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像凡尔纳和威尔斯这样的作家创造了“科幻小说”这个概念,他们更感兴趣的依然是在这些小说作品中探讨科学理论和现象,而不是着眼于这些颇具冒险精神的小说中的虚构因素。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在于,对这些早期作家影响最大的依然是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哲学故事”(contes philosophiques)传统。为这一传统奠定基础的是通过作品对科学方法进行提炼与普及的弗朗西斯·培根(1561—1626),以及将幻想用于阐释哥白尼宇宙的约翰尼斯·开普勒(1571—1630)。哲学故事的两种主要形式对蒸汽朋克文学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幻想旅行和梦境故事。这两种形式通常被结合在一起使用,用于讲述以其他形式完全无法解释的地心旅行或穿越太阳系之旅。

虽然梦境故事在更广阔的语境下传达难懂(甚至接近于异端邪说)的理念时非常实用,它作为一种虚构故事的载体却有着不容忽视的缺陷。精明的读者很快就会发现,所有这样的故事都会以叙述者从梦中惊醒作结,故事里所有惊人的奇迹都是睡眠虚构出的副产品。除此之外,这些故事里的“罗曼史”成分在某种意义上削弱了潜藏在背后的科学。为了保持其新鲜感和可信度,哲学故事或许需要一种更加令人信服的叙事结构。

《萨克雷·T.兰普谢德的怪异疾病口袋指南》(风茄书屋,2003)中重现的虚构作品,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形而上学疾病口袋指南》封面(西班牙语版),约翰·库尔哈特设计

哲学故事与凡尔纳、威尔斯等作家之间失落的那一环正是埃德加·爱伦·坡(1809—1849),布莱恩·斯塔博福特在为《剑桥科幻指南》(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Science Fiction)编写有关历史源流的章节时便将他列为第一个解决了这个问题的作家。

在爱伦·坡所处的时代,早期的科学写作已经通过比喻和修辞等手法实现了自身作为虚构文学的效果,它既受哲学故事的影响,又抛弃了梦境故事这一载体。这种现实与虚构的融合往往让大众感觉十分困惑,就像劳拉·奥提斯在《19世纪的文学与科学》(Literature and Science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中记载的一桩实例一样:“一位姓米切尔的神经学家出版过一系列研究自己病人的幻肢痛现象的教科书,然而当他试图延伸自己关于身体塑造了人们的身份认知这一理论的时候,他却转而选择了短篇小说这一形式。讽刺的是,因为米切尔的小说写得太真实了,所以读者都以为那其实是一个真实的案例。”时至今日,这种叙述医学主题的做法不仅没有绝迹,实际上还激励了一部当代作品的创作,那就是体现了蒸汽朋克的影响的《萨克雷·T.兰普谢德的怪异疾病口袋指南》(The Thackery T. Lambshead Pocket Guide to Eccentric & Discredited Diseases)。虽然这本指南2003年才出版,而现在的读者很明显已经不会再像19世纪一样被骗到了,但是它依然在许多医学图书馆里骄傲地占据着一席之地。

“本世纪最重要的进步——闪电蒸汽液压机、电报、蒸汽机车以及蒸汽轮船” 库里尔与伊夫斯公司出版的平版印刷画,约187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