数,只有厉行节俭,戒除奢靡,节约赏赐,这样收入的多花费的少,收入得快花费得慢,收入自然足够花费,朝廷、百姓都得到好处,上下相安,根本没必要挖空心思去盘剥百姓。
【原文】 李正己畏上威名,表献钱三十万缗;上欲受之恐见欺,却之则无辞。崔祐甫请遣使慰劳淄青将士,因以正己所献钱赐之,使将士人人戴恩;又诸道闻之,知朝廷不重货财。上悦,从之。正己大惭服。天下以为太平之治,庶几可望焉。
张居正讲评:德宗即位初期,锐意进取,不像代宗那样一意姑息,一时间藩镇闻风震悚。平卢节度使李正己,一向专横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也不向朝廷缴纳赋税,到这时畏惧德宗的威势,便向朝廷进献钱三十万缗,打算以此窥探朝廷的意向。德宗想接受,但又担心李正己看见朝廷好利,反而被他欺侮;想不接受,又担心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拒绝。于是便与宰相崔祐甫商议,祐甫说道:“朝廷的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看在眼里,现在既不能坠入他的算计,也不能直接拒绝以使他心怀疑虑。请陛下派遣一位使臣,到平卢慰劳李正己属下的将士,就将他所献的钱赏赐给他们,使这些将士们人人感念君上的恩德;各藩镇知道了,也会明白朝廷不看重财货,一方面可以挫败奸雄的阴谋,一方面也能收揽天下人心,这是最好的对策!”德宗非常高兴,便依照崔祐甫的计谋施行。李正己由此知道朝廷有贤臣在朝,惭愧而心服。天下人听说这件事后,都说德宗英明果断,将大有作为,太平盛世可以预见了。崔祐甫的这些话,通晓礼仪制度,个中曲直处理得当,使强臣悍将惭愧而心服,真算得上是善于为国家谋划的人了。然而,德宗只是在统治初期励精图治,任命贤才,虚心听从臣下的意见,所以崔祐甫的计谋才能得以施行。后来,信任卢杞,先有朱泚的叛乱,后有李怀光的悖逆,故不得不像玄宗一样,逃离京城避祸汉中,宗庙社稷几乎断绝。因而,德宗任用崔祐甫国家几乎臻于盛世,任用卢杞则几乎亡国。君主任用官员,要慎之又慎啊。
【原文】 唐初,赋敛之法曰租、庸、调,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玄宗之末,版籍⑥浸坏,多非其实。及至德兵起,所在赋敛,迫趣取办,无复常准。赋敛之司,增数而莫相统摄,各随意征科,自立色目,新旧相仍,不知纪极。至是,炎建议作两税法:先计州县每岁所应费用,及上供之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户无主、客⑦,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⑧,以贫富为差;为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使与居者均,无侥利。居人之税,秋、夏两征之。其租、庸、调、杂徭悉省,皆总统于度支⑨。上用其言,因赦令行之。
张居正讲评:这一段是记述唐代施行“两税法”替代“租庸调制”的原因。唐初,施行的赋税制度名叫“租庸调制”。根据这个制度,每个成丁授田一百亩,根据田亩数征收的钱粮,称为租,相当于后来的地租。每个成丁每年要到官府服徭役二十天,如果不去服役,就要按照每天折绢三尺,交纳绢六十尺,称为庸,相当于后来为了不服役而交纳的役钱。每户根据出产,交纳绫、绢等若干,称为调。当时对农民所征收的赋税只有这三样,再没有别的摊派。这个制度施行百年以后,到了玄宗末期,已经弊病丛生。那时,经过战乱以后,户籍已经破坏了,政府记载的户口、田地,与实际情况大相径庭。到肃宗至德年间,战乱不休,政府开支很大,于是各处征收钱粮,催督紧急,专卖征收又没有一定的法度,设立许多新的衙门负责征收钱粮,比方说盐铁度支、转运等使职,他们之间互不统属,各自巧立名目,任意征收;以前负责征收税赋的衙门征收完了,新设的衙门又来征收,新旧相继无止无休,租庸调制已经完全破坏了。