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听到资本过于偏向都市的责难之声,总不由得因为世间轻浮的武断而苦笑。大多数资本家,只要能够出资,无论多少金额都愿意投向农村。比如全国的民有山林,如果获得资金是幸福的事情,早就已经沉浸于都市资本的恩泽之中几至没顶了。就连在地图上无法明确指出具体位置,如果不是坐于滑竿之上恐怕一生都不会前往的山林,都吸引着都市富豪的大笔投资。如果是这样的“恩泽”,只要条件允许,是乐得进入农村的。如果是期待这样的资金却不可得,只能说是努力不够了。
当然,其真意是希望能不受掣肘地利用低息的国有资本。简单来说,这实际上是平凡普通的都市资本家们,鼓动地方上略有才能者,倚仗身为农村居民的有利条件,去实现自己热切希望但却未能成功的事情。正如村落工业经过整顿依次被编入大公司的事业之中,或是山地生产违背居民的本意逐渐变得纯农化那样,我们今天富于变化的农业,也有着屈服于外来资本、其选择不得不长期受限的危险。实际上,在肥料及谷物交售方面,已经失去了一些自由。资本只有在具体生产者的手中才能成为武器和力量,而如果是由外部而来,就会伴随另外的意志,服从另一个体系的管理方法。尚不熟悉借贷之术的农民,在为了全村的说辞下受骗上当,对资金实际来源于两三名实力雄厚的外部指导者一无所知,最终在空欢喜中希望破灭。非常不幸,这样的事例在日本实在太多。
过去的三四十年间,在饱受冷酷债主欺凌、最终靠着政府的低息资金才得以摆脱困境的土地,举债是件高危之事。最危险的是以多人的名义借贷巨资的情况,即使是运用他人资金相当高明的个人,在整理共同债务方面往往也还很不成熟。今日村落为之所困的借款,很多虽然压力巨大但还算是不难处理。值得注意的是将村内资源转化为毫无用处的公司形式后,其权利在不知不觉间落入素不相识的股东名下,村落赖以为生的产业被外部侵蚀的事例。这与遭受欺骗而将山林、矿山的权利低价出售的情况并无不同。山林的自然利益,本应该是对居于偏远之地而长久艰苦忍耐的村民们的回报。为了将来的繁荣,当然应该充分利用外部的智慧与财力,但绝不应该只是因为居民懵懂生疏,就被恶意之徒掳掠而去。最令人难过的是,居中斡旋的是生长于斯的一两名耍小聪明的村人。他们庸碌无能,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断送了村落永远的生命。岛上和海边的村落,虽然没有山村那么凄惨,但也有不少事例以同样的方式将仅有的渔业权转让给了全无关系的资本家,居民不得不沦为以日计薪的临时工。同样的征服,只稍稍变换了一下形式,正向纯农业的地区大步而来。
虽然如此,称之为“都市的迫害”却并不恰当,理由有二。第一,这只是那些被称为资本家的人的谋划,居住于都市的大多数人对此毫不知情。第二,有些村人也参与了计划,甚至单独有志于此。如今叫嚣着地方金融乃当务之急的人物中,往往有人希望借此让自己所在的村落生活更为窘困,对这些人需要倍加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