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比赛的那一天,是时候开启从西雅图到亚特兰大的旅程了。相比巴塞罗那残奥会,我感觉这次残奥会有点不一样。在巴塞罗那残奥会上,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觉得那次比赛很神奇。而这一次,我感到更“技艺精湛”。在此之前,我都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或者抱有太大的期望。而这一次,我却感到有些压力,因为我是在捍卫我的世界纪录,捍卫我的金牌。
而且还有罗斯·佩罗支持着我,我不想让他或者其他任何人失望。我知道大家对我有着更高的期望,我也知道我这次的准备工作比上次巴塞罗那残奥会做的要好得多。虽然朱莉·罗没有很好地对我进行训练,不过现在我的身体和我使用的装备都更好了,因此,我在训练时也就更加努力了。
当到达亚特兰大的时候,我就到了残奥会村去接受检查。此后,我来到了下榻的酒店。在那里,我的业务经理给我和艾莉森安排了套房。一般而言,运动员是都要住在奥运村的。但是由于在场的媒体记者太多,而且这也容易让人分散注意力,举办方破例让我住在了外面的酒店。这给了我更多的时间和妻子及其他家人在一起,这也算是在准备这样一场高水准的比赛的过程中我所获得的一份难得的舒适。
在开幕式和我的第一项比赛开始之前我有一周的时间。除了进行一些训练外,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修养我的脚上面。我的教练和业务经理拉里·韦伯都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即将开始的比赛中。
第一要务就是要获得100米比赛的出线资格。在我要参加100米半决赛的那个早上,我一直是按照之前套路来的,不过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在做热身的时候,我就感觉我自己不能发挥出最好水平。或许我开始感受到压力了吧。随着比赛越来越接近,我通过了所有的检查。我想起了我在巴塞罗那的经历,那种兴奋到哪里去了?那种能量到哪里去了?
到了比赛开始前的最后一次召集,我从体育馆下面走进了田径场,发现几乎没什么观众。或许那就是我为什么会感觉那么无精打采的原因所在。我觉得自己需要从其他人身上获得能量,而在场并没有很多人,不能让我产生那种兴奋的感觉。
在简短的热身运动后,我们的比赛开始了。半决赛时,我对那几个竞争对手都不怎么熟悉。我们都在原地待命,做好开始的准备。发令枪响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一个叫布拉德利·托马斯的澳大利亚运动员迅速起跑跑在了我的前面。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他的领先让我措手不及,我花费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恢复镇定,完成比赛。虽然最后我还是第一名,但是我的用时却比我在巴塞罗那的世界纪录慢了。不过,我获得了第一,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开始感觉状态变好了,不那么紧张了,而且也更放松了。各大媒体记者就我为什么不能在初赛中打破100米的世界纪录提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布赖恩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就一句话:“他这是为了给决赛保留实力。”我只是继续专注这场比赛,不让我的大脑产生任何怀疑的想法。我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最好的准备。
在进行100米决赛的那个早上,我和布赖恩坐在我下榻的酒店的房间里。他递给我一张准备好的清单,上面包括了这场比赛后将会发生的所有美好的事物,内容如下:
世界纪录
金牌
知名度迅速提升
打破11.0秒纪录
赞助商将会到场观看比赛
无风
顺风
在我们认认真真看清单上的每一项时,他把这些都给圈了起来,唯一没有用笔圈的就是打破11.0秒纪录。他说我已经打破过一次世界纪录了,要是这次还能打破的话更好,如果不能打破,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当我们到达体育馆的时候,比赛因下雨而推迟了,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田径场上已经湿了,要想打破纪录就更难了。我发现了罗斯·佩罗和他的女儿也来看比赛了,他们就坐在田径场的最高处。这是他第一次到现场观看我比赛。
不知怎么的,在那一刻,当我站在我的起跑器后看着整个田径场时,我感觉到一种异常的宁静降临到了我身上。我站在那里,心想着比赛一切正常,从开始到结束都在心里想了一遍,就好像我已经把整场比赛都给录制下来了,观看着,然后及时地再倒带亲身感受一遍。