到德宗时,宰相杨炎建议施行两税法,先将各州县每年花费多少,以及上交国库多少算出来,然后再向百姓征收;根据开支的多少,确定征收多少,户口不分主客,只根据他们现在住在何处,就登记为当地居民;人不分成丁、中男,只根据家庭的财产多少分别等级;经商的,当地州县估算其货物的价值,每三十份中抽取一份,并让他们与居民一样服徭役,不得侥幸逃避。百姓的赋税,每年分为夏、秋两季征收,所以称为两税法。以前的租庸调制,及后来加派的一切杂徭,全部废除。天下赋税,都由度支负责,其他部门及使职衙门不得干涉。德宗认为这对百姓有利,便在建中元年施行新法,从此两税法成为历代沿袭的制度。
【原文】 晏常以为:“办集众务,在于得人,故必择通敏、精悍、廉勤之士而用之;至于句捡⑩簿书,出纳钱谷,事虽至细,必委之士类;吏惟书符牒.,不得轻出一言。”常言:“士陷赃贿,则沦弃于时,名重于利,故士多清修,吏虽廉洁,终无显荣;利重于名,故吏多贪污。”然惟晏能行之,他人效者终莫逮。其场院要剧之官,必尽一时之选。故晏没之后,掌财赋有声者,多晏之故吏也。
张居正讲评:刘晏担任转运使时,常认为要办成一件事,首先在于选用合适的人选,所以处理财政事物,必须选择性情通达、才思敏捷、精力旺盛而又廉洁勤励的人。至于像检查文书、收放钱粮这样微小,而又干系重大的事,必须选择那些读书人出身的士人负责;身边辅佐他们的掾吏只能让他们书写文书,不能让他们干预工作。为什么要这样呢?刘晏常说:“读书人志向远大,所以爱惜名节,一旦贪污贿赂被发现,玷污了名声,一辈子都不能得到重用了;因而他们将名声看得比利益重,所以清廉,就算掌管财货,也不肯侵占。那些稗官小吏就不同了,他们本来就地位卑微,就算廉洁奉公,也很难升迁到高位;因而他们将利益看得比名声重,所以容易贪污贿赂,如果让他们掌管钱粮,一定会出问题,所以只用读书人,不用胥吏。”然而,刘晏理财的方法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推行,别人纵使效仿他,也相差很远。对于船场、巡院等职司紧要、事物繁忙的官职,刘晏都仔细选择,必须是当时最合适的人,方才授予,不肯轻授一人。所以,刘晏去职后,有名望的掌管财赋的人,大都是他提拔起来的。刘晏认为用人的方法,不但在理财方面应该这样,就是帝王治天下选拔人才也应当这样。当然,读书人固然爱惜名节,但也是因为上司信任、看重他们,所以不敢苟且行事;吏胥虽然好利,但也是因为上司看不起他们,所以才无所顾忌。像西汉、东汉的时候,选拔官员不但从读书人中间选拔,也从精通政务的胥吏中选拔,一些胥吏往往成为一代名臣。由此可见,选用人才并没有一尘不变的标准,都取决于身居高位的人如何鼓励、诱导。任用人才的人应该知道这一点。
【原文】 校中书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钱二万缗,私产不在焉;府库珍货山积。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婿皆为朝廷显官;诸孙数十人,每问安,不能尽辩,颔.之而已。仆固怀恩、李怀光、浑瑊辈皆出麾下,虽贵为王公,常颐指.役使,趋走于前,家人亦以仆隶视之。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三十年,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疾,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终。其将佐至大官,为名臣者甚众。
