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能否回到过去,将农村的利益归而为一呢?深爱往昔的人们热切希望的正是如此,伪善者们也常常就此舌灿莲花。但从现实倾向看,复古从常识考虑难以实现,并且复古是否真能带来幸福,如今也变得十分可疑。对强有力的生产单位寄予全部的信赖,将各人的祸福完全寄托于亲方农场丰俭盛衰的时代,乡党的利益确实纯然一致,合作并守护这一利益是唯一的生存之道。但作为代价,伴随着一个甚为苛刻的条件,那就是无论对错都必须服从。按中世人的思考方式,与其说这是条件,不如说服从就是保护的别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二者都只能或是同存或是共弃。只是因为与今天相比,当时天灾人祸等外部的危难更难以躲避,所以人们感觉这一具有核心的团结十分必要,也认为这便是由自然所规定的唯一手段,于是满足于此并赖以聊生。
但我们的生活一点点变得自由,同时,村中也出现了“不被同情者”。或者可以说是因为保护的力量无法遍及,所以逐步容许了一些个人的思虑。村落的统一方式开始被重新评议,但身居高位者却还满心希望保持与从前一样的中心力量,其中有几个令人颇感兴趣的理由,但总而言之是因为当时既没有大规模变革的必要,也缺乏相应的方法。但以这一时期为分界,农村的中坚不断动摇,一直处于不安定的状态。
所谓理想人物的标准,因地方与时代的不同而屡屡变化。如同印证近代式的标语,“家格即人格”的例子并不少见。就整体而言,门第与资产,对旧功劳的感谢与对新作为的期待,常常是相互对立和抗拮的。有意思的是,其中远古以来的保护与服从的关系一以贯之,今天依然强有力地牵系着人心。今天的“亲方”们虽然没有给予土地的能力,但却有着将各色人等聚于一门的种种方法。其中最为传统的,是采用其名称广为人知的“犹子(yushi)”“取子(toriko)”“kana亲”“取名亲”①等方式。“亲方”既不亲自指导,也不参与训练,并未给予子方特别的恩惠,但子方对他们的义务比对亲生父亲还要重。次之的有男女姻缘的介绍人、暂居者的保证人,还有就职的介绍人、争议的调解人、贷款的保证人等。在这些比较确定的若干大事上的恩情,尤其能有效地束缚接受恩情的一方,令其永远心甘情愿当牛做马。地方上所谓有面子的人或是有权势者,常常有着这样的基础。如果非常不幸,这个人与多数人的想法不同,甚至顽固偏颇,那么自然,所谓村落的团结就未必是一件幸福的事了。无数事例表明,即使其诚意倾向公共利益,也会在具体过程中为种种情势所逼,难以保持平衡的立场,最后常常是与新兴势力发生碰撞,让自治生活出现无益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