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消费者心理似乎在很长时间内对都市的成长起到了显著的抑制作用。兵粮耗尽的苦楚,并非只在坚守围城时才能尝到。都市出现饥荒,秩序将迅速崩坏。无论收取多少“年贡”①,运输力量仍是有限。因此,即使是全国唯一的都城京都,也是自古就有限制居民的命令。江户的膨胀也绝非政府所愿。之后各种机构逐步健全,能够应对巨大的人口了,但仍时时因食品的匮乏而不得不经受苦难。地方上众多的城下町,都设有“农人町”的区划,或是尽量在城中及视线所及的近郊维持广阔的稻田。这些措施对付围城或许有用,但就平日的需要而言,功用有限。燃料、用水,皆是如此。居民规模远远超过需要,储备无法保障每一个人,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这在不言之中刺激着都市人的神经,让他们变得更为思虑缜密,或是略显任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加之农业并非只是单纯的力气活儿,无论是谁,人到中年再归乡务农,绝非易事。都市二代完全未经历过最为重要的孩提时代的耳濡目染,自是如此。即使是年轻时在村中劳作过的人,远离实践的日子也让他们与真正的百姓之间出现了技艺上的巨大落差,若非已经对遭受轻视做好了心理准备,便难以再融入当年的伙伴中去。在土地的使用上,也不得不忍受更为不利的条件。因此,都市人只要可能便希望不再归乡。都市生活自古被认为更为自由,但在职业选择上,无论今昔,都市人反而比农村人更不自由。
最能深切体验到这种不自由的,是为数最多的各地小城镇。如今,无论人口多寡,小城镇似乎都被纳入都市之中,但其实因为设立者的计划完全不同,小城镇一开始便缺乏成为都市的种种准备,在成长过程中也不得不品尝更多的苦涩。最为显著的例子,是分布于大小官道两旁的从前的宿驿町,不仅由于交通的变化而由盛转衰,面对未来时也存在着种种问题。驿站的主要任务是提供驿马,而曾经能够最为有利地养备马匹的居民就是农民。行政当局把当地居民多为农家视为一种方便,甚至是期待着这一状况。后来随着运输需要的日益增加,出现了专业的养马、赶马等职业,不知不觉中,众多与眼前田地毫无关联之人也开始居住于此。作为对农业冷漠视之的近世地主的发源地,以及令人难以苟同的视茶屋买卖为都市繁盛之希望等风气的养成场,宿驿可谓长期拖累农村,但其本身也曾经是农村,这一事实是我们的一大教训。