张居正讲评:郭子仪侍奉了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皇帝,担任中书令长达二十四年,经历了二十四次考核,位极人臣。俸禄多达每月二万缗,其他田庄房产等收入还没有计算在内,所以他府库中珍宝堆积如山。家中人口接近三千,有八个儿子,七个女婿,都在朝廷担任高官;孙子达数十人,每次他们向他问安时,因为人多他都不能全部叫出名字,只是点头而已。当时统领军队的大将,像仆固怀恩、李怀光、浑瑊等,都曾是他麾下的偏裨小校,后来在他的提携下,各自建功立业,获得高官显爵。虽然他们已经这样的显贵了,但郭子仪还是像以前一样使唤他们,就像使唤奴仆一样;就是郭子仪家里的人见了他们三人,也像见了寻常的奴仆一样,不觉得他们已经贵为王公,富贵已极。当时,郭子仪对大唐忠心耿耿,功业天下无双,天下的安危,都系在他一人的身上,有他在则天下安定,他不在则天下危险了,这种状况持续了将近三十年。唐朝的江山社稷在当时能够转危为安,不至于断绝,这都是郭子仪的功劳。一般来说,大臣功高震主,大臣也就危险了,然而郭子仪功盖天下,君主却不对他心怀疑虑,最后得到善终。一般来说,人臣身居高位容易被人妒忌,郭子仪担任中书令长达二十四年,位极人臣却没有人妒忌他。晚年爵位尊崇,子孙繁盛、显贵,在生活中他虽然极尽奢华,但人们却认为那是应该的,没有什么不妥。郭子仪享年八十五岁,最后无疾而终。他麾下的将领后来相继立功,获得高官显爵的人很多,并不止有仆固怀恩、李怀光、浑瑊等数人。自古以来,人臣建立功勋的,如果不是遇上明君,很少有不被猜忌,而遭遇灭顶之灾的。唐朝中期,肃宗、代宗及德宗,昏庸愚昧对大臣常常心怀疑虑,当时建立功勋的大臣,像拥戴肃宗登基为帝的建宁王李倓,参与平定安史之乱的李光弼,都不得善终,甚至父子兄弟都被处死,当时的形势可想而知。然而,郭子仪忠义日月可鉴,以至诚不二之心,始终不渝,取得心怀猜忌的君主的信任,安定国家,得到善终,可以为后世人臣的模范。
【原文】 又论关中形势,以为:“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废则危;居重以驭轻,倒持则悖。王畿者,四方之本也。太宗列置府兵,分隶禁卫,大凡诸府八百余所,而在关中者殆五百焉。举天下不敌关中之半,则居重驭轻之意明矣。承平渐久,武备浸微,虽府卫具存,而卒乘罕习。故禄山窃倒持之柄,乘外重之资,一举滔天,两京不守。是皆失居重驭轻之权,忘深根固柢之虑。陛下追想及此,岂不为之寒心哉。今朔方、太原之众,远在山东;神策六军之兵,继出关外。今关辅之间,征发已甚,宫苑之内,备卫不全。万一将帅之中,有如朱滔、希烈,或负固边垒,诱致豺狼,或窃发郊畿,惊犯城阙,未审陛下复何以备之!陛下倘过听愚计,所遣神策六军李晟等及节将子弟,悉可追还;明敕泾、陇、邠、宁,但令严备封守,仍云更不征发,使知各保安居。又降德音,罢京师及畿县间架等杂税,则冀已输者弭怨,见处者获宁,人心不摇,邦本自固。”上不能用。
张居正讲评:陆贽与德宗讨论关中地区的形势时,说道:“作为君主,虽然以崇尚仁德为第一要务,但也必须积蓄威势使人心归服,然后才能宣布恩德。如果一意使用恩惠,废弃威势,则纪纲不振,国家就危险了。君主虽然富有天下,但必须将天下的权柄操持在自己手里以自重,以重驭轻,天下大势都在掌握之中了,就像使用刀剑一样,把柄握在自己手里,使着才得心应手;如果轻重倒持,则必然受制于人。君王都城所在,是天下的根本,根本坚固了,才可以驾驭天下。所以,天下大势,应当使都城重,四方轻。太宗时建立府兵制,在各地设置兵府统率官兵,分别统属于京师各卫,当时天下共有兵府八百余所,而关中京城附近就有五百所。其他地方的军队全部加起来也不到关中京城地区的一半,这样京城的势力为重,天下的势力为轻,其以重驭轻的意思很明白了。后来,天下太平的日子过久了,武备渐渐废弛,兵府、诸卫的名字虽然仍然存在,但只是一个空架子,士兵、马匹都不满额,缺乏操练。到玄宗时,崇尚军功,精锐的兵马都集中到了北部边疆,于是天下大势四方为重,京师反而轻了,就像倒持刀剑,将把柄递给别人一样。于是,安禄山盗窃权柄,乘外重内轻的机会,起兵反叛,一时间势如破竹,东西两京相继失守。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京城空虚,禁军人数不多,战斗力也弱,失去了以重驭轻的条件,动摇了国家的根本。所以,仓卒之间,虽然向各地征兵,却不能救急,这些事都离现在不远,应当以此为鉴啊。陛下如果想到这些,难道不心寒吗?