所有的参赛者都听到了口令,“各就各位……”我比之前更加专注于比赛了。“预备……”我弯下腰,步入起跑器,双臂习惯性地放在定制的油漆罐上,准备着迅速起跑。“砰!”发令枪响了,比赛终于开始了。
在跑前10米时,我身体放得很低,运用股四头肌奋力往前冲,然后我就在一推一拉这种姿势间转换着,似乎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30米处时,我已经领先了。接着我便有了在休斯顿比赛时的那种感觉。我感到身上多了一股力量,就像一架点燃了再燃装置的喷气式飞机一样。我迅速地领先,在我到达终点线时,我在大屏幕上看到了我的比赛用时后面有“世界纪录”字样。在这个湿漉漉的田径场上,在家人、朋友、教练、业务经理和罗斯·佩罗面前,我用11.36秒完成了100米比赛,打破了我的世界纪录。尼尔·福勒以11.97秒的成绩夺得银牌,布拉德利·托马斯以12.02秒的成绩获得铜牌。丹尼斯·奥尔勒排名第四,用时12.43秒,大大超过我们的用时,离夺金还差好远。
比赛后,我跑向了我的妻子艾莉森,她迅速地拥抱了我一下,给了我一个吻,然后把美国国旗递给了我。在100米直线跑道上,我来回绕场庆祝,然后再慢跑到田径场边线上,佩罗正在那里伸开双臂等着我。他对我说:“托尼,表现得不错。恭喜,我为你自豪。”
我竟然在美国这片土地上获得金牌,这种奇妙的感觉真的是很难用言语形容。作为一名运动员,我代表着我们伟大的国家,在本国的土地上取得了这样的成就,我感到特别自豪。
六天后,200米比赛项目开始了。这一次,我的竞争者并没有玩心理游戏,而是负责此项赛事的官员,他们组织很不到位,比赛推迟了半个小时,其理由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这个决定是在那些马拉松运动员入场前迅速做出的。
这种事情在运动会里发生了,是我无法控制的,我本不应该生气的——但是我的确生气了。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活动筋骨,去做热身运动。我的膝盖就像水泥一般僵硬。我知道这一天我的状态肯定不是最好的。
不过我还是赢得了这场比赛,以23.23秒的成绩获得了本次运动会的第二块金牌。银牌的获得者还是来自澳大利亚的尼尔·福勒,被我甩在了身后至少十米远,他跑完全程的成绩是24.72秒。但是和我在巴塞罗那创造的23.07秒的世界纪录相比,我这次的水平明显下降了。当时我感到很失望。
由于马拉松运动员开始进场了,我也不能够像之前一样绕场庆祝,因为比赛官员认为我那样做会干扰到马拉松运动员正常比赛。
后来,当我重新进入体育馆去参加金牌颁奖仪式时,布赖恩把我拉到了一边。他知道我很失望。
“我真的很想打破世界纪录。”
“那没有关系,”我的教练说,“你已经获得金牌了。”
当然,他说对了,我的确在残奥会上获得了冠军。在结束亚特兰大这次比赛时,我的照片出现在《今日美国》体育版的封面上,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很快也播出了我在亚特兰大的比赛过程,和听众分享我的这次经历。
比赛后,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在亚特兰大残奥会上的表现,但在这一次比赛后,我却没有两年的休息时间。布赖恩·霍德尔肯定不会让我休息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
我参加比赛并不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荣誉,尽管这听起来有点陈腐,不过这却是我很真诚的想法。我去跑步、去参加比赛是为了逐渐地改变这个世界。我想帮助人们改变对残疾人的看法,想帮助所有的残疾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慢慢地,我在亚特兰大残奥会上获得两块金牌的消息就传开了。1948年,在二战中因受伤而致残的残疾人士兵发起了第一届残奥会,此后残奥会便这么延续了下来,走过了一段长长的路。1960年,残奥会又迈出了重大的一步。那年残奥会和奥林匹克运动会刚好都在罗马举办。1988年,奥运会和残奥会都在韩国的汉城(首尔)举办。从那以后,残奥会和奥运会的举办地点都一样了。
残奥会这项运动会在不断壮大。在为期十多天的亚特兰大残奥会上,有来自127个国家和地区的接近3500名运动员参加了比赛,200个世界纪录被打破。此外,美国有线电视首次对残奥会进行了直播,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在比赛期间的两个周末、也就是四天里,每天都播出一小时我在残奥会的精彩花絮。
我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写着“你还有什么理由呢?”这样的海报,这都是为了提升残奥会的知名度。
海报传递的信息是很明显的:就算你是个残疾人,这也并不意味着你比其他人或者其他某个运动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