如今拱卫京师的只有朔方、太原诸镇,守卫皇宫的也只有神策六军,自讨伐山东藩镇叛乱以来,先后派遣马燧、李怀光统率朔方、太原的军队,远征山东;李晟、哥舒曜又率领神策六军,出兵河南。为了供应前方军队的粮饷,对关中地区百姓的搜刮已经到了极点;守卫皇宫的禁军已经差不多全部派出去了,腹心之地守卫空虚。如果各镇将帅中,有像朱滔、李希烈那样的,心怀不轨,要么在边疆地区与少数民族勾结,一起侵犯中原;要么在京城附近乘虚作乱,侵犯都城,那时京城附近没有可以抵御的军队,仓卒之间援军也无法赶到,这时陛下准备怎么办呢?这些潜伏的祸患,真令人担心啊。陛下如果听从我的建议,将李晟等率领的神策六军将士,以及最近征召的将门子弟全部召回,以守卫京城。并诏令泾原、陇右、邠宁三镇严加守备,并不再征调他们的军队,使他们各尽其职,保卫疆土。又下诏,将关中各县近日增加的苛捐杂税,全部废除,以平息百姓的怨恨。这样人心安定,则国家根本牢固。四方藩镇可以从容平定。”
陆贽的这些话,切中了当时行政的关键。德宗当时,正一心想出兵平定藩镇,因而听不进去陆贽的劝告,没能施行。要以重驭轻,作为京城必然要先使它居于重的地位,而防微杜渐,在京城禁宫也尤为重要。就是平民百姓,对于门户都看得很重,何况君主呢?京城禁宫守卫空虚,很值得忧虑啊!然而,当时所谓的禁军,虽然名字列在兵籍上,也领取军饷,其实平日里都居住在市井,也不操练,根本不知兵事。所以,当泾原镇的士卒叛乱以后,**,直达皇宫,召唤禁军前来护驾,却无人响应,德宗只能仓皇逃离京城。如果早些听从陆贽的劝告,巩固根本,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原文】 贽以人君临下,当以诚信为本。谏者虽辞情鄙拙,亦当优容以开言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辩,则臣下何敢尽言。又曰:“臣闻仲虺.赞扬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诵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又曰:“为下者莫不愿忠,为上者莫不求理。然而下每苦上之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若是者何?两情不通故也。下之情莫不愿达于上,上之情莫不求通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难达,上恒苦下之难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
张居正讲评:陆贽因为德宗后悔对大臣们诚心相待,讨厌大臣们指出自己的过错,担心他对大臣们越发心怀疑虑,造成言路越发堵塞,所以上疏德宗说道:“君主对待臣下,既然以他们为股肱、耳目,就应当把他们当做心腹,诚心相待,无所猜忌、防备,不应当后悔诚心相待。至于君主的行为有不妥的地方,作为臣子理当指出来,这是臣子的职责,虽然有时话说得不好听,也应该体谅他们的一片忠心,包容他们,接受他们的意见,以使大臣们敢于进谏。如果君主不信任大臣,拒绝接受进谏,动辄以雷霆之威恐吓大臣,或者自恃聪明,对于指出的过失狡辩不予承认,这样大臣们人人自危,谁还敢说话,以后就算想听到自己的过失,又怎么能得到呢?”接着又说:“君主之所以反感进谏,只是不喜欢别人说出他的过失。这是因为他不知道,人人都有过失,但有过失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知错能改就成。因而仲虺作文章赞美成汤,说:‘上天赐予我王勇略,知错能改。’伊吉甫作诗歌颂周宣王,说:‘君王行政有缺失的地方,仲山甫可以为他补救。’仲虺不称颂商汤没有过错,而称颂他知错能改;伊吉甫不赞美周宣王没有缺失,而赞美他能够补救缺失,由此可见忌讳别人指出过错完全没有必要,作为君主又怎么能以此拒绝接受进谏呢?”
陆贽又说:“大臣们将身体奉献给国家,没有不愿意为君主尽忠的;君主治理天下,没有不愿意天下大治的,双方相互需要,相辅相成。然而,作为臣子常常苦于君主不知道治理天下的道理,作为君主常常苦于臣子不为他尽忠,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君臣上下阻隔,不能沟通。臣子们没有不愿意将自己的意见、看法传达给君主的,君主也没有不愿意了解这些情况的,双方之间相互需要,结合在一起不是很容易吗?然而,臣子常常苦于意见、看法不能让君主知道,常常苦于不能了解这些情况,这又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上下之间,都有过失,有这九个弊病,不能完全去除。”君臣之间本来相互需要,相辅相成,但有了这些弊病,就不能相合了。弊病不能除去,怎么能让君臣相合呢。作为君王,作为臣子,都应当各自去除自己的弊病,以达到相合,而一切应当从君王诚心对待臣子开始。
【原文】 “所谓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胜人,耻闻过,骋辩给,眩聪明,厉威严,恣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谄谀,顾望,畏愞.,此三者,臣下之弊也。”又曰:“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者直,示我之能贤;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之漏泄,彰我之能从。有一于斯,皆为盛德。”上颇采用其言。
张居正讲评:陆赞在上书中又说:“君臣不能相合,是由于九弊未除,这所谓的九个弊病,六个属于君王,三个属于臣子。君王的六个弊病是哪些呢?一是好胜心强,不肯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二是以别人指出自己的过错为耻辱,忌讳直言规谏;三是当别人指出自己的过错时,自恃聪明,通过诡辩掩饰自己的过错;四是当别人指出自己的过错时,自以为聪明,认为别人其心不良;五是一味地保持严肃、威严,不能放下姿态与别人交往;六是刚愎自用,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接受规谏。这六件都是君上的弊病。那什么又是臣子的弊病呢?一是阿谀奉承,投君主所好;二是持观望态度,以希望得到君主的宠信;三是畏惧、胆怯,不敢进谏,以避开君主的威势。这三件是臣下的弊病。
君主具有这六个弊病,则高高在上,不肯听从臣子的意见。臣子有这三个弊病,则日益卑微,而不敢说话。君臣之间,相互猜忌,怎么能互通消息,君臣相合呢?天下又怎么能大治呢?要想天下大治,必须君臣相合,互通消息;要想互通消息,君臣相合,必须去除这九个弊病。”
陆贽又说:“君主接受进谏,并依此行事,并不能使天下人讥笑君主的过错,天下人反而会赞美君主知错能改,善于接受进谏。进谏的人多,也是因为君主乐于接受进谏,这不正是赞美君主乐于进谏吗!进谏者敢于直谏,也是因为君主鼓励大臣们进谏,这不正是表明君主贤能吗!进谏有不真实的地方,甚至诬陷人,是因为君主能够包容他们,这不正是表明君主的宽宏大量吗!进谏的内容由不能保密,而漏泄出去的,也是因为君主能够接受进谏并施行,这不正是表明君主能够听从建议并施行吗!这四样君主能做到一样的,都是一时的美德,传遍天下,载入史册,君主之所以继承商汤的知错能改,周宣王的承认过失并补救,而成就盛名,都是源于此。然则进谏指出君主的过失,对于君主的圣德有什么损害呢?又何必忌讳别人指出呢?”此疏上奏后,德宗深有感触,便采纳了。陆贽的这份奏章,是为了规谏德宗心怀猜疑的过失,而打开进谏、纳谏的路途,可谓真挚、恳切而明白了。至于上面提到的君臣两情相合、九弊、四盛德,可以作为后世规劝君主的良药,并不只是为德宗说的。《易经》上说:“上下两情相同才能志同道合。”《尚书》上说:“自古以来,能够接受规劝然后才能成为圣明的人。”从古到今,没有君臣相互猜疑,言路堵塞,天下可以大治的。后世君主,如果能够对臣下诚心相待,使臣子们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没有疑虑,则两情相通,九弊去除了,四个盛德的事都做到了,这样天下怎么可能不大治,成为太平盛世呢?
【原文】 上在道,民有献瓜果者,上欲以散试官.授之,访于陆贽。贽上奏,其略曰:“自兵兴以来,财赋不足以供赐,而职官之赏兴焉;青朱杂沓于胥徒,金紫.普施于舆皂。当今所病,方在爵轻,设法贵之,犹恐不重,若又自弃,将何劝人!若献瓜果者亦授试官,则彼必相谓曰:‘吾以忘躯命而获官,此以进瓜果而获官,是乃国家以吾之躯命同于瓜果矣。’视人如草木,谁复为用哉!”
张居正讲评:李怀光率军解除朱泚对奉天的围困,救出德宗后,李怀光自恃有功,却没有得到赏赐反而受到诬陷,因而心怀怨恨,于是率军造反。德宗听说后,连忙逃往汉中。在逃亡的路上,有百姓进献瓜果给德宗,德宗非常感动,便打算授予他散试官,于是就此征求陆贽的意见。陆赞上疏反对,他的意思大致是这样的:官职爵位是国家名器所在,不能轻易授人。自从战乱开始以来,国家财货匮乏,不足以赏赐有功的人,于是便以官爵赏赐,以官职赏赐逐渐兴盛起来。到后来,赏赐无度,一天胜过一天,弄得衙门中的差役都穿紫披绿,国家名器被亵渎到了如此地步。现在的弊病正在于官爵泛滥,人们日渐看不起它,朝廷正应该想办法使它尊贵起来,唯恐弊病存在太久,积重难返,怎么能去助长弊病呢?又怎么能让人看重它呢?况且,以前所授予的,大多拥有战功,还算合理;现在,因为进献了瓜果就授予官职,那些因为战功得到封赏的人必然会说:‘我们在前线,拼命死战,才得到这样的官职,而他进献了些瓜果,也得到这样的官职,难道在君主眼里,我们的性命就跟瓜果差不多吗?’视人命如草木,将来需要人为你拼命的时候,谁还愿意为你拼命?我认为此事决不能做。”古代担任官员,必然要先考察才能,然后才授予官职,担任官职后,有政绩的才授予爵位,从最低微的官职开始,才能不够绝不授予,国家名器如此重要,士子中还有轻视,而不愿意做官的。后来,要么缴纳一定财物就可以任命为一定的官职,要么有功绩便以授予一定的官职作为赏赐,要么通过庇荫而得到官职,市井小民,早上还是平头百姓,下午就摇身一变,成为官员,是朝廷先看轻名器,这样还想让别人看重它,可能吗?陆贽的这些话,可谓切中时弊,一针见血。后世君主,应该时常以此自省。
【原文】 上复问泌以复府兵之法。泌请:“铸农器,给牛、种,分赐缘边军镇,募戍卒,耕荒田而种之。关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因屯田致富,则安于其土,不复思归。旧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将满,下令有愿留者,即以所开田为永业。家人愿来者,本贯给长牒.续食.而遣之。不过数番,则戍卒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变关中之疲弊为富强也。”上喜曰:“如此,天下无复事矣。”
张居正讲评:唐初实行府兵制,士兵都是本地居民,没有战事时就各归其家耕作劳动,并轮流到京城守卫京师;有战事需要征发他们时,就任命中央各卫的将军统领他们出征,战事结束后,仍然各自回家。将军不能掌握兵权,士兵也有时间耕作,不误农时,这个制度本来是很好的。但后来徭役一天多过一天,剥削越来越严重,士兵无暇耕作,家庭日渐穷苦,因而府兵日渐衰弱,很多人为了逃避兵役,离开了原籍。开元年间,宰相张说建议招募壮士负责京城警卫,称为
骑。后来,李林甫又建议所有军队都通过招募组成,于是府兵制**然无存,下陵上替的祸患都源于此。德宗曾与李泌谈论府兵,心中感慨,有恢复府兵制的打算,于是又问李泌恢复府兵制的方法。李泌认为要恢复府兵制,就必须要将百姓固定在土地,使他们安居,不随便迁徙;要将百姓固定在土地上,就必须屯田。于是,他对德宗说:“多铸造农具,并将耕牛、谷种赐给沿边军镇,召募戍卒,开荒种田。关中地区本来就土地肥沃,易于耕种,况且田地荒芜很久,地力尚未竭尽,如果能及时屯田耕作,收获必然很多,戍卒立刻便可以富裕起来;戍卒因屯田而富裕起来以后,必然安心居住,不再想回原籍了。以前的制度,戍卒每三年换一次,现在,服役期满后,如果有愿意留下的,就将开垦的田授予他耕种,他的亲戚朋友有愿意来投奔的,让原籍地的官员给以凭证,沿途州县供给口粮。这样,戍卒们有田地作为常业,又有宗族作为依靠,则都能在这里安居乐业,谁又愿意离去?几次轮换之后,戍卒都变成本地人了。既然成为了本地人,则人心稳定,制度可以施行,然后效法建国初期的制度,恢复府兵制,这样一扫关中地区的疲敝而变为富强。要恢复府兵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德宗大喜,说:“近来都是因为废弃了府兵制,所以才天下多事。如果一切都像你所说的,则国家不用为养兵付出什么,也不用担心将领长期掌握兵权而生出祸端,关中地区也能因此而居于重要的位置,天下不再多事了。”唐代的府兵制,是太宗平定天下后经过深思熟虑制定的,随着时间的发展,虽然不可能没有弊病,但只要酌情补救弊病、矫正偏颇就可以了,怎么可以将它完全废除,让那些市井小人滥竽充数,领受军饷,却不能作战,当需要他们救驾时,下诏召唤却不来,祸乱从此越发炽盛。德宗虽然很赞同李泌的建议,最终却不能恢复府兵制,也是因为弊病积蓄已久积重难返。后世打算成为守成明主的,应当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轻易变更祖宗制定的法度。
【原文】 初,上以奉天窘乏,故还宫以来,尤专意聚敛。藩镇多以进奉市恩,皆云“税外方圆.”,亦云“用度羡余”,其实或割留常赋,或增敛百姓,或减刻吏禄,或贩鬻蔬果,往往私自入,所进才什一二。李兼在江西有月进,韦皋在西川.有日进。其后常州刺史裴肃以进奉迁浙东观察使.,刺史进奉自肃始。及刘赞卒,判官严绶掌留务,竭府库以进奉,征为刑部员外郎,幕僚.进奉自绶始。
张居正讲评:当初德宗被朱泚围困在奉天城中时,粮食匮乏,甚至采野菜充饥,极其窘迫,因而自从还都长安以来,一意聚敛财货,更甚从前。各处藩镇知道了德宗的意思,就大量进献财货,以图得到宠信,都说这些财货是“税外方圆”,或者“用度羡余”,巧立名目欺瞒朝廷。实际上,这些财货要么来自于对朝廷税收的截留,要么来自于增加对百姓的盘剥,要么来自于减少官吏的俸禄,要么来自于贩卖各地出产的蔬果,他们往往以朝廷的名义,百般搜刮,中饱私囊,进献给朝廷的不过他们所得到的十之一二而已。当时,江西李兼每月都有进献,西川韦皋甚至每天都有进献,德宗对他们厚加褒奖,因而其他人都效仿他们两人,并形成风气。后来,常州刺史裴肃因进奉而被擢升为浙东观察使,州刺史进奉的风气,从裴肃开始。再后来,宣歙观察使刘赞死了,他属下的判官严绶署理观察使,将府库中的所有财货全部进献,马上便被调到京城担任刑部员外郎。幕僚进献的风气,从严绶开始。奉天之围本来就是因为天下人离心离德,朝廷纲纪败坏造成的。德宗感念时势的艰难,就应该找寻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减轻赋税以安定人心,爱惜名器以整肃朝廷纲纪,固本培元以保存国体。怎么能够变本加厉地聚敛财货,使天下官员都加紧盘剥百姓,以图获得恩宠。况且,对于下面人进献的财货,也不问来路,一概授予要职作为酬谢,与前面要授予进献瓜果的人散试官,性质更加恶劣了!德宗执迷不悟,到了如此的地步,国家没有灭亡,真是太侥幸了。
注释:
① 内庄宅使,是掌管皇家田产及其他产业的官员,一般由宦官担任。
. 豹、貀,都是野兽的名字。
③ 淄青,是唐代藩镇的名字,或者称为淄清平卢,也就是平卢节度使。
④ 山南,即唐代的山南道,后分为山南东道和山南西道,相当于今天陕西秦岭以南,四川东部,湖北西部地区,治所在襄阳。江淮,相当于今天江苏、安徽、浙江等地,在唐代为江南道,后分为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岭南,即唐代的岭南道,相当于现在的广东、广西、海南等地。关内,就是关中地区,相当于现在的陕西省渭河平原一带,唐代为京畿道。河东,即唐代的何东道,相当于今天的山西地区。剑南,即唐代剑南道,相当于今天的四川地区。
⑤ 缗,是穿钱绳子。
⑥ 版籍,即户口簿。
⑦ 主,是本地居民;客,是外地迁徙到某地的居民。
⑧ 丁、中,唐代,男子满十六岁称为“中男”,满二十一岁称为“成丁”。
⑨ 度支,是总理天下财政的官员,本是户部户部、度支、金部、仓部四司之一,后来度支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多以重臣以他官兼任。
. 捡,是检查。
. 符牒,即文书。
. 令考,唐代考核官员,一年考核一次。
. 颔,是点头。
. 颐指,是以口指使。
. 仲虺,是商汤时候的贤臣。
. 吉甫,是周宣王时的贤臣,即伊吉甫。
. 阙,是过失。
. 愎,是刚愎自用的意思。
. 愞,是懦弱、胆怯的意思。
. 散试官,是有职衔而不管事的官。
. 青朱、金紫,都是官员官服的颜色。按照唐朝的礼制,三品以上官员为紫色,四品为深绯,五品为浅绯,六品为深绿,七品为浅绿,八品为深青,九品为浅青。胥、徒、舆、皂,都是衙门中的差役。
. 长牒,是官方给即将远行的人的一种证明文书。
. 续食,是路上的口粮。
. 土著,指本地居民。
. 税外方圆,指藩镇于朝廷规定的常税之外,巧立名目,括取民财,进贡皇帝。
. 西川,即是前面提到的蜀中,也就是现在的四川地区。
. 观察使,是唐代派驻各道的监察官,后来成为地方的军政长官。
. 幕僚,观察使的属官中有判官,因为其在幕府中工作,故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